秋雨微寒燕儿归(上)(1 / 1)
“若言姑娘回来了!”
“若言姑娘一路辛苦了!”
“我们几位堂主已经恭候若烟姑娘多时了!”
“若言姑娘快坐下歇歇,喝口热茶!”
一大早,叽叽喳喳的堂主们就聚在了山庄的门前,围着刚刚踏进大门的若言絮叨个没完。
许是因为一路走来风尘仆仆,若言的面色看上去有些倦怠。
我躲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将若言迎进正厅,又讨好的端茶递水,尤其是那个人高马大的魏一龙,这会儿故态萌发,弯腰哈背跑来跑去,一会儿是送上茶水,一会儿是递上点心。
“若言姑娘。”魏一龙放下茶杯搓了搓手,堆上满脸笑。“若言姑娘此行可有探到什么消息?”
“各位堂主请坐吧。”若言一扬手,示意众人落座。
待众人坐稳,若言才柔柔弱弱的说道:“若言外出这段时日多亏有各位堂主打点庄内,若言先谢过了。”说罢,若言起身行了一礼。
“这可使不得!我等都是效忠百花宫的,这本就是分内之事,若言姑娘太客气了。”一位中年男子起身回道。此人乃是岭南分堂的刘宦容。
“刘堂主说的是,若言姑娘要是再客气就是拿我们当外人了。”另一名三十余岁的女子附和道。此人则是湘西分堂的洪延静。
若言微微颔首,“既如此,若言也就不见外了。”
那魏堂主早已沉不住气,抱拳拱手道:“若言姑娘,内奸一事可有进展?”
若言垂了眼帘,低低的说道:“这件事,我本不欲声张,一心想亲自处理。可无奈那贼人太过狡猾,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拿下,若言不才,竟让她逃了去,还望各位堂主能助若言一臂之力,早日将她拿下,也好对宫主有所交代。”
洪延静眉眼一亮,忙问道:“若言姑娘可是知道那内奸的真面目了?”
若言点了点头,“洪堂主猜得不错。”她抬起眼眸,双眸有着说不清的迷离,只听她缓缓道来,“那内奸不是别人,正是木丝羽!”
我只觉得脑中轰一声巨响,若言她居然,居然栽赃于我!
“哼!我就知道她心有不甘,必定有所行动!”座下一人拍案而起,浑身散发着怒气。这个人我也记得,是淮南分堂的张百胜张香主,此人一向鲁莽冲动,曾被师祖数度训诫,眼下八成也是因为听了风言风语便气涌上头,一腔热血的跟了上来。
“宫主废了她武功,本是希望她能悔过自新重新做人,可无奈她执念已深,竟拜了妖女为师,练得一身邪术毒功。这一次武林大典她也在,我们欲擒下她时,不料她却使出毒功,王香主不慎中了毒掌,至今仍未好转。”若言悲戚戚的低语道。
“这个妖女!”魏一龙扬着大嗓门嚷嚷着,“她以前就练什么毒功,院子外面养的不是蝎子就是蛇,当时我看她就是一副妖女相,将来必定祸乱人间,还真被我料中了!”
躲在屏风后的我已然满脸黑线。魏堂主啊魏堂主,你若是当了皇帝的星象师,决计是活不过三天。
“若言姑娘,为何不见朝晨姑娘?”坐于最后的一名二十七八的清秀女子蹙眉看向若言。
“这位是?”若言神色微凛,仿佛不认识座下女子。
这女子我好像也没见过,按说只要年年都来拜会的香主堂主,无论如何我都能记起大概相貌,可这女子在我印象中却是半点记忆都没有。
只见那女子盈盈起身,身材甚是窈窕,只是穿得过于宽大才看不真切,鹅蛋脸水嫩透白,柳眉杏眼,白齿朱唇,比起若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女子姓江,乃是新入赵老板店中的绣娘。近日赵老板身体抱恙,不得已才让小女子前来。日前我与朝晨姑娘有过几面之交,相谈甚欢是为莫逆。听闻朝晨姑娘与若言姑娘同行,却不见一同归来,不免有些忧虑,还望若言姑娘解惑。”
魏一龙听了女子的话,早已抡起了袖子,大概是想在若言面前显示自己的忠心,可不过才瞧上江姑娘一眼,那袖子就瞬间被自己扯回了远处,一张盈满怒气的脸也是生生的给搬出了笑容,“这位,江姑娘,朝晨姑娘虽然是和若言姑娘一道去的,可说不定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那个,那个江姑娘,怎么之前没在庄里见过你呢,你住哪间院子?这庄中最近可不太平,内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过来了,你一个弱女子住不安全,不如你搬去我院子里,我来保护你?”
