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烟北上夜苍茫(1 / 1)
“糖球,糖球?”躲在树上纳凉的我一侧头就看见糖豆满院子的喊我,那名字听起来无论如何都像在喊猫猫狗狗。糖球糖球,这名字真真能让我食不下咽,入夜不眠。
“糖球,你又跑哪去了,少爷找你呢,快出来啊!”糖豆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慢慢的起身,扶着树枝轻轻一跃飞下树梢。甩了甩袖子弹掉衣服上的灰尘,朝内间走去。
“糖球,哎吆你可来了,我那个盒子你瞧见了吗?就是那个又旧又脏的铜盒子,之前摆在书房角落里的那个。”说话的人叫路之函,商贾路正元老爷的二子,乃正房所出。平素里最为厌恶经商,深感商贾之人市侩至极,颇为憧憬仗剑走江湖的侠客人生。
“糖球,你躲哪去了,让我好找!”糖豆风一般的冲进门,在我面前抱怨不停。
我歪了歪脖子,故作无辜道:“不是二少爷你让我去给夫人送东西的嘛,这一来一回少不得两柱香的功夫,二少爷又忘了?”
“哎吆,可不是!”路之函一敲脑门。
“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糖豆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无言的撇了撇嘴,当真有其主必有其仆。
“左数第三、下数第二个柜子,少爷你要找的铜盒子就在那里。”我伸手指了指那个位置。
路之函慌忙跑过去拉开柜门,果然就在里面。他捧着盒子如获大赦,“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找到了,糖球,这回可多亏了你!”
“别说,年纪小就是记性好。”糖豆朝我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
我暗暗翻了翻白眼,一个乱丢东西的大夫决计不会成为一个好掌柜,首先我不乱放药材,其次我不乱丢帐簿。
“糖球,还得麻烦你跑一趟。”虽然路之函记性差了点,可是脾气倒不坏,在府里下人们都知道,他是个十足十的好主子。“爹要我每个月月初将临摹好的字帖送给他过目,喏,你帮我送去吧,我可不想见了他又被他念。”路之函边嘟囔边将卷好的字帖塞到我手里。
“是。”反正我在院子里也闲不住,四处转转也好。
我带了路之函的字帖一路走去路正元的院子。
路正元祖上乃是萧国人氏,父辈时迁至塔库汗都城定居,做些小买卖营生,攒了些银钱。到了路正元时,已经盘了个不大的店面做些小本生意。路正元真正的发迹要从遇见他正房夫人——路之函的母亲——那天说起。就像所有的戏里唱的,大户千金在雨天赶路,马车不慎出了故障,只得来到街边的铺子里避雨,便是路正元的店铺。情窦初开的千金小姐一眼便相中了勤勤恳恳的路正元,适逢小姐及笄之年,双亲暗暗打探女儿意中之人,小姐直言相告。深明大义的父母没有顾忌门第之见,寻了媒人上门说亲,恰巧路正元商场不顺,便一口应了这门亲事。自此,有了岳丈相助,路正元的生意越发顺风顺水。然而接下来的一切也正如戏里所演,发迹了的路正元很快娶了二房夫人,一个流落街头卖艺的萧国女子,也许是他乡遇故知,也许是久别思乡,总之,路正元对这位与他来自同一国度的二夫人甚为宠爱,两人如胶似漆,很快便生了长子路之承,郁郁寡欢的正房夫人在生下次子路之函后便在宅中辟了一处院子,从此吃斋念佛,不再过问家里大小之事。
所以,即便是正房所出,路之函在宅子中的地位并不如庶出的长子路之承,但他过得很开心,路正元并不太关注他,而淡然无争的大夫人平素也只教他要好好做人,生性活泼的路之函得以自由自在的成长,也铸就了他长久以来的侠士梦。
来到路正元书房时,正巧二夫人和大少爷都在,我规规矩矩的将字帖呈给路正元,便道了万福退出书房。
出来时还听见二夫人在身后低声道:“之函新找的这个丫鬟倒是比之前那个糖霜懂事得多,虽说年纪不大,可办事得体多了,至少不会盯着之承不放。”
比路之承好看万倍的男子我都见过,区区一个路之承还会让我失了心神吗?
