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沧州粮事(1 / 1)
第五章
沧州太守沈迨从四品,理应沈聿二人官不及他,他在席上却极客气地布菜周旋。
菜肴丰盛却也多是时令,加上他自己素衣布衫,倒是一派清廉之风。
聿道迟问的是义仓与救济事宜,沈维扬却记挂响马作乱。
沈迨所说的情况与奏章中并无出入,却也没什么细节。
午后又下起大雪来,沈府送来炭火,聿道迟对着沈府家丁说这几日奔波劳累,晚饭就不用了,准备早点歇息。家丁替他烧热了炭盆,聿道迟早已转身进了内室。
来人走后,聿道迟暗中前往河西的义仓。
天色将暗,义仓前还是人潮涌动,聿道迟凑到队前去看,便闻到一股酸馊之气。待一看,这周济灾民的米面都是陈年余粮,大多不堪入目,色黄粒小。即使如此,能领到口粮的流民们也没有吵闹,都捧了救命的粮食匆匆回家。
关景帝勤政爱民,加之今年秋收颇丰厚,入义仓的米面都与谷市上交易的品相相差无几。这样潦草的粮食,竟不知道是哪里换来的,那一旦旦品相优良的五谷也不知去了哪里。
聿道迟心下有了计较,但苦于无凭无据,只得暗中四处走访,连日茶饭不思。
这天院外忽然传来鼎沸之声,却是这二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得沈维扬,他正从隔壁转出来,两人都往墙外看去。
沈维扬携他上了二楼,只见府外人头攒动。
聿道迟:“院外为何吵嚷?”
沈维扬倒是明白:“城中吃了义仓粮米的百姓,都腹痛难当,晨起死了数十人。”
聿道迟握紧了拳头:“沈迨这个太守,怕是留不得了。”
这两日他辗转沧州城内外,查明沈迨勾结响马,用蜀中运往京师制浆糊的陈年米稻替换了朝廷派发义仓的配给,这些稻米栽种期间遍施黄肥,以求成熟后米质粘腻。黄肥剧毒,人畜不得食之。此番中毒,便是明证。
响马作乱后沈迨出兵镇压,暗中替换米粮,转移视线。聿道迟还未来得及请奏,便出了事。
聿道迟这边生气,沈维扬听完面上却并无异色,转身出了院门,不知干什么去了。
午后沈府家丁满头大汗闯进小院:“聿大人!救救我家老爷。”
聿道迟被他带往沧州城城门,远远望见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待走上前,却见沈维扬自门楼上吊绑着沈迨,正拿着一截马鞭。
沈维扬脸上是一贯的清冷,手下却极狠,三二下打得沈迨皮开肉绽。往上说三代,同是沧州沈姓,自有写家族渊源,沈迨求爷告奶,对着沈维扬叔伯子侄一通乱求,对方却置若罔闻。
聿道迟这才看出,沈维扬此人八风不动,实际意气冲动,只是面上难以看出。但这一顿鞭子抽得实在大快人心,就眼观鼻鼻观心,即使沈家跪地求饶,他也一言不发。
三九寒冬,雪还在下,沈维扬打出了一头的汗。那边沈迨已昏死过去,沈维扬扔了鞭子下来,只听城楼下满城义愤填膺。
沈维扬见聿道迟来了,便道:“回京后,此事我一力承担。”说完眨了眨眼,“当街殴打朝廷四品官,怕是要二百大板。”语气中竟有些许戏谑。
聿道迟:“不妨事,我在台下作壁上观也脱不了干系,大不了回京替你分去一百大板。”
待到回京后,这二百大板自然是不会打的。
关景帝大发雷霆,遣户部左右侍郎下九州各处巡查义仓,若再有差池,以大罪论。
沈聿的先揍后报也大事化小,扣三月俸禄,于自宅思过。
但有罚亦有功,另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