“咳咳!”坐在魏一龙身旁的洪延静咳了两嗓子,又瞟了魏一龙一眼。
魏一龙却不知收敛,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在这些堂主里,我的功夫绝对是排在前面的。”他说着还拍了拍胸脯,“有我保护你,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就连一贯事不经脑的张百胜都听不下去了,也咳了几声。
江姑娘莞尔一笑,这笑容已是倾国倾城,愣是摄去了魏一龙三魂六魄,“多谢魏堂主,来时赵老板已经替小女子打点好了一切,只好罔顾魏堂主美意了。”说罢江姑娘不再看魏一龙,又将目光转向了若言,那意思是在等若言的答案。
“此前我并未听朝晨提起过江姑娘。”若言敛了神色,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江姑娘,“赵老板就算抱恙,也不好派一个刚入店的绣娘来议事吧,此事事关重大,江姑娘一介弱质女流,若是受了伤,若言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有劳若言姑娘关心了,小女子虽是新入店的,但家兄江伟却是江南分堂堂主,昔日小女子也在江南分堂帮忙,不过是因为赵老板这边缺人手,才将我调了过来。”
张百胜忙一拱手,“原来是江堂主的妹子,失敬失敬!我淮南分堂与江南分堂平素交往过密,与令兄也是至交好友,早年曾见过江姑娘几面,只是那时江姑娘尚且年幼,如今又见,虽模样有变,可与幼时还是十分相像。”
江姑娘抿唇一笑,“说起来,张香主佩剑上的剑穗还是小女子编的呢。”
张百胜激动地点了点头。“正是!”
听了二人的对话,若言的警惕之色才从脸上褪去。
“江姑娘莫要担心朝晨,正如魏堂主所言,朝晨已前往别处打探情报,仍需些时日方可返回。”
江姑娘温着笑冲若言福了福身,“多谢。”说罢轻缓的退回到座位上。
“哎吆吆,你们这些人啊,怎么若言姑娘一回来你们就围上来了,好歹让她吃口饭喝口水!”上了年纪的女子的声音穿过厅堂,由门外传来。
王妈!我在庄中这几日并没有见到她,本以为她同那些婢女一样都被遣散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时出现。
“王妈。”若言娇嗔了声。“我们在议事呢。”
端着点心盘子跨进正厅的王妈看了眼众人,不好意思的靠了靠边。“这人啊上了年纪就是记性不好,忘了你们要议事。”
“无妨无妨,若言姑娘一路劳苦,本就该先用膳休息,我们也该告退了。”西北分堂的赵子敬赵堂主站起身冲若言一抱拳。
“王妈,就有劳你照顾若言姑娘了。”巴彦分堂的李蓝李香主也附言道。
“应该的应该的。”王妈含笑应答。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离开了前厅,而王妈也跟着走到了若言身旁。
“这一路可有收获?”王妈将点心放于一旁的案几上,转而问道。
若言叹着气摇了摇头,“好容易让我遇上了,可惜人又跑了。”
“这事不急在一时,快回去好好睡一觉,等养足了精神再和各位堂主香主商议对策。”
若言听话的点了点头。由着王妈扶她起身,从正厅的后门绕了出去。
出了正厅,越想我越觉得那个江姑娘有些奇怪,可眼下我该关心的是若言。她已经将内奸的帽子扣给了我,我自然百口莫辩,唯今之计便是不在她面前出现,否则她一旦认出我,必定是一场恶战。
傍晚饭后,田顺借着走路的机会将栽赃一事告知于我,我没有多言,他又嘱咐我万事多加小心,不可冒进。
夜里我溜回我以前的院子,果然看到若言在我的房间里翻找,内间外间,床榻书案她都翻了个遍,末了,她的脸泛着红,倚靠在木椅里微微喘着粗气。
这次回来我发现她的身子远不如从前,变得有些孱弱,可她习武多年,按说一般的风寒感冒也不会影响太甚,莫非是急火攻心,失了分寸?
