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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雪住梦醒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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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非,是的,现在我叫他阿非。

从那天起,阿非对我仿佛和以前有所不同。他偶尔也会用冷嘲热讽的言语暗示我脑子不灵光,但更多的时候我能看到他眼里的波光,就像方正山凝视若言、宫皓阳注视朝晨时那般,那是我以前所不敢奢求的。

每每路过一个城镇,他都会带我去最出名的饭馆品尝一番,而他对菜色的每一句点评都很中肯到位,连老板听了都拍手称赞,甚至有几位老板还想高价聘请他打理酒楼。不过他本人对厨艺却是一窍不通,所以对此也并不感兴趣,至少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是这样。

酒足饭饱后,阿非还会带我在城镇里好好的转上一天。

有些话憋在肚子里很久,久到我担心哪天晚上睡梦中会忍不住说出来。于是寻了个时机,一股脑倒了出来。

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个问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彼时我们正站在古旧的城墙上,面对着冰雪渐融的漠北大地。

听了我的问题,他浅浅一笑,伸出手臂将我搂了过去。

“那么想知道?”

我用力点了点头。“总觉得是在做梦,老实说,我连做梦都没想过。”

他轻笑了几声,才继续道:“所以说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这话没错。”

我不服气的哼了声,“你每天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搞得好像多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而且之前还经常和若言腻在一起,好像我才是多余的。”我撇了撇嘴以示不满。

搂在我肩上的手微微用了用力。

“丝羽,还记得醉红楼吗?”

我点点头,醉红楼嘛,那绝对是阿非一生中最传奇的地方。

“胡大人来搅局那天,你明明可以自己逃走,却偏要留下来救我,那时我就在想,也许这个姑娘并不像我之前想的那样专横跋扈,也是很有人情味的。虽然大多数时候你都刁钻古怪,可你帮了很多人,譬如说陈阿婆,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打那以后,我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跟着你转。你救了苏德,为他医治,甚至亲手为我煲的粥都被他抢了去喝,每一次看在眼里都令我极其不适,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这种感觉缘何而来。”

“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喝药粥,原来是想争那一口气。”我抿嘴一乐,“差点让我以为你有什么怪癖呢。”

“小年夜那天,你为了我出面和方家周旋,你的功夫如何我再清楚不过,那种三脚猫的功夫居然能撑到最后,不得不说,我很感动,也很心动。”他长叹一口气,眼里是说不清的欣喜。

“去年此时在客栈里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可你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折返回来救下我,而后又不辞而别。彼时我真的是闹不懂,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我从没见过如此潇洒大度的姑娘,能说走就走,说放就放。可我知道,我是一定要找到你的,因为只有你在我的视线里我才能觉得心安。从萧国到漠北,我一路循着你的踪迹,终于在乞颜的王城发现了你的踪影。至于若言,我对她绝无半点越境之为,更没有半点缠绵之想。”说罢,他缓缓转过面颊来。

听他如此剖白,我心里不免几分得意,然而脸上也跟着飘来几片红云。

“这么说,钟九爷在王城外救下我和梦蝶,也是你安排的了?”

“那天有人拿了你的匕首去钟九爷府上,偏巧我没在,回来时听见门卫在议论,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拿了把奇怪的匕首来过,当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你。我派人四下打探那名男子的下落,恰好遇上苏德的人从当铺赎回了那把匕首,于是我便拉上钟九爷沿路追踪苏德的下落,终于找到了你。”

我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衣领,神秘兮兮的问道:“阿非,其实你也练过缩骨功吧?”

他笑着拂开了我的手,“怎么讲?”

“我在摄政王府那两次见到的钟九爷肯定是你假扮的。”

他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这么说跟钟九爷闹翻了也不过是你的另一出计划,去色勒莫找我才是你的真实意图。”

他爽朗的一笑。

“我一直觉得你还小,很多事都无需操之过急,本想再等上半个月,你满十六岁时再郑重的跟你提出来,不过喀泽尔一闹,我觉得实在没必要等下去了。”

“哦——原来你是吃喀泽尔的醋啊!”我故意提高了声音挑衅道。

他又弹了下我的额头,笑骂道:“就好像你没吃过若言的醋似的?”