回去的路上我遇见了大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见到我她忙招呼我过去。
“糖球,快,这个你拿着。”她兴冲冲的塞给我一个小盒子。
“这是?”
“前段时候有个客人送了两盒给老爷,老爷给两位夫人各一盒,听说可以去疤痕,大夫人念着你手上那道疤,便嘱我给你送去。说来你来这也有两个月了,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李嬷嬷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我低头看着那盒药说道:“还请李嬷嬷替我谢过大夫人,虽说大夫人平日里不怎么和下人们讲话,可是大伙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大夫人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时不时给大伙送药,大夫人真是菩萨心肠,糖球感激不尽。”
“嗨,你这孩子,嘴真甜,有你在二少爷身边帮衬着,大夫人放心多了,你呀,可真比糖霜强多了,她……”说的正在兴头的李嬷嬷突然顿住了口型,“我,我想起来还有事,有事,这个药你收好,我先忙去了。”说罢她仓皇而逃,仿佛背后有妖怪在追。
“李嬷嬷慢走。”我福了福身恭送她离去。
一转身就看见阴郁的大少爷路之承就站在距我不远的树下。
我在这里两个月,和路之承接触甚少,故而也不了解他这个人,只知道他经商很有一套,深得路正元喜爱,不过性子也很冷。
我冲他福了福身,便转身退开。
在这宅子里,糖霜是个秘密,但对我来说,没有什么能成为秘密。
早在路之函为我的名字想破脑袋的时候,糖豆献计说叫糖球,路之函听了便拍手叫好,我却不满意极了,好奇的问了之前的丫鬟叫什么名字,糖豆答曰叫糖霜,我暗道这名字秀气文雅,倒也不错,便开口道不如我也叫糖霜吧。
岂料路之函脸色大变,连连摆手,而糖豆也比了个手势示意我不可再说下去。
我几番打探都没探出这个糖霜姑娘的半点事迹,仿佛这宅子里只空有这个名字,而没这个人。
不过秘密终是藏不住的,我趁夜色在院子里四处查探,终于在粗使下人的房顶上听来了这么几句,仗着姿色勾引大少爷,被二夫人以砒霜毒死。
糖霜糖霜,到头来落得个砒霜毒死的下场,这么一想,这名字也没什么好的,不叫也罢。
想来大少爷也是极为忌讳糖霜这个名字,所以每当听到时便一脸阴郁。
夜里,我坐在床边涂抹着李嬷嬷给我的药膏,质地柔软,一看就不是凡品。摊开右掌,淡粉色的疤痕像两条蜈蚣趴在手心和手背上。慢慢覆上手背上的伤疤,我的心再一次被撕开。阿非,你应该一切都安好吧。可为什么在都城这么久,我都没法打探到你的消息。连那个山头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到底,你在哪里?
我,糖球,也是木丝羽,从山上滚落掉进了河里,顺水漂流被路之函所救,他救起我时,脸模八成因为浸泡过久而自然脱落了,所以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的本来面目,貌似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我谎称自己姓贾,因为叔叔婶婶要将我卖掉,所以一路从巴彦德勒黑逃出来,穿过边境来到塔库汗。不喑世事的路之函对我的话毫不怀疑,将我带进宅子,说我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孩,正好他院中缺个丫鬟,便由我来补上。
起初我只是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死,而且手臂上的黑线全数退去,但慢慢地,我发现自己的轻功居然恢复了,而且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内力。我曾暗暗猜测,会否是阿非那三层内力的影响,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这股内力明显要强大的多,没有二三十年绝对练不出。我身上的三道毒好像蒸发了一样,全都不见了。想来想去,我觉得极有可能是这三道毒液冲开了我的经络,令我起死回生,只是这一身功力,又是缘何而来呢?