我正想着,就听见木椅里的若言喃喃道:“那钥匙会在哪里,难道不在她这?”
这时有人推门进屋,不是别人,正是王妈。
王妈关好了门窗,凑近若言低声道:“我瞧着屋后那池子有些不对劲,说不定钥匙就埋在那里。”
若言腾地一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拉着王妈直奔屋后。
来到屋后,王妈左看右看,忽的轻唤道:“看,这里有踩过的痕迹。”
若言跟着看去,随即从角落里拿过一把铁锨挖了几下。只听铛的一声轻响,若言和王妈相视一望,皆露出笑容。
很快,她们找到了我埋的那方小盒,小心翼翼的打开来,当掀开里面的小布包时,两个人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找到了,终于找到!”若言兴奋的低喃着。
“太好了,你终于可以进内室了。”王妈看上去比若言还要高兴。
若言攥着那物件按耐不住喜悦,“我现在就去。”
“慢。”王妈拦住了正欲离去的若言,“那个内奸尚未抓到,你就这么去了内室,万一她跟了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王妈的话,若言也冷静了下来,“没错,一天抓不到她,一天就没法安生。不过,”她话语一顿,“我想出了一个计划,可以引她出来。”
“那太好了,是什么计划?”
若言自信满满的说道:“现在我不能细说,但是明天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好,好,好。”王妈连声称好,“只要能抓到内奸,平息了眼前的事端,尊者自然也就会回来了,到时一家团聚其乐融融,你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百花宫了。”
若言点点头,“那你就先回去吧,我们明日再见。”
明天?看来若言为了我,又准备了一台好戏,我该不该好好的回应一下呢?或许应该助她一臂之力,将这场面弄得再别开生面些。思至此,我在心里低低的笑了起来。
这一夜我睡得很香甜,梦里还梦见王妈煮了蜜枣粥,蒸了糕饼等我来吃。
我刚从蒸屉里摸出一块糕饼想要填进嘴里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叫嚷跑动,难道是来抢点心的?可细听那声音很是耳熟,脚步声喊叫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显见是跑了过去。本想当做没听见,仔细的品尝一下多年未曾入口的点心,蓦地,我手上一顿,刚刚那个在最前头喊叫的人,好像是田顺!
我从床上惊坐而起,才发现刚刚的都是梦。拍了拍胸口刚想静静心思,就听见外面竟真有吵闹声,而且确实是田顺的声音。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田顺的声音夹杂着愤怒和不安。
“田顺,你就乖乖的跟我们走一趟,否则就别怪我动武了!”随之而来的是魏一龙不怀好意的笑声。
我忙起身套好衣衫,贴在窗口侧耳倾听。
洪延静也出声道:“他那个保镖最好也一并抓起来,否则会坏了若言姑娘的大事。”
“就让我去抓她来。”刘宦容接口道。
细碎的脚步声越过院墙直奔我屋前,我贴在门旁,捏了两根银针在手,刘宦容前脚刚破门而入,后脚就被我两针定住了穴道。我麻利的点了他的睡穴,将他捆好藏进衣柜里。又易容成他的模样,在屋里有模有样的踹翻了几件家具,这才拢了拢衣襟阔步而出。
“刘堂主,那女子呢?”一群人围上来,“刚刚屋里有打斗声,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连忙做出一副挫败样,“真是可恨,竟让她跑了,”
“跑了?”