我揉了揉脑门,撅着嘴回道:“谁说我吃若言的醋了,你别忘了,我可是舍弃了苏德这个金饭碗,屈—尊—降—贵来就你的。”

他眯着眼盯着我,“木丝羽,别忘了四季云毫你一早已经送给我做定情信物了,至于什么苏德不苏德的,你趁早给我忘了的好!”说着他摸出个什么东西敲了下我的脑门,我瞄着看过去,竟然是四季云毫。

我转了转眼珠子撇嘴道:“就知道四季云毫落在你手上绝对有问题,没想到你想尽法子把它弄回来居然是这个用途。”

他半侧过身,将我也转过来和他面对面,替我拢了拢外袍道:“现在你都知道了,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吧?”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知道糗我。”

我们一路吃喝玩乐到了据塔库汗都城不远处的一个小城镇。

在饭馆用过膳,阿非带着我去了市集,用道地的漠北话和商贩砍价,买了些稀奇的玩意。

这一路同行,我对他越发的佩服,他的漠北话竟比我这个在漠北生活了六年的人还要地道,反倒显得我说的很蹩脚。

回去客栈,他先去了趟楼下,跟小二说了些什么,然后才上楼回他自己的房间歇息。

过了些时候,小二来敲门,我纳闷的开了门,就见小二端了个漆盘,漆盘当中是个大碗,上面扣着盖,旁边摆了几个小碗和汤匙。

“这是什么?”若有似无的气味从碗盖间的缝隙里飘出,带着诱人的香。

“是吴公子吩咐做的。”小二说着走进来将漆盘放在桌子上便带上门退了出去。

我绕到桌边,左看右看,也想不明白阿非吩咐小二准备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只是,那碗里的香气不断飘出,扰乱我的思绪,我想了想,索性将碗盖掀开,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汤蒸着白色的水汽扑面而来。

门外有人咳了几声,我听出是阿非的声音,于是去开了门,他微微一笑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大碗。

“尝了吗?”他敲了敲桌沿问道。

“还没。虽然小二说是你吩咐的,可是我还是担心有诈,所以一直没动。”

“我猜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特地来看看。”说着,他执起碗里的汤匙搅动了几下。

“既然来了,就一块喝吧,闻着还挺香的。”我走过去盛了两小碗放在桌边。

我们一人一碗默默的品着,汤很鲜美,那种味道和娘煲过的汤有些像,鲜甜可口,浓而不腻。娘很少下厨,除非她特别高兴的时候,而王妈来了之后,娘再没有下厨为我做过什么。是以,我特别怀念儿时喝到的那些汤的味道,仿佛人间极品珍馐,萦绕舌尖,久久不散。

“好喝,这是什么煲出来的?”虽然我能通过口鼻辨别出各色药材,可对吃食却一点都不在行。

“都是刚刚在集市上买的。”

我把汤碗往一旁推了推,双手交叠撑住下巴看向他,“我觉得你好像越来越神秘了。”冲他挤了挤眉毛我继续道:“你看啊,你会说漠北话,还说的那么好。明明拒庖厨于万里外,却偏偏通晓吃食。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浅笑着倒了杯茶,呷了口才道:“这么久才想起来问,不觉得太晚了吗?”

“难不成你还会卖了我?”我摇了摇头,“那绝对是门亏本的生意。你吴大公子才不会做亏本生意呢!”

他脸上的笑容在慢慢的放大,但渐渐地又拢起,“这个汤是我生辰时外祖母为我煲的。”

“外祖母?倒是听你提过你爹,却没听你提起过其他亲人。你娘她……”我试探着问道。

他放下了茶杯,眼神飘忽起来。“我娘在我生下来没多久就去世了。老爷子也不常回家,所以我从小在伯父家长大。十二岁那年,外祖母差人接我来到塔库汗住了三年,她说我很像我娘,对我也特别好,每年生辰时都会给我煲这种汤。我担心回到萧国没人会做,所以央求外祖母誊了份食谱与我,这样不管到哪里都能喝到这种汤。”他虽说的洒脱,可话语里不免有几分伤感。我一向认为他是个豁达随性的人,这世上没什么能让他烦心的事,可现在却发现,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根刺,拨一拨都会痛得流血。

我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爹他,很忙是吗?”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忙?也许他真的很忙。”

“可,你应该还是很尊重他的,不然也不会想着回去探望他。”

“并非如此,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的眼光比他强,仅此而已。”他说着,突然起身扯住我的手往外走。“不说这些了,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带你四处转转去。”

我心知他是要岔开话题,也就由着他了。

“阿非,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我呢,就是有这种本事。”他简单的一句带过。

我也附和着:“对对对,你最了不得了!”

