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宫门深似海,小命丢了一条半(下)(1 / 1)
但是,一向弱不禁风的姐姐,此时却撼动不得半分。任凭我如何用力也推不开。
“母后——”太子焦心的看着我们。
脑子灵光一闪,我怎么忘了,还有太子这个援兵呢。但是太子究竟在皇后面前有多大威力,实在难说,虽说太子是未来储君,但皇后毕竟是他亲娘。
对于皇后和花容姑姑,说翻脸就翻脸,委实是人心叵测。从我进了这个门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时辰,前前后后就已经翻了两次脸,阴晴不定,心思难猜。
“花露,”皇后沉沉的开口道:“你和她是何关系,竟要如此袒护她?”
姐姐猛的反手抓住我,拉着我与她并排跪在地上,我错愕的盯着她。她不理我,也不看我,仰起头直直的望向皇后。
“花露不敢隐瞒娘娘,花露知悉娘娘抱病多日未得治愈,一心只求能寻得良医,奈何宫规甚严,纵使觅得良医也无从带入宫中,万般无奈之下,花露才出此下策。请娘娘明察。”姐姐眼眶仍是微红,但眼神坦诚无比,何况这也却是实言,但愿皇后会相信。
“丫头!”当头一声呼喝吓得我晃了一下。我揪着心小心的抬起头来,眼神就停在前方不远处的位置落定,既不敢抬头看皇后,也不敢低下头假意未听见。
“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宫。”皇后命令道。
我不敢不从,只得抬头。
“你——”勉为其难的和皇后对视了有一会儿,就见皇后皱起眉头,欲言又止。难道又是我这张面目惹了皇后不悦?皇后又道:“你是哪里人士,又是如何与郡主相识,从速道来,若是有半点虚假,本宫定罚不饶。”
我注意到身旁的姐姐手不住的捏紧又放松,心中必定多番挣扎,于是我思索一番,将话语理顺,缓慢道来:“民女并非京城人士,乃是随夫家一同迁入京城,在京城开了间医馆。只因未婚夫曾多次为恭亲王妃诊脉,与府上孟和世子结为好友,不免来往甚密,我沾了他的光,见了郡主,谁知一见如故,也成了好友。民女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听了我的话,皇后口气略有缓和:“既然你未婚夫是位大夫,为何郡主着你随行?”
“回娘娘的话,民女研习医术业已多年,与夫家不相上下。何况皇后身份尊贵,岂可让寻常男子随意看了去。”
姐姐的手终于不再动,平静的跪于一旁。我想,她一定是看到皇后娘娘的神情缓和下来。
皇后沉默些许,轻叹了口气道:“小小年纪能如此谙晓医理,说话又是如此得体,也不枉郡主喜爱你,就连本宫想要责罚你都狠不下心来。”
皇后的意思是,她不会罚我了?要不是还在深宫之中,我早就开心的抱着姐姐大跳大叫了。这是老天保佑,保姐姐与我划过一劫。还好一切都能平安,没有连累姐姐半分,不然这个大胆冒进的我是万死也不足惜。
该怎么形容这一波三折呢?只能说是跌宕起伏,刺激非凡。
我俯下身就要给皇后叩头,口中称谢:“多谢……”
“慢!”皇后一个字,又吓得我一身冷汗。
抬头瞄了瞄皇后的神情,没什么愠气,那——
“虽说本宫舍不得罚你,但你终究是犯了宫规,本宫若是不追究责任,恐难服众愤。”
追究责任的话,是姐姐带我进宫的,岂不是要责罚姐姐。
“娘娘,民女愿受责罚。”我抢先开口,只求一人担下。
“丝羽!”姐姐拉住我的袖角,瞪着我道:“不可,我的过错不该由你来承受。你不要再多言了。”
“母后,虽说花露违反宫规私自带人入宫,但毕竟也是一番好意,还请母后看在花露一片孝心的份上从轻处置。”太子怜惜的看着姐姐,向皇后求情。
我微微一笑,对姐姐说道:“郡主是金枝玉叶,丝羽不过一介平民,能为郡主分忧是我的荣幸。”不就是会莫名其妙的胖几天嘛,没什么,反正丝羽我长的就不美,脸胖几天也没什么影响。想到这,我一挺胸,一闭眼,决定慷慨就义。