“刘堂主功夫这么好,竟还让她逃脱了,看来这女子功夫不弱。”
我摆了摆手,又换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过她被我重伤了筋脉,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听我这样一说,众人皆露出安心的神情,甚至有人还拍手称快。唯有田顺,在听说女子跑了时,明显松了口气,可听了我第二句话,整个面孔都扭曲了!
“你们,你们这帮心狠手辣的恶徒,居然残害无辜的人,你们会得到报应的!”
“我们会不会有报应,你是看不到了,你还是好好享受这最后的人生时光吧。”洪延静轻蔑的瞥了田顺一眼,转而提醒众人,“既然事已办妥,我们速去与若言姑娘会和。”
一行人押着被五花大绑的田顺来到了山洞,里面早有人布置好了一切。
山洞里的摆设俱是依照祭坛的规模布置,桂冠宝座一应俱全。
若言和王妈就站在宝座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群人涌进来。
“若言姑娘,我们已经将田顺擒下,听候若言姑娘发落!”魏一龙吆喝着将田顺推到若言面前。
一脚摔了个趔趄的田顺扬起脖颈愤怒的冲若言吼道:“我堂堂一个堂主,无错无过,你们凭什么抓我?”
若言缓缓的移动步子来到田顺身前,忽的一甩手打了田顺一个响亮的耳光。若言清冷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着,“田顺,你带的那个保镖可是木丝羽装扮的?别急着否认,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女子蒙着面,身形和木丝羽相去无二。身为百花宫的堂主,居然知法犯法,将内奸引回庄内。我早就怀疑你和木丝羽是一伙的,如今证据确凿,你就招了吧!”
“柳若言!”田顺大喊一声,扯着身子想要逼近若言,却被魏一龙死死地抓住了身上的麻绳,捆缚的绳索将他脖颈的青筋都勒了出来。“你少在这血口喷人,你想除掉我尽管杀了就是,何必用莫须有的罪名!”
一旁的王妈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说道:“田顺,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若言姑娘是希望你回头是岸,只要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能够醒悟,再将木丝羽骗回来,你依旧还是你的田堂主。”
田顺好似这时才发现王妈就站在一旁,他不解的眨了下眼,“王妈,你不是走了吗?”
“唉,我终归是放心不下。虽然我是少宫主的厨娘,可这些年来接触更多的是若言姑娘,里里外外她没少帮过我。以前我就想,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是个下人。到了今天我才知道,老天是公平的。从小木丝羽就只知用毒炼毒,好端端一个姑娘家把自己弄得像个妖女,闹到今天这样,也是她咎由自取。”
“王妈,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少宫主她待你不薄,你居然……”田顺瞪了王妈许久,而后长叹了口气,“算了,你既然已经认定了主子,我多说也是无益。”
若言从袖子里掏出一粒药丸,在魏一龙的协助下塞进了田顺口中,强迫他咽下。“宫主都已经下令要捉拿木丝羽,你却一直执迷不悟,想必是中了她的妖术。既然如此,只好委屈你留在这,我会派人放出风声,说你被囚,不日则要赐死。木丝羽这个人没别的长处,也就是重情义,看在你们主仆多年的份上,她应该会来救你。届时我擒下她,自会寻出化解妖术的解药。”
“柳若言!”田顺拼了命的将腿踢向若言,无奈受制于魏一龙,只能看见他很滑稽的不停踢腿。
“若言姑娘。”洪延静上前一步拱手道:“所谓家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宫主受伤闭关,尊者下落不明,俱是生死未卜,还望若言姑娘早日继承宫主之位,重振百花宫!”