休养了近一个月,精力恢复如常时,我开始在夜里飞出宅子,在都城里查探阿非的下落。他说他有个结拜兄弟,那必定是在这附近,虽然他的毒全解了,可是元气也必定大伤,想要修养,都城才是最好的地方,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我暗中查探过所有的药铺,竟都没有他的踪影。
越是没有他的消息我越是心急,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糖球,收拾一下,咱们出门去喽!”大清晨的,路之函没心没肺的在我房门外嚷嚷着。
说起来路之函总把我当小孩看,其实姑娘我已经十六了,而他,不过才比我大半岁,对他那种哄小孩的弱智行径,我总是忍不住暗地里翻白眼。
我麻利的洗漱换装,随着兴致勃勃的路之函和糖豆出了门,一路摇摇晃晃直奔近郊的山上爬去。
都城近郊有一座山,不高不矮,爬上去喘口气再下来刚刚好,并不觉得有多疲惫,于是那些个才子佳人便常来此幽会。一来避人耳目,二来风景宜人,确实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不过路二少爷并没有与之相好的姑娘,来这里又是为何?当个闪闪发光的大蜡烛?
路之函主仆一路欢声笑语赏着风景往上爬,我却没这个心情,加上耳尖,总能听到不远处草丛里衣襟摩挲的声响,委实恼人。由此可见塔库汗民风果然与萧国不同,连作风都大胆了许多。在萧国,私相授受都是不洁之罪,何况是塔库汗这种肢体接触,早就被拉去浸猪笼了。
“糖球,你怎么闷闷不乐啊?”路之函回头瞄了我一眼,几步窜下来,边瞧着我的脸边问道:“不喜欢爬山?”
我定了定神,努力表现的像个小孩子,摸了摸肚子说道:“有点饿,走不动。”
“饿了啊!好说好说,马上就到山顶了,咱们去亭子里歇着,吃好吃的去!”路之函伸手扯着我的胳膊,拉着我往上爬,还不忘回头哄我,“你绝对想不到今天都带了什么好吃的,努力往上爬,爬上去啊,吃的让你先挑!”
终于爬到了山顶,路之函和糖豆都开始大口喘气,只有我,提了食盒走进亭子里,一层层打开,挑了自己喜欢的先吃。等他们喘匀了气,我也吃饱了。
“糖球,你,你吃完了?”糖豆指着桌子上散开的食盒,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太饿了,就没等你们。”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半晌后路之函才道:“既然你吃饱了,那就四处去逛逛吧,只是不要走得太远,会迷路的。”
我点点头走出了亭子。
只听路之函在身后喊道:“糖球,要是遇到危险,记得喊我们!”
我扭过头点了点,又继续走。
甩着头顶上捆着两个发髻的缎带,我就越发的觉得自己可笑,明明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偏偏被打扮成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再一想,谁又认识我,我又识得谁,玩得开心点才最重要,于是也学着小女孩的模样蹦蹦跳跳往前走。
这山上景色不错,春日里阳光好,暖洋洋的,晒得人生气勃勃。迎春花沿路绽放着,红梅也嫩红了枝干,绿茸茸的草也从地里探出了头。
我看着这些生机盎然的植物,越走越远,等发觉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人烟。
环视了一周,半个人影都没有,可是警觉的气息拢了过来。
我不动声色的挪了几步,一枝利箭嗖的没入了据我脚尖一指远的地下。我蹲下身打量了一番,精工打造的利箭,看来有大人物在这附近。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上飘来,我仰起头,一个慈祥的老奶奶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拍拍衣上的尘土站起身,无心的笑着,“我随少爷出来郊游,少爷让我自己四下逛逛,我光顾着看风景,就走到这了。”
“原来是这样啊。”老奶奶和蔼的笑了。“看来你走了挺远的,不过没事,等下我让那两个伯伯送你回去好不好,这附近人太少了,你一个小姑娘走不安全。”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两个便装打扮的中年男子。
我乖巧的点了点头。一股香味飘了过来,我不自觉地吸了几下,情不自禁的说道:“好香啊!”
