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府大当家(1 / 1)
马车外面的车轮有规律的转动着,磨打着地面,一路碾压着泥土上的碎石沙砾,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姐姐,刚刚几番惊吓,差点就掉了胆了。”我冲姐姐扁了扁嘴。
姐姐神情有些疲惫,低低地说:“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
我拉了拉姐姐手上的帕子,贼贼的冲她笑了笑:“肯定会化险为夷的嘛,不是还有太子爷为姐姐撑腰呢。”
“木姑娘!”小叶嗖的一下就拉开了我的手,一把将我拽到她身边。
如此精准,又这般有力气的女子,莫非:“小叶,莫不是你练过武?”
小叶脸一红:“木姑娘又乱说话了。小叶不过是个下人,怎么可能学过呢。要说针织女红什么的,小叶倒还不在话下。不过就是……”她放低了声音,脸越发的红,“不过就是力气大了点嘛——”
我转了转眼珠:“小叶,要是哪天你不想留在恭亲王府了,不如来我这,我雇你当贴身保镖。”
“噗——”小叶捂着嘴乐了出来。不过她眼神一扫,笑容立刻收了。
我循着她的眼神指点看过去,姐姐靠在车壁上,呆呆的。
“唉,小叶。”我挪了挪身子,靠近小叶些,低声问她:“姐姐怎么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
小叶眼一翻,低声回道:“还不是姑娘你说的话,让郡主愈发烦闷。”
“我说什么了?不就是说太子会护着姐姐吗?我……”
“嘘!”小叶忙捂住我的嘴,冲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双眼儿还瞟着姐姐,紧张的不得了。“姑娘,可千万别在郡主面前再提起那位爷了。”
“为什么?那位爷不是很喜欢姐姐吗?”莫不是我这些年在庄里住的久,与世人想法相去甚远了,有人喜欢还是件烦恼事?倘若这样,像我这般的人岂不是得撒丫子漫天狂欢。
“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总之呐,姑娘你以后当着郡主的面绝口不提此人就好。”
我看了看小叶,又看了看姐姐,料想问不出个名堂,也就罢了。
“丝羽。”
姐姐忽然唤我,声音沉闷的很。
“嗯?”我扭过头看着她。“姐姐,怎么了?”
“其实,皇后娘娘并非狠心之人。”
“唉?”不狠心还想着三番五次的试探别人的神经紧张程度,最后差点就着人给我掌嘴。
“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居其位必谋其事。我擅自带了外人进宫,按说该受罚,就是不罚我,也会将你和小叶打得皮开肉绽,以警世人。娘娘是有心放过我们,但言语上仍得教训几句。倘若今儿个是落在了淑妃的手上,我三人性命堪忧。”
太子爷似乎也提到过这位淑妃,看来倒真是位狠角。就是不知这位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在皇帝老爷面前争宠的时候是不是与方、吴二人献媚若言的场面雷同。但说到底,淑妃不过是名妃子,皇后才是正宫娘娘,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地下的纵然再有心要够到天上的,总是要累出一身病,甚至累死了也够不到,究竟何时能够到主要还得看弹跳力如何。所以,那淑妃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把戏,还敢狠到哪里去。
“姑娘你有所不知。”小叶解释着,大概是看我听了姐姐的话更为迷糊。“淑妃娘娘的父亲是朝中极有势力的文臣,当年要不是皇后早已被立为太子妃,只怕今日坐在正宫的就是淑妃。淑妃心胸狭窄,非但没得到后位,连太子之位都是被皇后的儿子抢了去,于是她处处找茬,巴不得在后宫搅起轩然大波,所用的手段根本不是咱们能想象的。”
此时,我面前浮现的是一个身边围绕着各种毒舌毒虫、眼露凶光的老巫婆,还带着一脸凶神恶煞的冷笑紧紧的盯着我。我本能的打了个哆嗦:“不管那位淑妃娘娘有多歹毒多阴森,她呀,是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我了。虽然你们说皇后是个好人,但依我看,在皇宫之中,即便是万年不遇的老好人也比市井上的奸商还要多数以万计的心眼。我丝羽只有小命一条,丢了岂不是可惜。还是少去宫中打转为妙。这次救了皇后,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以后呢,我是坚决不会踏入宫门半步。”我撇了撇嘴,眼珠一转,余光恰巧瞄到那一边的姐姐神情突然变得低落。
心底里懊恼了自己几句,忙沾了笑容到姐姐面前,小声小气的赔好道:“姐姐,这次多亏了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其实,进宫也是有颇多好处的。……嘿嘿,嘿嘿……”我一时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只能干笑。
“丝羽,莫说是你,任何一个人,在他一脚踏入皇宫大门的时候,无数的阴影和恐惧早已相携袭来。这一路来,我都在反思,带你走了这一遭,究竟是对还是错。”姐姐闭了眼靠在软垫上不再讲话。
马车徐徐进了恭亲王府。我和小叶先一步蹦下马车,随后扶了姐姐下来。
“花露!”没来由的一声高呼震得我耳朵一麻。
反观姐姐和小叶,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回身的时候,我看到了声音的主人,一名身着银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姐姐提了裙摆上前行礼道:“舅舅。”
舅舅?我愣了一下,随即想到,那不是恭亲王吗?
