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渊冰素履】上（1 / 1）

04：

司马昭未曾想，这一觉他睡得很沉静，很舒长。

他听到泠泠的琴弦声，悠悠醒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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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厅暖室里只剩他。

门外天色昏昏，大地素白，辨不出天色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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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苍凉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萧索地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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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冰冥暮暮，足行何迟迟。】

【素雪纷无驻，千山竟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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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耶，白耶。莫与之言咏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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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醒了？”

侍女侍跪在他面前，为他端上温热的蜂蜜水，解枯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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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披着不知谁搭在他身上的绯色大袖，起身出门。门外的冷空气缓和清澈：府内毕竟不同山林，藏风化水，令人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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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厅门，见回廊尽头有一个玄衣老琴师，瘦瘦小小，背对着他坐在楼望处。老琴师白发批垂，佝偻盘腿，身边侍立一个小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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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有力地扣拨鼗瞽子，如同盲僧，慢悠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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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春芳树未纪，或与幽兰同栽】

【松柏摧为朽槁，我心幽幽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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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耶，白耶。莫与之言咏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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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人心也凉。却又无比融印于这浩瀚的天地。

好无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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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琴歌暂住，司马昭忍不住问道：

“老翁，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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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醒了？”

那老人突然坐正身体，高大了几分。他声音也变了，柔和如水——方才的吟，不过是唱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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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慢慢回头，白发倾垂肩头；他转过一张平静的脸，回望以一双碧水之眸——

刘禅身姿未动，抱着阮咸，幽幽说道：

“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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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料，再见，已是这般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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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雪白的发丝，陡然尖锐地刺痛了司马昭的眼睛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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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的第一个反应是转身拔腿就跑。

慌不择路，难过得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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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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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住了脚，手扶阑干，不敢回身地问：

“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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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按理应该追一追你才是。”

”但我最近身体太差，走快一点儿也不行，……还请昭公，不要跑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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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回头：见刘禅扶着柱子，慢慢喘气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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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倒是有用，司马昭又慢慢走回去。

……

刘禅已经坐在廊上，喘气稍止，大大方方道：

“昭公，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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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嗣……”

看到刘禅这模样，连一句【别来无恙】也问不出口。

“你也该偶尔锻炼，打理好身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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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不是当年能斗熊，猎狐的身板啦。“

说道往事，两人都有些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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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正在化冻。

司马昭知道，他要的不是这种化冻。不是这种若无其事，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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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他们又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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