我们转了一圈,天渐黑时才回客栈。阿非吩咐小二端些饭菜送进房里去,不多时小二就端着丰盛的饭菜来到了房外。

布置好碗筷,正要吃时,我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凭着我多年用毒的经验,这菜绝对有问题。取出随身带的银针一一试过,果然,银针尖端略微变黑。可见每道菜里都有毒,而且份量不多,但若是吃掉所有的饭菜,中毒必是无疑。

我和阿非交换了个眼色,他轻声起身,来到窗户旁,矮身在窗扇靠下的位置戳了个小洞,看了半刻后又起身回来,对我无声的比了个口型。

我按他说的,拿了烛台在手,便跟着他往另一侧的窗户走去。他先将从床帐上取下的绳子拴在窗边,跳出窗框,又将我拉了出去,接着顺着绳子滑到后院。

他带着我在柴草堆里躲了一夜,天明时立刻逃离了客栈。

趁着白日里人多,我们匆忙的离开了镇子,沿着官道一路直奔塔库汗都城。

走出镇子一段距离了,我们才松了口气。

“客官,二位客官!”一个人在身后边跑边叫着。

转身定睛一看,赫然是客栈里的小二。

阿非悄悄伸出手将我挡在身后,镇定的面对小儿道:“何事?”

“二位客官,你们走得太匆忙了,东西都落下了!”小二喘气道。

我在阿非身后暗暗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回手握了握我的手,我趁机将一包药粉塞进他手心里。

“我们并未带什么包袱,你大概是弄错了。”阿非沉着声说道。

“这肯定是你们的。”小二说着,脸上神色突然一变,手上的包袱一转抖,一柄钢刀已经落在了阿非的脖颈间。

刹那间,官道周围蹦出好多蒙面人。我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差点喊出声。

“客官,你们走的这么急做什么,好好睡一晚多好,害得老子大清早就跑出来找你们!”小二阴冷的说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非微微侧了侧头,声音里听不出波澜。

小二凑近了些,邪笑着说道:“客官何必装呢,饭菜一口都没动,别说你们什么都没发现。”

“内子昨日觉得身子不适,胃口全无,我便陪她出门吃了些小点,回来后睡下,今晨一早就出了门,没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小二哥就这么记仇?”

小二盯着阿非看了会儿,忽的收回刀,一脸的横肉上下微微跳动着。

“二当家,甭听他浑说,先抓了再说。”身后一人喊道。

我死死的抱着阿非的胳膊,浑身都在抖。

“小二哥,内子身子越发虚弱,还需尽快赶到都城找大夫,迟了恐有性命之忧。”阿非将我拉到怀里,一手摸着我的头一边安慰道:“别怕,到了都城就没事了,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哈哈!”面前的小二狂笑了起来,“好个一口一个内子。既是夫妻,为何要开两间上房?”

“我们是未婚夫妻。”阿非迅速接口道。

小二狞笑着,“我管你们是什么,在老子看来,你们就是银子,给我捆起来!”

“好嘞!”身边的蒙面人尖叫着一拥而上,将我和阿非捆了起来,还套上了头套。

贼匪推搡着我们向前走,我看不清路,辨不清方向,心里乱的几乎要大哭,幸好,阿非他一直握着我的手。

脚下的路越来越陡,好几次都差点摔倒,险些连累了阿非。

走了好久,小二喝呼我们停下。继而身后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跌在了地上。头上的面罩被人取了去,绳子也被人解开。

我不安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硕大的山洞,当间儿高台阶上披着兽皮的石椅里坐着一个杀气极重的壮硕中年人,周围零零星星站了二十几个山贼。山洞里摆满了炉火,斑斑火光映着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阴森。

“大哥,今天我又找到一个大金主。”小二一指阿非,“他身上带着的银票足有一打厚。”

高坐在石椅里的老大高兴的一拍扶手,高呼道:“二弟这一招真是高啊,混进镇子上的客栈,当个小二,既不显眼,又能赚大钱,哈哈!前几次抓来的身上不过才三五张银票,还是这次这只羊肥!”

