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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鄂君入宵梦(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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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德将踏雪关在了屋内,她像只受伤的动物,夜夜哀嚎,听得我心烦,我好心地建议苏德或许可以点了踏雪的哑穴。在我提出意见的当夜,果然没再听见踏雪的哀嚎声。

看着丫鬟们捧着一件件婚嫁用物进入我的房间,我不禁叹了口气,浪费了大把银子做了这些个东西,只怕真要浪费了。

眼看丫鬟们进进出出,末姨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门外,她气急败坏的冲进来,说实话好久没和她抬杠还真是有些想念,我笑盈盈的等着她开口,果然一张口就是火爆。

“你这个野女人,到底是用了什么迷魂法,踏雪那么好的姑娘,就被他这么糟蹋,都是因为你,我打死你!”说着她冲上来就要打。

“糟蹋?啧啧,莫非苏德公子对踏雪做了什么不轨的事?末姨啊,你教出来的养子怎么这么没道德节操呢?”我边躲边嬉笑道。

“你个下贱胚子,居然变着法的骂我,我呸,我教出来的怎么会不好,就是不好,那也是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像他那个下贱的娘……”惊觉自己讲了什么的末姨忽然住了嘴,惊恐的捂住了嘴。

“哦?这里还有故事呢?说啊,末姨,苏德公子可是在听呢!”我坏心的看了看她身后。

苏德正一脸盛怒的站在那。

末姨惊魂未定的转过身子,看到苏德时,肥硕的身子不由得一颤,“苏德,不是,我不是……”末姨拼命的摇头,一脸的肥肉左飘右晃。

我两手一摊,“不用说了,肯定又是一桩争风吃醋的陈年往事。末姨八成是在踏雪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于是就来指桑骂槐喽!”

“你闭嘴,她勾引老爷还不许我说她……”再一次惊觉自己说错话的末姨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的模样。

“哦!看样子是老爷瞧上了苏德公子的娘,而没瞧上你,所以呢你就怀恨在心,恩,这个解释很合理。”我抱着胳膊点了点头。

末姨抹着眼泪抱住了苏德的胳膊,“苏德,这些年来抚养你的人是我,你也将我当亲娘一样,我……”

苏德不耐的推开她,“末姨,抚养我的是师父,你只是负责打理宅子里的事务,过些日子我娶了丝羽,这里外的事便都由丝羽接手吧,你若是有想去的地方告诉我一声,我会派人安排,若是还想在宅子里颐养天年,就对丝羽客气些!”

我斜斜的坐在梳妆台上,虽然娘说过这个姿势极不文雅,不过这会儿对付泼妇自然要用无赖的架势。

“苏德!”末姨拔尖了嗓子,“那个女人不过是百花宫的叛逆,你居然那么尊重她,这些年来我如何待你,难道你都忘了吗?呜……”说着捂着脸哭了起来,那哭声绝对称得上激昂澎湃。

“末姨!”苏德厉声打断了末姨的话,“如何待我?你居然提起如何待我?呵,我可没忘末姨当年是如何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我的,若是没遇上师父,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苏德。末姨,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你说师父或者丝羽半个不字!”

我随手捻起一只发簪在手上把玩,不得不说,现在的苏德公子确实蛮有派头的。

苏德不知何时走进来揽过我的腰将我带出房,直到走到我们常常散步的院子。

“我说,苏德公子,能不能麻烦你跟末姨讲讲,以后没事不要半夜跑到我房间好不好,好吵的!另外呢,”我用手上的发簪敲了敲揽在腰上的手臂,“麻烦你拿开,男女授受不亲!”

他有些不自然的松开了胳膊,然后背对着我说道:“末姨以后不会来烦你了,婚礼之前我会派人看好她,至于婚礼之后,她的去留由你决定。”

“苏德你到底在计划什么?”我用簪子敲着手心,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你是在介意踏雪的话?觉得我是在利用你?”他蓦地转过身,黑眸里跳动着点点星光。