“你一路走来一定饿了吧,走,过去吃些点心。”老奶奶牵起我的手向深处走去。
不是我毫不警觉,而是老奶奶的神情实在太无害了,而且侍卫估计也就这两个,说起来害我也没什么用,反正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开始蹦跶了,不如去尝尝。
“哇,好好吃啊,比少爷最喜欢吃的点心还要好吃一万倍呢!”我抓着已经被咬下去的半块点心,心满意足的说道。
“好吃就多吃点。”老奶奶将身前的几个盘子都推到了我面前。
我溜了溜眼珠子,“可是这样太没规矩了,少爷知道一定要说我的。”
“没事没事,他也不会知道的。”老奶奶笑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糖球。”老实说,告诉别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真恨不得先挖个地洞。至少旁边那两个丫鬟已经偷偷捂着嘴在抖了。
“糖球?”老奶奶念了几遍,“你这么个灵秀的小姑娘,你家少爷怎么会给你起这样一个名字。”
我歪了歪脖子,“少爷特别喜欢吃糖,所有的丫鬟小厮都是糖开头的,大概是我运气不好,来的时候,好名字都被人占了,只好叫糖球了,不过也总比叫糖堆儿糖块什么的好吧。”
老奶奶笑开了怀,“呵呵,你这小姑娘真会逗人。”
“老人家,我该怎么称呼您呢?”老奶奶是在太过亲切了,让我不由得想跟她多亲近亲近。
她靠在藤椅里,神态优雅的沉思了下说道:“你就叫我蕊婆婆吧。”
“蕊婆婆!”我脆脆的喊了声。
蕊婆婆微笑着颔了颔首。“真乖。”
“主子。”一位年约四十开外的妇人迈着规规矩矩的步子从暗处走了出来,附在蕊婆婆耳边说了些什么。
蕊婆婆的神情掠过一丝惊讶,我继续低头咬着我手边的点心,能悄无声息走出来,想必也是个练家子,看来那暗处还有人在,不过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不该多听多猜。
蕊婆婆大概是有些吃惊又有些欢喜,嘴微微张开,眼睛定定的盯着一个方向,眨也不眨。许久后才回了神,摆了摆手,示意中年妇人退下,“你去忙吧,就说我知道了。”
“是。”中年妇人应着,微微躬身退回了暗处。
我又拈了块点心送到嘴边小小的咬了口。
“糖球,你可愿意陪我这个老太婆四处转转不?”
我卡巴卡巴眼,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么快就得以应验了?
蕊婆婆竟带着我往那妇人退入的暗处走了去。我暗暗提了提内力,不动声色跟在后。
绕过一片一人高的茂密树丛,一座亭子渐渐显露了出来,亭子四周皆挂满了厚重的白色帐缦,层叠交错拖在地上,衬得那亭子仿佛少女的罗裙,微风拂过帐缦飘飞,绮丽无限。
“糖球,糖球?”我沉浸在自己梦幻之中,直到蕊婆婆叫我,才回了神。
“蕊婆婆,你叫我?”我正说着话,就瞄见那亭中似乎有几个身影动了下。
“糖球,你之前的名字叫什么呢?”
我没料到蕊婆婆会问我这个问题,愣了楞,“我,我姓贾……”
“贾?”蕊婆婆眉头疑云漫布。
“恩。”我用力点了点头。“我本姓贾。”
“听起来好像不是塔库汗人的姓氏呢。”
“我不是塔库汗人,我是从巴彦德勒黑来的。”我话音刚落,帐缦后的身影似乎又动了。
刚刚露过面的中年妇人又一次走了出来。来到我面前,比了个请的姿势,“贾姑娘,请这边入座。”
我瞥了眼,几个下人搬了矮桌矮凳安置在亭子不远处,又备了壶茶水和几碟瓜果点心。不解的望了眼蕊婆婆,后者正笑眯眯的看着我,“这边风景比方才之地好上许多,不如在此喝茶聊天,糖球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不会觉得闷吧?”
