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夜雪纷纷(1 / 1)
第六章
自沧州回来,临近年关。
聿道迟在家思过,乐得清闲。沈维扬夜半无眠,总见他书房灯火煌煌。
那夜细雪纷纷,沈维扬忽而听见后院树叶间有咿呀之声,料到聿道迟又是长夜无眠来看好雪,自己批了大毡就站在廊下。
果然见院墙那边高高的芭蕉树抖了几抖,雪扑簌簌往下面掉,只听见轻轻一声:“哎呦。”想来是雪落了一头。
沈维扬忍俊不禁。
他翻身站上院墙,看到聿道迟在手舞足蹈在顿雪,一边顿,雪也一边落,大仓第一才子颇有几分傻气。
见自己被围观,聿道迟面有羞色,把脖颈往毛领里缩,露出红彤的鼻尖。沈维扬下去一伸手就把大才子拉了上来,墙上窄而滑,聿道迟一把抱住了沈维扬的腰,待他抬头看去,细雪落在沈维扬英俊的眉眼和鬓发边,有几分茸茸,沈维扬把他搂紧,盯着大才子光洁的额头,有几分心痒。
聿道迟突然有些吞吞吐吐:“思远可曾听旧诗里说,雪重而闻折竹、竹声。想、想来大人后院那几杆修竹,定是…”
沈维扬:“温山今日,怎得口齿不清。”沈维扬鲜少唤他表字,今日不知什么缘故。
两人贴得极近,但聿道迟侧过脸,让人看不真切。
聿道迟:“是为冻故。”
沈维扬也不分辨,凑上前在他额上轻吻了一下。
雪下得很急切,一时四周景致有些茫茫,东西长街的烛光似隐若见,聿道迟以为有雪片落在额上,伸手擦拭,却碰到沈维扬冰凉的脸颊。
聿道迟:“思远,你忘情了。”
沈维扬:“大人若有心痛斥我是登徒子,怎么却抱着我的腰?”
聿道迟笑眯眯:“我并未说忘情不好。”
聿道迟一愣,他腰间的手却紧了紧,那人这般暖,这夜雪也如三月飞花。
沈维扬:“我生在沧州,小时候也向往烟柳繁华的大京,而后挣得功名,年纪略大,也无少年心情了,便是来了大京,也觉索然无味。而现在方才知道,这景之最美,方是要和最应景的人看。”
武官若无功勋是不能进封的,关景帝也是器重他才派了凉州。沈维扬平日寡言内敛,这些话原也不想说的,而天寒路远,此去无期,若留到身后去说,便再无意义。
大才子却靠在他胸前,想得出神。突然问:“思远,我让家人糟了凤爪,温了烧酒,你吃不吃?”
他少年时习武,闻鸡而起,日落则歇,清心寡欲在沧州山中过了数年,对情爱并无经验,但旁人互诉衷肠,定不是去大快朵颐的。何况,“非食时,多吃也积着。”
聿道迟:“我娘说,情不须很浓,非要死死生生,离怨恨,相见欢,是要最家常才使得长远。”
沈维扬未多思忖有些摸不着头脑。待回过神来,脸上一派温和喜色:“好,我便和你去吃饭饮酒。”
进了屋,案几上已摆好了东西,外面雪色透过窗纸浅浅进来,聿道迟想多拿一盏烛火来,沈维扬摁着:“我听人说,灯下看人,醉里望花,都是很好的。”
聿道迟塞了一嘴凤爪,面上微红。沈维扬支着手看他,烛火微动,霜雪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