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楚歌待转机(上)(1 / 1)
从那天起,娟娟就躲在了我的房间里。到了晚上的时候,我觉得继续将她藏在这里,实在不是个妙计。于是约了吴是非共商大计。不想吴是非的想法竟与我不谋而合,当下我二人一拍即合,便拟定了作战计划,当晚就着手实施。
“娟娟,娘的宝贝,你去了哪了?”见到被我们送回去仅剩了一口气的娟娟,李姨娘风也似的扑上来,心肝宝贝的嚎叫了一番。
我“好心”的将哭了半晌的李姨娘拉开,并再度“好心”的告诉她,娟娟得了天花。李姨娘大叫着挪开了好几步。眼见如此,我不禁感慨,李姨娘这个母亲注定是个失败的典型。
顺着我们编好的谎话,我告诉李姨娘,我是刚刚在后院的井边发现大概是要投井的娟娟,当时她已经晕倒在一旁,手腕及脸上全是红包,当时我以为她是被蚊虫咬伤,可转念一想这时节哪来的蚊虫,连老鼠都懒得爬。百般无奈之下就先送了她来李姨娘这里。
李姨娘小心的避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装模作样的吩咐人去找商大夫,很快大夫来了,并确诊娟娟得了天花。这一下,好好的郎府就像炸了锅。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郎老太爷和戴齐的耳中。这下戴齐对娟娟的兴趣全无,巴不得自己从没见过这女子。
然而戴齐的疑心病也是不浅,虽然得了信说娟娟患病,可他还是走来巡视了一圈,亲自确定娟娟脸上和手上的红包不假,这才面露厌恶,匆匆就要离去。
走到门外时,我听见戴齐和钟九爷的窃窃私语,钟九爷为他献计送几位夫人和小姐去常乐寺上香那次,当是时钟九爷就被派去先行一步到常乐寺打点。那时寺中的僧人曾赠与钟九爷一枚护身符,灵验的很,钟九爷狗腿的要将此物献给戴齐。戴齐听了又是一阵不悦,八成是在想这钟九爷为何不是得了护身符便交与他。想钟九爷拍马屁竟不小心拍上了马腿,差点被踢出院墙。
听了他们的对话,我疑惑了好久,若是那天钟九爷已经动身去了常乐寺,那么我在花园里见到的那个又是谁呢?
李姨娘对娟娟做的事没有瞒住很久,没几日郎冀东便知道了自己小妾做的好事,将李姨娘一顿臭骂,训斥声几乎要掀了房顶。这时,郎府又收到了招贤被杀的消息,更是愤怒。招贤乃是郎老太爷妹妹的独子,平日里在郎家也是过得如鱼得水,如今被杀,阖府震惊。
妹妹甥女加表弟,如今又算上自己的女儿,郎冀东怒火中烧,卷了袖子就去找戴齐算账。郎大少爷骂起人来那叫一个火爆,什么市井泼妇,街头无赖,在辞藻上都无法胜出郎大少爷半分。
对郎大少爷的上门挑衅,戴齐明显是做了缩头乌龟,郎大少爷见戴齐躲在壳里不出头,越骂越狠,连娟娟得了天花的事也算在了戴齐的头上。
郎大少爷从天刚黑一直骂到天色渐亮,其间没有一个重复的词语,没有超过一口茶的停顿。
起初我还趴在窗口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吴是非走到我窗下,不满的瞪了我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我才羞赧的缩回脖子,意犹未尽的关上窗扇。待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又急急忙忙跳起来推开窗户。刚将胳膊架在窗台上,准备撑着脑袋继续欣赏郎大少爷的夜间朗诵,就看见吴是非靠在墙角用一双闪亮闪亮的眼睛瞪着我,这下我嗖的收回脑袋关好窗,爬上床蒙了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入了梦乡。
郎大少爷这一夜骂的是酣畅淋漓,痛快至极,可惜他忘了戴齐是个斤斤计较的真小人。连十二个时辰都没过,小气症就发作了。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钟九爷和戴齐能凑到一起绝非天意,而是臭味相投。
当晚,戴齐美其名曰设宴赔罪,罪名中包括未保护好妻儿小舅子,独独没有染指娟娟一事,郎大少爷本欲再“朗诵”一晚,却被郎老太爷训诫了一番,以管教妻妾无方为由令他面壁思过,禁止出席今日酒宴。奇怪的是,这场酒宴竟然也邀请了吴是非。
那日过了夜半三更我仍是睡不着。听前厅忙碌的下人说,老爷们喝的很是开心,酒都喝了几十坛,也没见有散场的意思。如此,我更为忧心。
几番犹豫之下,还是起身摸到了前厅。
此时的前厅一片祥和之气,杯酒相映,觥筹交错。
隔着窗扇的缝隙我隐隐瞧见吴是非的面孔微微透着红色,郎老太爷和郎向南也不例外,甚至喝的有些摇摇欲坠。反观戴齐,脸色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眼神清明,明摆着是偷吃过解酒药。
戴齐这样做九成九是想灌醉这三个人,但是灌醉他们有什么好?莫非!