小二附和着大笑了几声,继而走到阿非面前摊出一只手,阿非微微一皱眉,缓缓将手探进怀里取了银票放在他手上。

一众山贼看到那银票的厚度已经忍不住开始流口水。

老大边数银票边瞄着阿非道:“这位小哥家里是做什么的啊?这么有钱,应该不介意花个几万两来把你赎回去吧?”

阿非眼珠微微一转,不动声色道:“承蒙抬举,在下不过是个行走江湖的术士,沿途赚点钱花花。平日里在下让内子装病,一面敲诈大夫一面卖药,倒也过得不错。”

我注意到阿非这几句话让大当家和二当家脸色微变。

“术士?”二当家怀疑的打量着阿非。

阿非淡淡一笑,“自然,不信二位可看看银票上的落款,想必都不是出自一家。”

大当家忙掏出刚塞进怀里的银票递给二当家,二当家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才狐疑的抬起头盯着我们。

“这么说,是碰上河道的了?”

我幼时听过戏,里面有一出便是说河道这一词是劫匪之间的暗号,意思是同路中人。

二当家边说边走到我们身边,阿非面不改色,“都是吃黄河水的,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这些银两权当我夫妇二人的过路费。”

二当家犹豫了下,眉头微挑,“这个嘛,倒也不难……”猛的,他扯住我的手,推向墙壁,铛一声利响,我凄厉的叫了起来。右手被一把匕首贯穿刺在了石墙上,锥心的刺痛几乎令我昏厥。红色的血顺着我的手背染上了袖子,再滴到地上,滴滴答答汇成一片,妖艳夺目。

“丝羽!”正要奔向我却在下一刻被人拦住的阿非脸上已不复笑容,挣扎着咆哮着。

嗖的一下,二当家拔出匕首,我捏着右手腕痛苦的跌在地上。转瞬间,脖子又被人捏住,强行提起抵在墙上。

“你要是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我一刀宰了她!”二当家恶狠狠地话语就落在我耳边,冰凉的匕首也跟着贴住了我的脖子。

我被掐得喘不过气,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滴的滚下来,打在猩红的伤口上,一片狰狞。匕首贴在我的脖子处已经划破了一层皮,可是和手上钻心的刺痛相比,根本无从感觉。

“这位小兄弟长得如此标致,怎么会找了这样一个丑陋的婆娘?哈哈!”大当家怪笑着。

“银票你们已经拿走了,你们到底还想要什么?”阿非吼着,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红着眼,仿佛要咬人。

二当家嘿嘿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我们老大有个癖好,特别喜欢看戏,你也知道,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人肯上来唱戏,既然你们来了,自然是要唱一出戏才能让你们走。”二当家阴测测的看着阿非,嘴角挂着阴冷的笑。

阿非被人一左一右牵制住,根本动弹不得,他瞄了我一眼,才缓缓敛了暴戾,静了静神色沉声道:“哪一出?”

大当家拍了拍手,笑道:“好胆量,来这的人还没有小哥这种胆量的。我看你们夫妻二人感情不错,不如——”他沉吟了下,才高声道:“就演一出别离吧!”

我的心咯噔一下,不安的看向阿非。

二当家适时的松开了我的脖子,我得了空隙,忙用左手扶着脖颈闪开几步拼命的喘着气。

“给你这个!”二当家一把抓过我正扶着脖颈的左手腕,塞了个小瓶在我手里。他凑近了低低的说道,然而声音的大小却正好能让整个山洞的人都听得见:“这里呀,是剧毒,你们俩只能有一个活下去,这出戏就叫别离。看是谁要喝下这瓶毒药,你还是他?”他说着,回首瞄了眼阿非。

我的心咚咚咚的跳着,毒药,别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我们明明用了这么久才走到一起,不过才短短的几日,为何要如此?

