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远道赴任(1 / 1)
酒毕已近三更,沈维扬便没有回家。
吹熄烛火后,听见窗外院中静寂无声,只有芭蕉叶被雪压厚了,悉悉索索抖落些雪花。
聿道迟无心睡眠,有许多话想和睡在枕边的人说。
这才互诉了衷肠,就同榻而眠。聿道迟眼观鼻,鼻观心。
沈维扬也难眠,便有的没的说起话来。
“上头的旨意,年后要我即赴凉州上任。”沈维扬转过身看着他:“你猜猜,此去如此匆忙是何故?”
聿道迟:“凉州那边,就是边墙事务了。”
关景帝一朝,时有大工程。先帝开建刊沟,本朝以继承其志,水路自大京城郊至南方金陵。兴师百万之众。后以为稳定边陲防务,关景帝又开凉州边墙,征数十万人修造。
这些事物,都经内阁商榷,确是利万民,利后世的。大仓尚在岌岌可危之中,边墙确保中原腹地防务安全,给予刊沟修造争取时间。
近年西北番部处处欲动,边墙便更为重要。关景帝下令次年要完工。
故此番西去,一是与番部周旋,二是催赶工程。
沈维扬叹了口气,把额头贴了过来:“温山,我自幼经历离丧,虽然也觉得茅檐静室一口锅足已,但人生百年,须臾之间,若能多做些什么,总也是好的。”沈维扬的眉眼在夜中模模糊糊,“我幼时在沧州城流浪,先広帝那几年,沧州大旱三年颗粒无收,便是如此老父仍旧被征召,不知死在了什么地方,孤儿寡妇无以生计,母亲饿死家中,我且抢到半个饼,侥幸活下来,这般往事,终其一生无法烟消云散。”
聿道迟蹭着他的鬓发,从被中握住他的手。
“若如我所愿,替皇帝打下个太平盛世,只愿天下再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聿道迟生在大仓最歌舞升平温柔富贵的江南,一生顺遂,但想起那些白骨枯荣,也觉得心间发颤。
“思远。”有些话也不知从何说起。“睡罢。”
“嗯。”
沈维扬搂过他的肩。
愿人生百年,得以与你终老。
而后到出年的半月间,沈维扬夜夜宿在这边,聿道迟笑说真是变成登徒子了,沈维扬夜不闹,醉里借三分酒气,吻过他的眉眼嘴唇。
十六日京师大雪,早起天寒色重,冷风刺骨。聿道迟只送到府门口,对着高坐马上沈维扬一揖:“大人,山水有相逢,不诉离殇,且行且保重。”
沈维扬点点头,停顿了片刻,一甩缰绳,打马而去。细雪被风掀起,也只是片刻,便又扑簌簌落了下来。
此一去竟是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