我又偷偷的瞄了眼那个亭子,飘拂的帐缦说不出的清丽动人。果然好风景。
“又是好吃好喝的,还可以赏风景,明明就是我今天运气好,遇见了蕊婆婆,才有幸得以享受这一切。”
“好孩子,来,这边坐。”
刚刚坐稳,就听见亭子里传来咳嗽声,嘶哑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我刚刚抓起糕点的右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亭子里人影浮动,咳嗽声声不断,约有半柱香的功夫,嘶哑的声音才停下来。
“打扰你们赏景,实在是抱歉。”苍老的声音飘出厚重的帐缦。真没想到亭子里坐的竟是位中年人。
“是我叨扰了。”我歉然的颔了颔首,心想隔了这么厚的帐缦他八成也看不见。
“刚刚听贾姑娘说,是从巴彦德勒黑来的,不正是乞颜吗?”帐缦里的人问道。
“是。”
“看你小小年纪,为何撇下双亲背井离乡来到塔库汗呢?”
“我……”我低下头绞着手,“双亲被叔叔婶婶害死了,他们还要卖掉我,所以我就逃出来了。赶上乞颜天灾战乱,我在乞颜找不到容身之处,只好穿过国境来到塔库汗。”
帐缦里的人沉吟了下,“一路坎坷,想必很是不易。”
“如果被卖掉,会更惨,这也是支撑我一路走过来的念头。而且,我遇到了很多好人。”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想得却很透彻。”帐缦里的人收了声,再没动静。
我举着那块糕点本就有些时候了,这会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得继续举着,真是,酸死胳膊了。
到底这亭中之人和蕊婆婆有没有瓜葛呢?我不断的纠结着。
大概是看出我的疑惑,蕊婆婆好心的替我解释道:“亭子里的人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他呀,就是这样,话多起来就问个不停,要是不想问,就一声不吭,你别太介意。”
“哦。”我点了点头。原来还真有瓜葛。
手上的糕点被我无意识的塞到嘴边咬下一半,刚嚼了几口,就听见漫山遍野回荡着呼喊声。
“糖球,糖球你在哪?”
“糖球你快出来啊,我和少爷都快急死了!”
一声声糖球简直能把我砸进地里去,不行,回去我得想个法子,换个好听点的名字。
我筱的站起身,将手里的半块糕点塞进嘴里,快速的嚼了两下吞进肚子里,转身对蕊婆婆说道:“我,我家少爷找我了,我得回去了。”
“你是哪家的丫鬟?”帐缦里的人突然又出了声。
我好不容易才将嗓子眼里的点心咽下去,匀了口气道:“路家。”
“路之承还是路之函?”那帐缦里人又问道。
“少爷,少爷,我找到糖球了!”糖豆惊喜的声音从树丛后传来,人也跟着蹦了出来。“糖球,你可急死我们了,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
路之函跟在后面跑得七荤八素,一停下脚步就累趴了,直直的扑倒在糖豆后背上,“累,累死我了,可,可算,找到了……”他连喘了好几口气才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我,“糖,糖球,我们得,得回去了,太晚,太晚就,就没饭吃了……”
“少爷,你能不能靠着那边的树啊?”糖豆委屈的嘟囔着,又指了指一旁的树。
路之函扶着腰站起身子慢慢挪到大树边上,“那位,老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家糖球打扰您这么久。”
“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是我这个老婆子闲的无趣,幸亏有糖球陪我说话解闷呢。”
“蕊婆婆,今天多谢您的款待呢。”我笑眯眯的冲蕊婆婆鞠了一躬。
“好好,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快回家吧。”
“原来是路家二少爷!”帐缦里再次传出声音。
“我是。”路之函还有些搞不清情况,拧着眉头问道:“阁下认得我?”但很快他舒展了眉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忙深深作了一揖,“原来是先生,之函失敬了。”
“素闻陆家二少爷于商场无半点兴趣,今日一见,可见传言有误,若是果真不在意,怎可能知晓我的存在。”
“先生之事如雷贯耳,便是三岁幼童皆是耳熟能详。先生一向行踪不定,鲜少与人接触,之函有幸能与先生交谈,实乃毕生之幸。”
路之函这番话听得我云里雾里,这位先生到底何人,莫非在塔库汗有通天之能,竟能让一向对商人百般忌惮的路之函敬之又重。
“不过一介俗人,沾了一身铜臭。”帐缦后传来低低的自嘲声,“时辰不早了,我派人送几位下山,请。”
“多谢先生。”路之函又一作揖。
此时,我深深地觉得,这位先生在路之函心中,比他老子还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