我和阿非对视着,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凝重,那么珍视,我的眼渐渐的模糊了。

“去呀,发什么愣啊!”身后被二当家猛的一推。

我一个趔趄摔了出去,正好跌在一个火盆边上,险些就撞到了脸。

“不光长得丑,人也呆头呆脑的,哈哈,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自己喝了算了,让你家相公回去找个好人家的姑娘!”那些山贼放肆的大笑着。

我噙着泪爬起身,却在要站起身的时候脚下一滑,又摔了回去。

他们笑得更狂妄了。

我半是爬着半是拖着来到阿非面前,直到这时,死抓着他不放的山贼才松手。

阿非忙挣开他们,蹲在地上一把抱住我。

“别怕,别怕。”他轻声说着,摸着我的头,我的鼻子更酸了,泪滚滚的流着。他又拉过我的右手,上面的血还在涌出,他一用力从衣角扯下块布,然后轻轻的替我包扎好,然而血很快就渗透了白色的布条,鲜红扎眼,那只手更是抖得佝偻在一起。“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他抱我在怀自责道。

“阿非,你说会不会有奇迹?”我颤抖着问他。

他哽了哽喉咙,片刻后才答复我:“会,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有。”

“别磨磨蹭蹭的,我们要看的不是郎情妾意的才子佳人戏。”上座的大当家一声爆吼。

“就是,快点选,到底是谁要死!”旁边的山贼也跟着起哄。

我哭着松开了左手,小瓷瓶平静的躺在我的手心里,那么刺眼。

“阿非……”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我想活下去……”

他的脸色没有半点异样,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我的心轰的一下坍塌了。

“什么,这个丑婆娘说她要活下去,那岂不是……”

“闭嘴,好好看戏!”

我缓缓的用力攥成拳,将瓷瓶在手心里攥得死死的,红通通的炭火烧不热我的心,也烘不暖我愈渐冰冷的血液。我凝视着他的双目,试图找回我最后一丝镇静。“阿非,我想去看春天的花,夏天的雨,秋天的树,冬天的雪,虽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可是我好像总也看不够……还有好多好多我没有去过的地方,我想去看看,想去走走,想……”我哽咽着说不下去,只能任凭眼泪流淌。

他默默的拉过我的左手,拂开我的掌心,轻缓的捏过瓷瓶。

“阿非……”我哭着叫着他的名字。“对不起,对不起……”

他摸了摸我的头,那哭笑不得的表情真是丑极了,一点都不像平日的他,可是我觉得他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么好看。“你还小,应该好好看看这方天地,找到你爹娘的过往,找回你失去的一切,然后好好地活下去……”他再一次抱住我,抱了好久,几近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我看见他推开我,拔出瓶塞,颈间一仰,随后闭着眼丢掉了瓷瓶,所有的动作都只在一瞬间。

许久后,他才睁开眼看着我,喉咙不断的浮动着,“丝羽……”他握住了我的左手,和我手指相扣。

这一生,有一个人肯为我死,是我不敢想象的。戏里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我舍了他,他却没舍了我。儿时听戏,也曾幻想过将来会遇上这样一人,但自从中毒以来,我便再不敢想,于我而言,那是奢求,那是幻想,那是所不能及的事。为了救我,他曾舍弃过仅有的三成功力;为了救我,他曾不惜一切逼我离开京城,独自面对野心勃勃的方正山;为了救我,他又吞下了毒药。我的泪簌簌的滚落着,打在我们紧紧相扣的手指上。

陌生的温热感随着炉火投在石墙上的影子缓缓窜上我的头皮,寂静已久的血液在体内汩汩的流淌着,越来越快,行至周身,每一处肌肤都染上了热意,蒸腾出水气,我渐渐拢了心神收了眼泪。

“这出戏已经唱完了,你们的承诺可以兑现了吧?放我们走!”我撇过头去看向大当家低声道。

“哼!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婆娘!”大当家打鼻子里哼了声,蔑视的神情仿佛天地都难容我。当真可笑,下毒之人与迫人下毒之人,何人更可恶?

“呵呵,小姑娘啊,看不出来,你比我们还要狠心呢!”二当家奸笑道,手上还不停地把玩着刚刚刺穿我右手的匕首。“放你们走可以。”他狞笑了片刻后才道:“只不过,我看你们太过恩爱,不好拆散你们。再说了,你相公这么孤孤单单的上路,难道你不怕他路上寂寞?黄泉路漫漫,又冷又黑,不好走啊。所以呢,我决定送你们一道,在地下继续当一对苦命鸳鸯!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我已经完全不知害怕为何物了,低低的向一众山贼说道:“只是不知你们还有命来杀我不?”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二当家脸色一变喝问道。

我不答话,就待他们自行发现。

“哇!”一个山贼率先吐了口血,摇晃了两下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接着越来越多的山贼倒下,有的还在地上抽搐着。