我猜恭亲王一定看出来我不是府里的人了。要不,他怎么一直在打量我。眼前这位王爷不似我想象中的武将那般一身粗狂气,倒有几分文臣雅士的风范。一家人不愧是一家人,上至王爷王妃,下至世子郡主,个个都是相貌精致之人。只是,他的眉头一直贴在一块,仿佛被浆糊黏住了。看到我有那么纠结吗?还是被我的尊容给震慑了?
我看了姐姐一眼,姐姐正好也在看我,她微微一笑,转过头去说道:“舅舅,这位姑娘是我的好友,她是……”
恭亲王突然挥了一下手,近乎蛮横的打断了姐姐的话:“我知道,济愈堂的木姑娘。”
他的声音很冷,眼神中渐渐渗出的敌意越发明显。人果然还是不可貌相的,最近结识了许多人,偏偏多数人的外貌和心境不一致。外面盛传恭亲王如何如何亲民,如何如何和善,只怕不是花了银两雇的人散播的言论,就是表面做戏的主。
我暗想,皇后我都没打算巴结,又何苦受着白眼忍着气巴结一个亲王。尽管心里一百个念头促使我扭头就走,可既然人家都知道我是谁了,不打个招呼似乎不太礼貌。人不以礼待之,我以礼还之,说到底既没丢面子也没费银子,装装样子罢了。
“民女木丝羽,见过王爷。”我不带表情的请了安。起了身站到姐姐身旁,与小叶并肩。
“舅舅,丝羽她是个大夫,医术高明,皇后娘娘抱病多日,所以——”恭亲王的脸色越来越青,就像铁匠铺里打到一半的刀一样。还有那凛利的目光,比我身上的飞镖还要飞的快得多。只晃了一下,姐姐就不敢再讲下去。
“擅作主张,胆大妄为。”这是恭亲王愤愤离去前留下的八个字。
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说,恭亲王确有将帅之风,干脆利落,来去如风。
姐姐说,其实舅舅很疼她,之所以会发这么大脾气完全是怕她受到丁点伤害。
纵使姐姐说的如何好,我打心底里还是觉得今儿个见到的两位主若是有朝一日复能得见,须得有多远闪多远,稍有迟疑,必会万劫不复。
在干净笔直的街道上刚转过一个弯,远远的便看到丫鬟并着伙计们都守在济愈堂的门前,直着脖子瞪着眼,一副副望穿秋水的模样。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走上前道:“你们可是在等我?”没想到他们竟如此有心,巴巴的候着我归来。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我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恨不得鞠上一把热泪。
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抵都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这我可以理解。
于是我将期盼的目光落在了田顺的身上,只见田顺眼睛将众人溜了一遍,额头上的筋跳了又跳,颇为羞赧的放低了声音,缓缓、缓缓的吐出两个字:“不是!”
哗,兜头一盆凉水浇得我感激之情全无,连个火星子都不剩,还打心底泛出一阵阵的恶寒。
我龇了龇牙,恨恨的问道:“那你们又是在等谁?”
“吴公子!”众人异口同声,眼里迸射出光彩。
刚要发飙,就听得身后有人高喊:“我回来了,各位久等。”我一转身就看到众人口中的男主角、男女老少心中期期盼望的人——吴大公子——抱着一个硕大的包袱,一片阳光灿烂的跳入我们的视线。
他看见我,停了脚步,邪恶的笑了笑:“木姑娘也是在等我?”
“一个捡破烂的,有什么好值得我等。”我留了个白眼给他,转身进屋。
是夜,我将朝晨和若言叫到房中。然而门打开时,却蹦进来四个身影。
“少宫主,奴婢想死你了。”一个人影霍的一窜,就跳到了我面前,两只藕臂将我脖子这么一搂,亲亲热热的贴在我耳边说着话。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神经和思维连着人都被冰冻了,接下来,我彻底疯了。
恢复理智的第一刻不由得大吼一声:“你们怎么也来了?”
脖子上还挂着的两只胳膊顿了一下,迅速收了回去。
我咬着牙看着面前的四个人,朝晨、若言、露秋、踏雪。四个人齐齐的,一个不少。且口径一致,都是来保护我的。就连刚刚搂着我大喊想死我的踏雪这会儿也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保卫弱者的模样。
我找朝晨与若言前来,无非是想问问我离开的这一天里到底发生了何种扭转乾坤的奇迹,以至于让众人如此敬重吴是非。露秋和踏雪的出现彻底打翻了我最后一丝理智,将脑中所有的疑问烧得一干二净。在我怒火熊熊的注视下她们纷纷借故退去,只余下若言,说是已将日前取走的笛子保养好,特为我送来。放下竹笛,便行告退。
带着一肚子的牢骚倒在床上,想起今天发生的各种事情,牙根痒的磨个不停。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我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心里埋怨着怎么才躺下天就亮了。
脚尖刚沾到地面,门外就有动静传来。
“小姐!”
这般没心没肺的喊声,一定是踏雪了。
我揉了揉额头,苦难的日子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