我正猜测着戴齐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就见三人都倒了下去,而这时钟九爷推了门进来,凑到戴齐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两人奸笑起来。
“钟九,办得好,没想到此行竟能一举两得,哈哈!”戴齐说着,起身往外走。
钟九爷立刻哈腰跟在其后。“王爷洪福齐天,实乃天子之相,这都是上天为王爷安排好的!”
“好,好,钟九,此次若能成大事,我必定封你当丞相。”
“多谢王爷!”钟九爷激动的将腰弯得更深。
“我这就去会会老朋友,钟九,你将这里打点下就过去吧。”戴齐推门阔步而出。
“是!”钟九爷待戴齐离开,吩咐周围几个禁卫军如何如何,便也跟着走了。
等到钟九爷也走了,几名禁卫军纷纷围到酒桌边嘲讽道:“什么一代名将,我看就是一堆烂黄酱!”
“哈哈哈!”其余的禁卫军跟着大笑起来。“就凭他们还想跟王爷斗,简直是做梦!”
“这回用不着王爷出手,郎家兄弟自相残杀就足以灭掉整个郎府的气势。”
“王爷真是高啊,给郎老爷子的酒里下了毒,再嫁祸给郎二少爷和这个吴公子,依郎大少爷的脾气,不砍死他们才怪。”
“王爷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灭了郎府,高,真是高!”
“你们都小心点,别碰到郎老爷子,他身上的毒厉害着呢,没瞧见前几天那几个弟兄,就是用了这个毒,半天的功夫不到就溃烂的不成人形了。”
说罢,几个人面露惧色,纷纷退后了几步。
“我听王爷说旧友,是什么人啊?”
“听说是大祭司。”
“大祭司?就是那个被萧王妃救走的大祭司?”
“没错,王爷找了他们一家好多年都没找到,没想到来了色勒莫竟然撞到了他们。”
“听说他们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只可惜跑了,不过王爷既然捉住了大祭司夫妇,他们的女儿必定设法营救,到时,哈哈!”言毕,几个人淫笑起来。
我没空再去思考那个被娘救过的大祭司夫妇到底是何人,郎老太爷命在旦夕,我必须先救他,不然郎向南和吴是非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倘若发展到郎家兄弟兵戎相向,郎家就完了。
从怀里摸出一团东西抛向屋内,紧接着一团烟雾腾空而起。
“不好,有埋伏!”屋里的人叫道,声音却明显的虚弱了下来。
我趁乱跳进窗内,在迷蒙的毒雾中用银针刺中了一个禁卫军的命门,随后又来到另一个禁卫军的身旁,故意放出响动,他一手捂着睁不开的双眼,一手胡乱的挥着刀,很快就和另一个禁卫军打到了一起,没几下两人就在对方身上划出数道血口子。我又跳到最后一个禁卫军身后,用银针封住了他的几大穴道,他立刻昏睡了过去。
处理掉他们,我赶忙来到酒桌边,先给吴是非和郎向南服下毒雾的解药,随后用银针给郎老太爷放了些血,用酒杯接了毒血放在一旁。我暗暗庆幸得知戴齐有绿焰草后,我偷偷做了些解药带在身上,不然郎老太爷的命铁定保不住。
随后将他们放到地上,提起一柄刀在这三人身上划了几下,充其量就是划破些皮肉,有些明显的血痕。
再然后我将四名禁卫军拖到桌子旁,让他们伏在酒桌上,像是喝醉了酒。
最后我将从郎老太爷身上放出来的毒血滴在早已断了气的三名禁卫军面前的酒杯里,又将酒杯中的酒灌进他们口中,将下颌一拍,酒自然滑入腹中。
大功告成后,我立刻从窗户又跳了出去,从外面将窗户轻轻带好。
我紧张的躲在窗外,不多时就听见戴齐和郎冀东向这里走来。
“一切都是误会,兄长莫要见怪!”戴齐的声音很是谦逊。
“哼!”郎冀东不满的哼了声。
“岳父不肯让兄长来,就是怕你我二人被奸人挑拨,闹得两败俱伤。”戴齐这话是在给郎向南与吴是非联手杀害郎老太爷做铺垫,果然够阴毒。
“哼!”郎大少爷边哼边推开了门。
我透过窗缝看到郎冀东身后的戴齐露出阴险的笑容。
然而那得意的笑容仅维持了一瞬,就被眼前的情景打散了。
“父亲!二弟!吴公子!”郎冀东大骇,向着地上血痕模糊的三人飞奔而去。
郎冀东颤抖的托起郎老太爷的头,语不成声的呼唤着。
猛的,他抬起头,怒视戴齐,暴吼道:“戴齐!你为何要害我家人!你害死我妹妹甥女表弟,如今又要害我父亲弟弟,你这个魔鬼!”