“洪堂主说的没错!”赵子敬也附和着。“我等群龙无首,万一贼人再度杀回,我们只能像一盘散沙一样应敌,还请若言姑娘切莫再推辞。”
魏一龙也不忘嚷着,“我魏一龙也是这么想的!”
或许,猪也是这么想的!我在心里腹诽道。
众人纷纷附和,只除了我和江姑娘。
“刘堂主怎么不吭声?”王妈瞄着我质疑道。
我故意咳了两声,掩了面色低声道:“刚刚和那贼人过招,虽重伤了她,我却也不免着了道,这会儿脑子还不大清明呢。”
“刘堂主可需休息片刻?”王妈又问道。
“无妨无妨,稍事休息即可。”王妈总盯着我,莫非是因为我没表态,那好,我就好好表表态。“若言姑娘切莫因为属下耽搁时辰,这宫中众人还需有人统领。方才与那贼人交手,她除了会使些旁门左道的邪门功夫外简直一无是处,幸得老天开眼,这宫主之位才没落在她手中。”
果不其然,我这番说辞令王妈放了心,她便不再看我,只将矛头对准了江姑娘。
“江姑娘以为如何?”
江姑娘闻言,翩翩一笑,“小女子以为,王妈不过一介下人,是用什么立场像审犯人一样在审问我们呢?”
王妈为之语噎。
“江姑娘,”若言不悦的蹙起眉头,“江姑娘这样讲恐怕有失稳妥。王妈不过是关心百花宫,未曾将自己看做外人,难道江姑娘觉得这样也不可以?”
“并非不可。只是——”江姑娘浅笑着,露出梨涡半盏,“宫主至今状况不明,若言姑娘却不闻不问,反倒对一个下人颇为用心,小女子实在难以理解。”
江姑娘看似柔弱,然言语犀利,谈话间一针见血,我不由得对她又升起几分敬佩。
“原来江姑娘是嫌我话多,那我不说就是了。”王妈呵呵笑着打着圆场。
洪延静、魏一龙、赵子敬也跟着晒笑了几声,这事就算是遮过去了。
“若言姑娘,时辰不早了,别错过了吉时。”王妈低声提醒若言,这一次她很小心的侧过眼角瞄着江姑娘的反应。
若言点了点头,转身向宝座走去,魏一龙也很适时的将桂冠拿在手中,一路小跑来到若言身旁,手捧桂冠毕恭毕敬站立于旁。这场景不禁让我想起书中描述的帝王登基仪式,黄袍加身的上位者身边往往都会站着一位控制局面、指挥全场的八面能人,此人进得了朝堂,入得了后宫,正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乃人中之——太监!
想至此,我忙攥了拳放在嘴边咳了两声以掩盖我的笑意。
“众堂主香主听令!”魏一龙拔高了嗓子喝道。
见他这副模样,我的笑意更甚。
“柳若言接任百花宫第七代宫主之位,从今日起,我百花宫宫众将效忠新宫主,请各位堂主香主给新宫主见礼!”
魏一龙话音落,若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喜色,而站于下方的王妈嘴角也微微勾了勾。
一票堂主香主一甩衣袍眼见就要屈膝行礼,在这关头,只听身后一人喊道:“且慢!”
若言脸上的喜色当场消退,满面忧虑的望向了洞口。
众人回身看去,只见一名道士装扮的中年男子步入水晶洞,便是乞颜王城分堂香主王忡。
武林大典时看那架势,王忡和若言是一个壕沟的,可他这声且慢又像是来砸场子的,一时间我也猜不透王忡到底怎么想的。
王忡快步走近,冲众人拱手道:“各位堂主香主,若言姑娘。”算是打过了招呼。
若言不自然的瞥了王忡一眼,“王香主的伤可好了?”
