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积怨殃及池鱼(上)(1 / 1)
“阿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这一切都是不得已的。”
离开密道就要转身离开的阿德被我着人五花大绑捆了回来。不管黑衣人和璟仁世子是不是一派的,总之,一旦阿德落单被人追杀是免不了的,我不能看着他去送死。回到济愈堂的当晚,我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重复着这句话,低声下气的道歉,但阿德始终不肯接受。
连日来的惊吓奔波,以及积攒了多日情绪终于令没耐性的我在几个时辰之后爆发了。
眼见天际泛白,我数个时辰不曾间断的诚恳道歉,换来的唯有阿德的轻蔑一瞥以及高傲的撇开脸。
我强压着胸口烦闷的情绪,但是火山一旦喷上又岂是用块石头就能堵上的,此举只会让火山愈加积攒起熊熊的火焰,再一次引燃更为凶猛的喷发。
“阿德!”我暴怒着拍案而起。阿德明显被我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震慑了,竟把脸又别了回来。
我余怒未消,这一次点燃了引线,势必要轰轰烈烈的发泄一通才能作罢。“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你赔你道歉,就算你是木头雕的冰刻的这会儿也总该给点反应吧?对,我是骗了你,我承认,我也道歉了,你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出门在外我一介女子难道就不能隐瞒身份保护自己吗?你一个大男人斤斤计较这么久,简直——小气!”我噼里啪啦吼了一气,吼完掉头就走,也不管阿德是不是会更生气。
“小姐……”一直在不远处的露秋低着头凑上来。
“说!”我叉着腰没好气的吼着。
“那个人,要不要给他松绑啊?”露秋伸出右手食指,略带胆怯的指了指阿德问道。
我瞟了眼被捆了手脚坐在院里石凳上不知在想什么的阿德,火气也渐渐淡了。“替他解开,看他现在这样子,八成也不会跑了,随他去吧。去东厢收拾块地方出来,让他跟吴是非挤一挤住一起。”
露秋刚要走向阿德,我又想起另一件事,“慢着!”
“小姐还有吩咐?”
“……告诉他,厨房做好了饭,饿了,就自己过去吃。”
交代完毕,我亟不可待的冲向了厨房。
如同我预料的一样,吴是非早已自发自觉的跑来厨房横扫食物。
我饿的只剩半口气,也懒得去管他是不是在我的地盘横行,只管接过朝晨递来的碗筷开始夹菜。
“小姐一定饿坏了,里面还有好几道菜,小姐慢慢吃,不够我再去端。”朝晨体贴的递上一杯茶水。
“小姐这些天是不是都没有吃过饭呀?”踏雪一定是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吓着了。
“就算是有吃的,肯定也是些野果什么的,不然小姐也不会瘦了。”若言端上两盘刚炒好的小菜放在我们面前。
“四个人吃一人份的米,还是全素宴,当然吃不饱了。”吴是非叹息的说着。
怪不得我在白马寺吃的那顿晚饭淅沥沥的没有几粒米,原来高僧将自己的口粮贡献了出来,那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高僧岂不是要天天喝白水了。我暗自盘算着,近期一定要去一次白马寺,添些香油钱,连带着给高僧带点食物补给。
“小姐!”露秋一路小跑进了厨房,脸上藏不住欣喜之色。
“怎么了?”