“这,这,怎么会这样?”戴齐也被吓到了,他盯着趴在桌上的四名禁卫军,根本不知该做何应变。
吵杂的吵闹声终于吵醒了唯一活着的那名禁卫军,他摇摇坠坠的抬起头,痛苦的晃了两下,才迷茫的抬起双眼环视四周。
戴齐似乎找到了合适的借口,拔出一旁一名禁卫军的佩剑几步冲上前捅进了那名禁卫军的腹部。“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为何要害我岳父和妻弟?”
那名禁卫军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戴齐就狠狠地抽出了佩剑,只见那人双目一突,顷刻间腹部血涌而出,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戴齐,你以为杀了他就可以毁灭证据了?”郎冀东放下老父亲,冲到戴齐面前。
戴齐突然眼一狠,一刀从郎冀东的腹前抹了过去,“既然这出戏没法演了,你活着也没用了!”正欲再补上一刀时,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有人劫囚,有人劫囚!”
戴齐也顾不得郎冀东,抛下这里不顾一切的往外冲,他的亲随也跟着呼啦啦的全跑了。
我又一次跳了进去,点了郎冀东的穴道,给他止了血。
还好戴齐手劲歪了,没砍得太深,我才松了口气,给他塞了枚药丸,又从他袍子下扯了几块布条简单的将他腹部缠住。
扭头看见郎向南似乎有清醒的迹象,估计是戴齐给他下的迷药药效已过。为了不让他们看见我,我匆匆起身跑出屋,奔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这时,我心中似乎有个念头,如果我不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会后悔的。
戴齐的院子正是声音的来源,院子外只有零星的守卫,我绕到院子后身,听见里面有人在争吵,还有人在笑。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以为抓到大祭司夫妇就能了却老夫一桩心事,没想到竟然同时遇上了世子,莫非当真是天意?”
世子?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何音,你怎么能让世子冒险!”苍老而又虚弱的声音呵斥道,然而我却听了出来,这是容何音父亲的声音。
“是我自己要来的!”听到这个声音,许久不曾流过的眼泪悄悄滑出眼眶。我仍清晰的记得上次临别前,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期盼,那么的哀伤,那么的无所适从。
“世子可知你的左臂如何了?”戴齐狞笑着,“被我丢去喂狗了,哈哈,哈哈!”
我甚至能够想象的出,孟和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世子,我们的腿筋已经被他挑了,根本走不了路,他就是抓了我们引何音上钩,你快走,快走,不要被我们这三个累赘拖累!”容何音的父亲喊道。
“我不能忘恩负义!”
“世子,这是我们欠王妃的,就算是要了我们的命也还不清的债!你快走吧!”
“哈哈,你们既然如此依依不舍,不如我送你们一道上路!放心,大祭司,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女儿!哈哈!”
“戴齐,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容何音母亲的声音气到发抖。
我在院墙外听着他们的叫骂声,却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刚刚能对付那四个禁卫军一来是运气,二来是人少。可院子里那么多人,我一个没了功夫的废人,怎么能帮得到孟和。曾经孟和在我面前被戴齐斩下一臂,我已经恨透了自己的没用,可今晚,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听着孟和被戴齐——
我根本不敢想。
我无力的靠着院墙滑坐到地上,绝望的捶着院墙,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淌着。
“受死吧!”戴齐高喝一声,我的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忽的,几道风声响起,戴齐尖叫道:“你们是何人?”
我一个激灵,匆忙爬起来趴在院墙上,听见里面不停的传来砍杀声。
“何音,快带世子走!”容老爷子高喊道。
随后,院子里亮红一片,浓烈的火焰吞卷着酒精的味道在血腥的气味中弥漫开来。
身后忽的晃过几道黑影,我忙回身,就看见一道黑影嗖的腾空飞身而去,而另两道仍留在地上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
“世子,求你了,不要回去!”容何音哭着在孟和身后死死的拽住他的衣角。
“我不能让大祭司夫妇为我丧命!”孟和用仅存的右手奋力的挣开容何音的拉扯,歇斯底里的嘶喊着。
“不,这是他们甘愿的!”
“放开,我要去救他们,我不想,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去!”
我流着泪扑了上去,死死的抱住孟和的腰。“哥哥,别去!”
孟和的身子一僵,只余下空荡荡的左袖在血雨腥风中飘荡,拂过我的脸。
“哥哥,为了我好好活着……”我闭上眼睛,眼泪淌的脸颊分外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