山贼不过是些艺不高胆子也不大的乌合之众组成的杂牌军。

艺高胆大的是侠士,艺高胆小的是隐士,艺不高胆大的是莽夫,只有艺不高胆子也不大的才来当山贼。

“你做了,做了什么手脚……”大当家和二当家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也都纷纷不支倒地不起,临死前,似乎还难以瞑目。眨眼间,整个山头的山贼全都离死不远了。

“也没什么,就是刚才在火炉边,我故意摔倒了下,随手撒了些毒粉进去。说起来,都是你们自己笨,居然用毒用到了我身上。你们以为我给他喝的是毒药?哼!”我轻哼了两声,“那是我配的独门解药!”

“丝羽,你说什么?”阿非忽的一把拽过我。

我静默的看了他一眼,“阿非,那是解药,你不会有事的!”我又将袖子里一个瓷瓶上的瓶塞弹开,将药粉洒在他周围。

“你做什么?”他死死的拽着我的手,不肯放开,“你没有吃解药,你要怎么办?”

“我不需要。”我自顾自的在他身边撒着药。

“丝羽,看着我!”他一把将我拽到眼前。“你告诉我,你会怎么样?”

我看着他,平静的说道:“阿非,解药只有一份,就算我喝了,我身上还有绝魂香和幼时的余毒,早晚都要死。何况这些日子,毒血已经上涌,我的左臂已经全是黑色的血管了。”

他猛的推起我的袖子,一道道黑色的血管像蜿蜒丑陋的蛇爬满了我的手臂。

在他的震惊中,我默默的放下袖子,抬起头面向他努力撑出一张笑脸,“这些日子是我这一生里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我明知自己命不久矣,却还要接受你的好意,我太自私了,可是……”我的眼泪再一次滑了出来,“可是我真的好想在走之前和你开开心心的过上一段日子。阿非,我想要看的走的那些地方,你去替我看看走走好不好?”一丝黑暗向我脑门袭来,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有沈毅在,你的毒都可以清掉。然后我们一起去游历四方,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好不好?”似是再给自己打气一般,阿非说的很是决绝。

我摇了摇头,“我自认药理毒理都不在沈毅之下,我医不好的,他怎么可能医得好。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我想要掰开他扣住我左手的手指,可我越是用力,他扣得就越紧,指甲已经嵌进了我的肉里。

“阿非,放手吧,毒发很难看的,我本来就不好看,不想在你面前更难看的死去。你不是喜欢美人吗,至少让我在你心里留个好印象。”我哽咽的说着。

他突然伸出左手抓过一旁掉落在地上的刀,我一惊,匆忙伸出右手去拦他,猛烈的碰撞让我的血流的更恣意了。

“如果你喝了我的血,是不是就能解毒?”他神色凝重的望着我,一字一句的问道。

“阿非,没用的,没用的,你没看到那些人都已经气绝了吗?要不是因为我体内还有其他的毒,我早就和他们一样了。”

我撕扯着着,要挣开他的束缚,就这么争执着,两件东西从他怀里滚了出来,摔在地上。

“烟雾弹,还有信号弹?”我不解的看着那两样东西,脑海里迅速的转动着,“阿非,你这两样东西,是,是要给我逃生的?”

他绝望的靠在石墙上,摇着头,“我信不过那些山贼,想着就算我喝了药他们也未必会放过你,只要你在烟雾中趁乱跑出去放出信号弹,我的结拜兄弟就会来救你,可现在,还有什么用,是我的自负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我仍感激的冲他笑了笑,“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肯为我生为我死的人。如今,该是我为你做些什么了。”我注意到他的眼皮渐渐滑了下来。“阿非,这些药给你,作防身用,这个山洞里的毒气,十二个时辰就会散光,那时候你也应该醒了。”我将身上所有的药瓶取了出来摆在他身边。“解药虽能解毒,但也会令你昏睡,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在你周围撒了药粉,野兽都没法接近你,你安心睡吧。”

“别放手,丝羽,我求你,不要放手!”他强睁着眼皮,可是那力道越来越重,压得他就要抬不起来了。

“阿非,如果可以,不要忘记我……”我用尽力气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挣脱了他的手,跌跌撞撞跑出了山洞。

“丝羽……”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我身后,勾住我心里每一寸地方。

我扶着山石往外跑,忽的脚下一滑,眼前一黑,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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