“喏,”她顽皮的朝身后轻轻点了点,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露秋用唇形无声的说着:“阿德过来吃饭了。”
我扫了一眼满桌的狼藉,“再去炒两个菜。”
“是。”露秋开开心心的奔进里间去了。
走到门口的阿德大概是看见所有的人都在,尴尬的停在了门口处,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阿德!”吴是非挥了挥手中的筷子,“再不过来饭菜可都凉了。”
阿德仍是站着不动,我抬起眼角,正巧他的视线也扫到了我这,相遇之下,阿德竟很羞赧的快速转开了眼珠。
“朝晨,给阿德拿副碗筷。”我淡淡的吩咐道。
阿德这才接过碗筷来到饭桌边,挑了个离我稍远的地方落座。
“小姐,这些天你都在白马寺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踏雪提出了最让我头疼的问题。从与田顺他们相遇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要怎么把这件事情讲明白。黑衣人和璟仁世子的事我不想提,已经瞒过一次就势必要瞒第二次。
“你家小姐被人追杀。”正闷头吃饭的吴是非抬起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为防止事态超脱我的控制,我也迅速的接口道:“因为吴公子不肯卖身,于是老鸨派人追杀我们。”
可想而知,所有人的目光在一刹那间都汇聚到了吴是非身上。
“咳咳!小姐,之前的一月之约今天正好到期了,小姐要不要……算算这个月的账目……”田顺清了清嗓子,用一句话引开了所有事情的关注。
我激动的放下筷子,“这就走。”
五六个算盘齐刷刷的摆在我面前,看着上面的珠粒,我只觉得头一阵阵眩晕。而此时,站在我身旁的田顺这个最先提议的人脸色也明显不怎么好看。
“小姐,要不让他们几个再算一遍……”田顺的话越发的底气不足。
“算了。”我摇摇头,“他们个个都是做账的好手,要说一个出错尚有可能,个个都出错——”我抓起账本翻看着,就连我将吴是非卖到醉红楼所得的收入都已计入其中,可惜,和老鸨的这笔买卖若是能再延续上几天……只是,一切都已成定局,或许天意如此吧。我坦然的合上账簿,交给一旁的田顺,“我愿赌服输。这一月中共我挣得白银四万九千九百八十六两,不足五万两,我……朝晨,去帮我收拾一下包袱,我明儿个一早就动身。若是少爷回来了,就告诉他,我提前回家了,不会再来捣乱了。”
说罢,我转过身去背对众人,还特意抖了抖肩膀,佯装哭泣。
“小姐……”几个丫鬟也十分应景的抽着鼻子。
“慢着。”身后一声低喝。
我回过身,但见吴是非手上抓了个包袱放在了算盘旁。打开来看,竟是之前水仙为他变装时所佩戴的首饰珠花。
“这首饰——”他随意抓起一件在手中把玩着,“权当我从你那里买来的,就算——就算十四两银子好了。”
我实难料到吴是非居然会又一次出手帮我,仔细观察了下,他眼中既无挑衅也无绝望,实在让我想不出他此举为何。
“那就多谢吴公子了。”田顺提笔一挥,“我家小姐净挣五万两白银,吴公子,愿赌服输,还请你……”
“田顺!”我挥手打断了田顺的话,“这一局没有输赢,平手。”
“可,可,小姐……”田顺挪到我身边,悄声说道:“这是个好机会呀。”
“照我说的办。”
吴是非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被他抹掉了。“平手?木姑娘这个结果也太草率了吧?”
“那吴公子以为呢?”
“那十四两白银是我吴某人入资的银钱,如今都已被田顺记在了帐上,我吴是非也算是济愈堂的一位老板了。”说罢他挑了挑眉梢,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
我却被彻底的震怒了。想我一番好心没撵他出去睡大街,哪知他竟恩将仇报夺了济愈堂的掌控权。“小姐,消消气,喝杯茶吧。”踏雪端上茶杯。
我接了过来,抿了一口就搁在了一旁的桌案上。此时的我与不久前还在对账簿大发雷霆的木丝羽决然不同,大事当前,吴是非等无关紧要的小丑类人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端坐在卧房的椅子上,我飞快扫了眼对面一字排开的四个丫鬟,冷声问道:“外面可都安排妥当了?”
“回小姐的话,吴公子和阿德都已经睡下了,陈阿婆也早早就睡了,这会儿恐怕还不知道小姐回来的消息呢。小姐房间外面也都排查过了,绝无半个人影。”说话的是露秋。
我点点头,“知道我找你们四个来是为什么吧?”
“奴婢们知道,是为了今晚的事。小姐是想知道是谁来通风报信的。”若言淡淡的说道。
我又点了点头。
若言继续道:“是方公子家的下人,宫皓阳。”
“宫皓阳?”我挑了挑眉毛。
“是,据他说,是随他家老爷去白马寺进香时碰见一位怪异的僧人,此事是僧人托他转达的。”
我抓起杯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茶沫,方正山尚且深不可测,如今连身边的下人都如此难以捉摸。会不会还是和恭亲王府有关联呢?而假如宫皓阳所言非虚,那么那位僧人又会是谁呢?高僧?或者另有其人?
我喝了口茶,不知不觉中,茶已然凉掉了。扣上杯盖,我吩咐道:“监视。”
“是。”
“还有——我失踪的当晚,你们四个去了哪里?”
对面四个丫鬟都垂下了头,彼此还在私下里交换着眼神。
“我们……”朝晨抬起头来,支支吾吾道:“我们被方公子的人请到……店里……”朝晨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想,一会儿就能回来,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里面已经一团乱了……”
方正山,璟仁世子,黑衣人,恭亲王府,姐姐,所有的一切杂糅在一起扰得脑袋里乱哄哄的。
我刚要开口,就听见叩叩叩的敲门声。
踏雪忙一溜烟的冲到门前谨慎的打开门,不一会儿闪身开来,田顺跟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姐,宫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