或许几天前我会介意,那时我还叫他阿德,对他仍存有几分好感,只是这些都被事实无情的击碎了。

“丝羽,认识你以前我曾想过那些计划,可是认识了你,计划全乱了……”他似乎在急着解释什么。

“停!”我大喊一声,“我不想听。”说完就要走。

“丝羽!”苏德焦急的唤我,一个飞身要来拦我,我也闪身躲,可是,他的手却擦着我的鬓角划了过去。

我顿觉不妙,撒腿就要跑,一晃眼,身前落下一个身影,正好截住我,将我抱入怀中,左手指尖从我耳边划过,脸模轻易的就被撕了下来。

苏德眼中跳跃,看着我。

我不悦的去抢他手中的脸模,却被他置于身后,胳膊长短这种优劣问题早在和吴是非骑马时我就已经看透了,于是也不再抢,只一门心思的要推开他。

“丝羽,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是不是?”他定定的望着我,抓着脸模的左手覆上了我的脸颊,“连吴是非都没见过,是不是?”

我一把抢过脸模,趁他失神,推开他就跑。

低着头一路跑回房间,将门紧紧关上,我缓缓来到梳妆台前。

是这张脸,我原本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娘,为什么变得好看了,我却这么讨厌自己如今的长相。

“娘,我想帮你,可我该怎么做?”镜子里的人渐渐失了笑容。

我安静的等到了婚礼当天。

一大早丫鬟们就忙着为我穿衣打扮,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却只能任由她们为我戴上几十斤的首饰,还有那个硕大的凤冠。

面对那个据说有二十斤重的凤冠,我只想说,老天啊,压死我吧!

婚礼是正午举行的,为了不惊动更多的人,也就没有什么接亲之类的活动,反正给我的那种感觉就像小妾进门,不过哪个小妾进门有这么大的排场,估计死也值了。但是我不想给人当小妾,也不喜欢给苏德当妻子,所以,虽然他砸了大把的银子进去,我还是没觉得开心。

隔着红纱,我看见喜堂里苏德一身红衣,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看着我被人搀进门。

再看周围,果然没有末姨的身影。

见我进门,礼仪官立刻喊道:“吉时到,新人入堂!”

苏德正准备过来牵过我的手,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都给我停!”大剌剌的叫喊声从门外传来。

我调转身子,隔着红纱,看见钟九爷吹着胡子跨进喜堂。

“好你个苏德啊,我这么看好你,你,你也太让我失望了,竟然偷偷成亲?”

我悄悄的睨了眼苏德,只见他面色阴沉,一脸不悦的看着钟九爷,“我成我的亲,与钟九爷何干,莫非钟九爷是在意在下没有相邀吗?”

“去去去,少胡扯,你明明知道,摄政王等着你娶他女儿呢,你,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钟九爷指着我,胡子抖的险些飞起来。

苏德脸上的厉色又重了几分,“据在下所知,摄政王唯一一位未出阁的女儿已经离世了,还请钟九爷莫要胡言,误了我的吉时。”

“什么?你知不知道,摄政王为了不辜负和你的联姻,已经让苏娅小姐休了她的丈夫,就待和你结亲!”

苏德的额头开始跳起青筋,看到这里,我按下想笑的冲动。

“别废话了,快,来人,把这个女子给我带走,胆敢破坏摄政王的好事,给我抓回去关起来!”钟九爷翘着胡子一挥手。

“是!”大量的官兵冲进屋里,要将我带走,苏德捏着我的手却不放。

钟九爷走过来,用力掰开了苏德的手指,狠狠地警告道:“胆敢与摄政王为敌,小心你的下场,带走!”

我被带出了宅子,外面停了两辆马车,周围都是官兵。

钟九爷吩咐官兵将我推上前一辆马车,自己则上了后一辆马车。

站在马车前,我犹豫着该如何挑开门帘,我的心中既兴奋又害怕,我害怕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空想,就这么站着,直至身后的官兵催促。

这时,门帘竟被人从内挑开,一只修长的手探出来将我拉进车内。

“吴是非!”苏德追了出来怒吼道。

“好说好说!”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帘笑吟吟的走出去。

我扯下头上的红纱,将马车的窗帘挑起一条缝,但见吴是非身着白衣笑颜依旧,而苏德的脸就和他身上的大红喜服一个颜色,愤怒的红色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苏德咬着牙,看着白衣飘飘的男子,“为什么这么做?”

吴是非撑着额头做出一副思索状,“大概是因为当初你和我订了婚,而后又始乱终弃,虽然我不好男色,不过面子总是要的,于是就来搅乱你的婚礼喽!”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天呐,这个苏德公子居然和男人订过婚!”