“花露。”皇后威严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我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打量了一番,咦,皇后居然在笑,在笑耶。打人对她来说难道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啧啧,看样子有些病是我也治不了的呀。
“本宫所说的这个惩罚呢,也只有这个丫头能受得来,花露你代替不了。”
皇后还在笑,我心里毛毛的,仿佛无数条褐色毛毛虫在心头爬动,好恐怖啊。
“娘娘——”姐姐近乎绝望的看着皇后。
“你又不懂医,怎能留下来当本宫的御用太医呢?”皇后莞尔一笑。
皇后那一笑有如潋滟随波千万里的月色一般温柔,瞬间绽放了我心底冬眠已久的朵朵小花。
咳,丝羽,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危险警报一解除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咳咳,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我掏了掏耳朵,又望了望姐姐。
她也在发呆。
到底我听错了没有。
还有,廖太医明明还很温和的眼神,怎的也瞬间绽露凶光。
就在我迷糊错愕的空档,姐姐被花容姑姑扶起,我也被小叶扶起。
姐姐揽了我过来,在她身边,只听她严肃的口吻在我耳边萦绕:“娘娘,丝羽还是个孩子,一时碰巧治好了娘娘的病,或许是天意。然太医一职对她而言实非简单,宫中诸位太医行医多年,经验丰富,怎是她可及。况且丝羽是名女子,宫中并无女子任职太医的先例。倘若是随太医们学医理尚且说得过,蒙娘娘厚爱,肯委以重任,已是她之福,但出使太医一职不免有越俎代庖之嫌,易惹人口舌,累及娘娘便是她是罪过。”
其实我也很想告诉皇后,饶了我们小命便好,这宫中规矩繁多,一个不小心摔个跤都能让自己死得莫名其妙,如此紧张的氛围,我怕呆不了半天就被闷死了,要不就被活活吓得咽了气。
“母后爱才心切,但此女终究年纪甚小,仍有待磨练。加之近来淑妃娘娘对母后在言辞上多有烦扰,此时再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实在是落人口实。儿臣以为母后勿需急于一时,待个三年五载也不迟。”太子说完这番话,看向姐姐,姐姐则对他报以一笑。太子见姐姐赞同,嘴角也略微上扬。
“宗政,你可知晓本宫为何要这样做?”皇后反问道。
太子不是都已经分析的头头是道了吗,为什么皇后还是不能松口呢?唉,我究竟能否逃脱升天,就看造化了。
太子抿了抿嘴,犹豫几许道:“母后,为与不为都是落人口实,何不博个仁爱之名。”
“既然你也知这其中缘由,就由你来替本宫做决定吧。”皇后看向姐姐和我又道:“此事我就全权交付太子处理。”
“娘娘。”姐姐屈了屈膝,又将我向前一推,“花露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粲然一笑,抬了下手示意姐姐起身,“但说无妨。”
“花露以为,可让丝羽为宫中进献药材,她必定兢兢业业尽心为之,一来承蒙了娘娘的恩典,二来也可让她为宫中做些贡献。”
我卡巴卡巴眼睛,姐姐这是在演哪出啊,还要我献药。我那一月之约可不是要赔出去五万两。再给皇宫献药,呜呜……献药……
要是给皇宫献药,那……我脑子蓦地卡了一下,好像,献药也不是全无利处。能给皇宫供药的医馆,必定是极好的药材,全城的百姓闻风也会纷至沓来,只怕到时医馆会人满为患,白花花的银子堆成了小山,换成银票还得满天飞呢,岂不是要赚翻翻了?此举不只是全无利处,简直就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啊。
以这样的速度进账,不肖一个月,我就可以把吴是非打包踢出门外啦。
哈哈,哈哈!