“多谢若言姑娘挂念,属下已痊愈。”
“那便好。”若言扭头看向魏一龙,借机递了个眼色。
魏一龙忙招呼道:“王香主是赶来参加新宫主即位仪式的吧,快请入座,切莫耽误时辰。”
王忡犹豫了下才说道:“魏堂主,我并非是来参加仪式的,而是有些话想对各位说。”
“王香主,你这是何意?”赵子敬语带不满。
王忡将目光转向若言,“若言姑娘,属下并非对此有何不满,只是传位仪式乃宫中大事,历代宫主即位需得老宫主亲自授冠,数百年间未曾变过。属下以为,当务之急仍当是先寻到宫主及尊者,否则……否则……”王忡收了目光不敢再看若言。
“否则什么?”王妈忙问道。
王忡吞吞吐吐的说道:“否则于理不合。”
“王忡!”若言板着脸站起身,柳眉横立,杏眼直视王忡,“非常时期当然不能以常理论之,我念在你是忠心一片的份上,此次便不与你计较,还不速速退下!”
可王忡并没有依言退下,反倒一甩衣袍单膝跪地,“若言姑娘,我王忡早已视你为少宫主,不管你有没有即位,我都任凭若言姑娘差遣,只是家国礼法,道亦有之,如今宫主和尊者生死未卜,若言姑娘若是强行即位,他日传将出去,只怕会被武林同道所耻笑。”
魏一龙圆眼一睁,张开血盆大口就是哇哩哇啦,“好你个王忡,这么多堂主都没意见,你一个小小的香主多什么嘴。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自己滚出去,要么我踢你出去。”
“若言姑娘,请三思!”王忡神色凝重,毫不退让。
这个王忡可真是有意思,经他这么一闹,场面可是越来越有趣了。
“哈哈哈哈哈哈!”田顺蓦地放声大笑,“一个香主都知道这番道理,你们这群所谓的堂主居然还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简直丧心病狂!”
“田顺,你给我闭嘴!”魏一龙扯开了嗓门叫骂着。
我咂了咂舌,我这要是再不出场,风头都让田顺和王忡给抢光了。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平静的说道:“田堂主,这丧不丧心病不病狂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有些事儿那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我就势撇着唇摆了摆手。“若言姑娘想坐这个位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否则也不可能这么急着趁宫主和尊者都不在的情况下摆出这场面吧。”
“刘堂主!”魏一龙睁着大小眼斜着我,“你又是抽的哪根神经?”
我将手交叠放在身前叹了口气,“大概是早上打的那一场,我这脑子到这会儿都还没缓过来呢。”我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应该比你魏堂主好些,魏堂主骂人骂到现在,颜面神经早就抽筋了吧!呀,忘了,你魏堂主压根就没脸没皮嘛!”
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魏一龙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眼见就能做青红丝了。
“刘堂主!”王忡扭过头来,满面惊诧的看着我。
我故作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我这脑子八成真的抽筋了,这不,又开始胡乱讲实话了。”
底下的笑声更大了。
“你不是刘宦容!”王妈突然叫了起来。
我抚了抚额头,很谦虚的问道:“何以见得呢?”
王妈脸上得意之色尽显,“刘宦容一向不善言辞,说多了还会口吃,所以素来话少!”
“哦!”我故意摆出一副夸张的神情,“看不出来,王妈一个游走在后院的下人,对这些堂主香主知之甚详啊!可见没事就会在暗中悄悄观察呢,要不就是私交甚笃,不过一个下人和堂主私交甚笃,这个问题——”我故意拖了尾音。
我话音一落,在座的堂主香主都变了脸色。
王妈也有些乱了阵脚,“你少混淆视听,你到底是谁?”
刹那间,两道人影向我扑来,正是魏一龙和若言。
我暗暗一笑,指尖一甩,天蚕丝迅猛而出,在光亮明净的水晶洞里划出一道绚丽的轨迹。
那两人忙从我左右两侧闪避而去,我飞身而起,裙钗晃动,再落定时,我已褪去罩在外面的那身男性外袍,乃是一袭白衣蒙面立于宝座之上,而座下的若言和王妈俱已面色惨白。
“木——丝——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