“这位白衣公子长得这么好,别说苏德公子了,要是我,我也愿意!”

士兵们低低私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苏德咬牙切齿的盯着吴是非,几乎要将他生吞入肚。“你可是在我府中安插了眼线?”

“你可以在我眼皮下安插探子,我就不可以吗?”吴是非淡淡一笑,挑起门帘坐回马车,就这样和我肩并肩挨着,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气。

马车缓缓驶出,再听不见苏德的声音,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将头上的凤冠和首饰都摘了下来。

“累死我了!呼!”双手捧着沉重的凤冠,我正晃着脖子,手上的重量一轻,凤冠已被吴是非接了过去。

“啧啧,纯金的,阿德可真舍得花钱呐!我说木丝羽,离开这么个金山,你不后悔?”

初见他的激动都被他此刻的言语刺得一干二净,我撇开头,撅着嘴道:“苏德待我确实很好,不过呢,我可不忍心拆散你们这对恩爱眷侣,所以喽!”

“苏德?”吴是非顿了顿,语带笑意,“已经不是阿德了!”

“你真的在他宅子里安插了眼线?”我扭过头问道。

“那种费时间又费钱的事情我哪里会做。不过能见得苏德为了这莫须有的事忙上个把月,也是有趣的很。”他靠在马车上闭了眼。

“可是饭里的纸条到底是谁传的,不是你?”那天见到饭里的纸条我几乎激动的无法入眠,虽然上面只有短短两个字,“等我”,可我就是知道,是他!

“是踏雪。”

“恩?”

他仍是闭着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某种意义上讲,踏雪就是苏德的敌人,谁叫苏德不喜欢她。”

“你怎么知道踏雪有问题?”我和踏雪一起生活了十余年也没发现她的破绽,他认识踏雪才几天,怎么可能看的那么清楚?

“缩骨术!”

我微微一愣,“该不会,那几本奇闻逸事的书,也是你放进去故意给我看的?”

他嘴角微微一勾,“孺子可教!其实那天我在院子里吃水果的时候就看见露秋在院子的另一边和苏德碰面,谈了些什么,不过似乎很不愉快。而露秋回房没多久,就有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西厢窜了出来,当时我也以为是露秋,可过了些时候再一细想,总觉得那个身影走路的姿势仿佛骨骼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样,动作并不顺畅。可巧幼时也读过几本杂书,听说过缩骨之术,于是观察了数日,自然有所收获。”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我有些气恼,若是当时他告诉我踏雪有问题,也许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笨!无凭无据,你拿什么指证踏雪,万一将她逼急了,对露秋痛下杀手,伪造假象,你岂不是这辈子都找不到答案了!”

吴是非这番话有如当头一棒,细细想来,也确实在理,万一踏雪被逼急了,伪造证据,然后置露秋于死地,洗脱自己的嫌疑,而后小心的隐匿起来,再寻证据就有如难上登天。

沉默了些许,他又道:“露秋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料到她会再次救你。”

“再次,什么意思?摄政王府那次,是你——”

“是我告诉她你在那里。我已差人将露秋厚葬,你若是想她,改日我带你去祭拜她。”

“谢谢。”我低低的说道。

“我和朝晨姑娘及若言姑娘分开有段时日了,她们的去向我并不清楚。”

“哦!”我随意的应了声,突然发现他像是在给我报备一样。

“你放心吧,苏德不会再怎样了,如今他羽翼未丰,尚不敢和戴齐正面冲突。”

我白了他一眼,心知他也是看不到,“吴是非,你是故意放我去找苏德的吧?”

“说说?”他闭着眼挑了挑眉。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确切目的,不过我确实看到了苏德的真面目。”

他浅浅一笑,“我早就怀疑他是鬼面人了,左撇子,还有胸口上的掌印,太巧了。”

“那么你的真面目呢?”我偏着头看着他。

他突然睁开眼,用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看向我,“你觉得呢?”

我的脸噌的一下红了,忙撇开头,磕磕巴巴的说道:“谁,谁知道。”

吴是非,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打见到纸条的那天起,夜夜在梦中我都能见到你,白衣白鞋,身影修长,嘴角带着笑,话语永远是那么毒刺。

东风夜雨时,鄂君入宵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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