姐姐这招真是一举两得,不但免了我的责罚,还连带着帮我赢了这场赌约。
我想,太子那么喜爱姐姐,只要姐姐的提议合情合理,太子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反倒是会欢欣的接受。
“花露的想法甚妙。”太子笑笑,又看向我。我心里的小花噼噼啪啪的盛开,每朵绽放的花苞里都是一锭硕大的金子,绕着花心不断的旋转,越转越大,看的我差点涎下口水。
“这位姑娘,虽说你是受罚,可罚也是有限度的,就以一月为期,你须得每日精选药材进献,当然,你只需为我母后送上今日所服用的药材即可。这一月自然是要你亏了些,不过,倘若姑娘所送的药材精良,这一月以后,就由内务府向姑娘购买。姑娘意下如何?”
我毫不犹豫,一口应了下来。
“娘娘和太子厚爱,民女必定不负所托,能为娘娘配药,是民女三生也求不来的福分,民女谢娘娘,谢太子。”我叩了首,低着头忍不住扯开了嘴角。太子啊太子,你要是知晓了我用的是什么药,只怕你们内务府真的要泪海泛舟了。
“要谢就谢郡主吧。”太子笑着说道。
“娘娘与太子厚泽。”姐姐朝太子福了福身。
自打太子开口,皇后就一直似笑非笑,眼光轻轻的移动,在我和姐姐身上缓慢徘徊。我能感受得到,既不温和也不带敌意,纯粹的打量。若是别人看还好,关键这眼光的来源是一国之母,我顿觉如坐针毡。
“启禀娘娘、殿下,老臣有几句话想当面问问这位姑娘。”久未开口的廖太医倒是被我给忘记了。刚刚他变脸可比六月的天变得还爽快,我有些吃不准他到底想从我这打探些什么。莫非是来问药方的?
“廖太医请问。”皇后轻抬了抬手,示意他问。
“这位姑娘?”廖太医一本正紧的盯着我。
我微微一颔首,表示我有在听,你接着问便好。
他又道:“不知姑娘夫家姓氏名谁,姑娘既有此般本领,想必夫婿更为厉害。”
“民女的未婚夫姓木,单名一个羽字。”
“哦?”他极不合情景的叫了起来。很快就发觉了自己失态,于是抚了抚胡须以掩尴尬。“咳咳,原来姑娘是济愈堂的老板娘,幸会幸会。”这会儿,廖太医露出了进屋后的第一个友好面容。
“济愈堂?”这回发问的是太子爷。
他颇为好奇的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早已听闻京城新开了家医馆,掌柜的年纪轻轻医术不凡,朝中诸多大臣都曾议论,这位木掌柜不但年轻有为,更是风度非凡。不知有多少人慕名前去,只为求得一汤半药。我早有心想会会这位木老板,不想竟有此等缘分。木老板此刻人可在济愈堂?”
太子说到这里略微有些激动,这算不算是求贤若渴?
且不说木羽这人此时不在京城,就算在,我也不敢让他现身,万一皇后一高兴,点了名要让木羽出任太医一职,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脱不了身。
“回太子,木羽生性不羁,在一处所留时日从不长久,他一心济愈众生,早几日便已外出义诊,所到之处民女也不得为知,即便是家人,民女每年见他也不过数面。”
太子愣了一愣,转又叹道:“果有隐士之风。”
姐姐与皇后又闲叙几句,便起身告辞。
刚走出几步,又被廖太医叫住。
廖太医还真是来向我讨药方的。鉴于那几味药我还真不好说出口,只得随口编了几个我在漠北听说过的光怪陆离的药名,他听得晕乎,又拉不下身段问我这个小辈,最后佯装听得真切也就哼哼呀呀的走了。其实我觉得,他最想问的还是皇后得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