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此间石头纪纪】上(1 / 1)
01:
天气渐渐入夏。依旧平常无事——再叙述下去,似乎要变成流水账了。
虽然对作者而言,这是非常可爱、观之不足的流水账:细微品来,不乏各种投桃赠玉,你侬我侬,竹马竹马,我我卿卿;——但在读者看来,多少会乏味无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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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别的事就不再赘述了。
只说一件小小的趣事。是关于刘禅的【静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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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看过近百回关于安乐公的报告,终于对这个频频出现的词感到好奇。
待入了盛夏,借口消暑,司马昭携家带口出城,不按计划往青山去,却驱车直取心中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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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安乐公府上,夫人们吃着冰凉的豆子汤,挽手去拂扫飞丸弹子棋;阿炎阿攸被司马昭支往山中打猎,不到天黑不必出山。(←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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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眼前飘过一阵溪流色:
眼前相迎而来的刘禅已换上夏日的青衫,袖子变窄,宽袍藏风,白发束黄金,斜簪黑玉挑,更像一位野老。
这件衫苍灰色浅,搭着绛色腰带,莫名让人想起山谷里湿润的风。又如同一碗灰绿草药熬出来的消暑汤,看得人眼睛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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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望着刘禅,根本不想移动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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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呢,刘公?”
“昭公未知【静坐】二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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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挽手入了中厅。刘禅慢慢摇着羽扇,亲自摆布器物酒盏,妙答。——
嘿哟,对我的监视暴露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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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坐?是因为心中烦躁,所以求静如止水,安心等死之意吗?”
“连【等死】都不是呢。因为死并不比其他事情重要啊,昭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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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锋对答至此,司马昭以为自己在追击,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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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到底在做什么,说不得吗?”
“你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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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禅突然侧目,眼眸幽烁。司马昭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第二个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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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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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跟我一起静坐一会儿吧。”
刘禅轻轻将手中的茶汤碗递到司马昭眼前,望着他饮,轻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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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一定有什么鬼把戏。但必然令人甘之如饴。——司马昭暗暗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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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刘禅招待司马昭,或者说他招待任何客人,都能令客人感受到精心与风雅:
交流往来很讲技巧,情味增之则太稔,尊礼重些又刻板。维他能不失尊让礼仪,而满满安排小小的体贴;不多费力,偏美丽赏心,令人眼前一亮,感叹:
哦,还能这样布置。实在非常巧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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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次,两人午后到竹涟堂□□时,庭中不过支了一片挡风的屏。一张席铺在地上,连熏香也没有。
好简单啊。司马昭悻悻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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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洗手沐浴吗?”(昭)
“手不脏就不必了呀。”(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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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桌案也无。看来不准备饮酒喝茶汤。乐师也不在。四下空寥寥,好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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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坐呀。”
刘禅招呼他。侍从捧来一个有点奇怪的机械器物:印匣大小,木造牵丝羽的机关,一根棉绳在木轴轮间乱缠,顶上牵吊着一枝小锤,正对着中间一台小钟。
棉绳下端缠在一根焚着的松木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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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香炉钟。一柱香燃尽,棉绳会烧断,水云钟会响起——”
刘禅如此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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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钟何须如此费事?”
司马昭还没有明白状况。突然身边所有侍从纷如落叶一般,撤离出竹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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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接下来这一炷香的时间内,再没有旁人在;而我们需要知道时间——”
刘禅慢慢抚平座下软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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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坏笑,二话不说,上前就撩骚:
“支走旁人一炷香时间?……你这是想与我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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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禅轻轻拂开司马昭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一时说一时。现在,专是让你跟我一同静坐。坐够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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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枯坐在这里,浪费一柱香的时间?——司马昭觉得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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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学着刘禅的样子,在自己的座垫坐下;
因他嘀嘀咕咕,乱动不止,刘禅起身来扳弄他的坐姿:平腰,展胸,垂肩。又不许他闭眼,司马昭就半睁着,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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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必然有埋伏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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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不要小看这静静一坐。里面有鬼神莫及之变呢。”
刘禅正色道。
“你若害怕,现在还有机会逃走,回到客庭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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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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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逃?!”
“一旦开始静坐,不到钟声响起,你绝对不能离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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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我知道啦!”
司马昭不耐烦。——静静坐着,有什么难,有什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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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要先发一个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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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赌上至今为止的所有身价性命,赌上一切你在意的与不能失去的东西。”
“你要发誓:一直到钟声响起,都静坐不动分毫。否则昭公你将沦为一无所有,身心受烈火天雷之苦。万世浩劫,再无一次有今日之荣光……”
刘禅皱着眉头,又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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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能坚持到一炷香后钟声响起,……”
“从此千百次生生死死,你将再也不能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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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要立下如此苛刻的毒誓?……终于觉得这不是好玩的事情。
但,司马昭岂是退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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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誓便是!多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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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鼓鼓坐正身体后,刘禅回到自己的座位,与他背对背坐好。当他们同时安静下来时……
突然时空凝滞。
一切声音停下,耳边鸣嘤起,时空刹那间变得广阔十万倍——
静坐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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