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青锋芒（1 / 1）
01：
在冬猎时，司马昭为刘禅打了几只雪白的狐狸。他让刘禅用这些狐狸的皮毛做些防寒的衣物。刘禅回信表示感谢。——
作为回礼，刘禅送给司马昭一大坛子泡菜。
酸水白菜，脆萝卜梆，咸心芜菁。在陶坛里码得整整齐齐。——（蜀地的泡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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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手为之，技艺未减。佐酒良品。愿公喜尝。】
很清秀端正的笔法写的感谢信，几乎能看到这个人伏案低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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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原来公嗣还有这样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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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彩亲自代替刘禅送礼物前来。司马昭一见礼物，兴致勃勃地大笑，当场揭开坛碗就要用手抓着吃，幸亏王元姬冷眼拦住了他。——
也不知是要防着有毒，还是看不得自家这位主公在别人面前没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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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彩看着他们两拉拉扯扯，虽然平生不爱笑，也努力对王元姬挤出一个笑容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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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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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了两日，司马昭邀请刘禅夫妇来自己府中吃烤鹿肉——自然又是要一场大醉的节奏。
刘禅和星彩的马车一到，司马昭就三番宣人去请引，自己站在宴客厅门前兴致勃勃来回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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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刘禅还是那一步一停的端庄步态，慢慢和星彩踱步行来，司马昭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
当刘禅出现在门口时，窈窕的身姿还是那么婷婷袅袅。他果然将那些白狐狸毛镶在衣服滚边上。而围茸于脸颊脖子边的柔软白毛，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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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如同一片绒羽，好似一缕雪华。
带着那轻盈的，飘忽不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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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嗣！这样果然很好。——暖和多了吧？！”
司马昭上前去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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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近前，司马昭突然又想乐——
他好像第一次发现刘禅的个头居然这么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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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前蜀汉皇帝身高才及司马昭胸口，正色言笑虽然端庄，但不得不努力抬头的模样，实在显得异样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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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司马昭知道时间有个词叫做“被萌到”，大概他就明白自己现在忍俊不禁的心情了。
（ps：司马昭190，刘禅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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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将自己的大手伸进刘禅的脖子里，捧起刘禅的脸。
因为感觉到刘禅脸颊没有那么冰凉了，又摸到他脖子光滑皮肤上的温暖，很是开心——
“公嗣！咱们今天也要痛快喝酒，好好暖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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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唔！”
刘禅的吃惊一掠而过，继续呵呵傻笑。一旁的星彩双眸快要喷出火来，而王元姬用“我早就知道他会这样”的表情叹了口气，径直邀请星彩就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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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记录这件事情，是因为此刻司马昭对刘禅还只是天真直爽的关心。即使抚摸刘禅的脸颊，或者眼睛发亮地揽他入怀，心里都赤堂堂思无邪。
后来他恋上刘禅。反而莫名生出一种尴尬。不说动手动脚，就是被刘禅注视，也忍不住心思大乱，反而束手束脚了好久——
那时节，他晚上枕臂，想起自己曾经轻易就能和刘禅亲近，觉得暗暗不可思议。
他回味着刘禅光滑的皮肤，纤细的腰肢，还有领子上柔软的白毛，甚至觉得那些软软的白绒毛就是刘禅的本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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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得喷香的鹿肉用银盘端上来，他们又一次开怀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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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开始说他外出打仗的故事，连八卦带吹牛逼。几番歌舞以后，司马昭看着默默饮酒的刘禅，突然有点怀念风雪中挥剑的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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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了救他，也有那么一瞬撕下自己的伪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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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嗣。脍炙人口，今夜欢乐。不如拿剑来，请你就着琴瑟舞剑一番吧——“
司马昭兴致勃勃。
“来人，上青钢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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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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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众人都是一怔。稍后大家发现将筷子狠狠拍在桌案上的人。是星彩。
星彩眼底泛红，默默在一旁饮酒的她有点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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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脸色冷若冰霜，站起身来，手往腰上探去——幸而那里并没有武器：
“晋公。你竟然命令我主为你舞剑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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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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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禅望着星彩，突然大笑起来，他牵动星彩的衣袖，露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啊呀，子上啊。你可找错的人啦。“
”我的武艺疏松，剑舞根本端不上台面。身为出色武将的星彩看不下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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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还是目瞪口呆。
王元姬瞪了他一眼，转而忧虑地注视着星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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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禅站起来，与星彩并肩：
“青钢天剑是天下闻名的宝物，……是子上先兄的遗物吧。”
“虽然我也用过类似的武器，却实在不敢用笨拙的动作玷污这英雄宝剑。子上这样的邀请，无异于想从幼犬身上找到麒麟的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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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彩怔怔地回头望刘禅。
刘禅侧目看她，微微眨眼一笑，似乎在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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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苦笑起来：“看来，我大概是做了一件错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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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彩低头沉默片刻。口气温和了许多：
“虽然——“
“虽然刘禅殿下的剑舞，简直难看得要哭，丢祖宗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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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晋公不嫌弃，我愿意为晋公表演汉室的刀盾舞——“
星彩说出口时，一脸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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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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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禅挑起眉头，苦笑起来：
“哈哈，没说错吧？星彩果然是嫌弃我了。——星彩是非常出色的武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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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停留在刘禅的手上——他一直握着星彩的手，没有放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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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这样的话…——“
令人意外地是，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王元姬也离座起身。
“我也来跟星彩对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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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意外的体贴之举。星彩望着王元姬，两人对视一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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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场很精彩养眼的女将比武。
在琴的拍煞声中，笛子吹出锋利的乐声。元姬挥动镖叶如扇，与星彩穿行交错。女子的柔美与灵巧，让刀剑的寒光别有一番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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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元姬行礼先退下，星彩持盾和剑，旋身来到中厅时，表演起了古老的汉室武礼——
几百年前，刘邦曾经与部下一同这样战舞，在青铜剑拍击在盾牌上时，随着金声大喊：
【灭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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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天，当星彩击盾转身，一跃而起时，她只能咬紧牙关，沉默如铁。
她回头剑锋指处，眼中看见的是同样沉默的刘禅，正端着酒杯，眼底覆着一层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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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亡汉兴王业定，
而今长安犹是故王都，刘汉后人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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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昭不是那种以玩弄人心为乐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不忍。
他并不期待一场酒喝出来这种滋味。但他也终于有一个机会，窥看到刘禅人生中那沉重得难以形容的阴霾：
无论是希望他败的人，还是对他有所期待的人……都在指认他亡国之罪。
那些目光投在他身上，有如灼烧毒焰，铁石亦不能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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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受这种唾弃和罪名的人，大概会朝夕不能安眠，须臾胸闷奇耻，感到没有脸面见世间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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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很能理解从蜀地跟随回洛阳的星彩心中的痛苦。
但是他不理解的是，坐在案前继续喝酒，观赏舞蹈的刘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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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么平静，微笑着，一点痛苦都没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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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刘禅安然的姿态，司马昭觉得自己胸腔里这颗血肉做成的心脏温暖发烫，却永远不可能捂热对面这个人——不，对面这座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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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嗣这个人，为了忍受痛苦，大概早就把自己变成鬼怪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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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禅注意到司马昭的注视，他转脸向司马昭做了一个敬酒的姿态。
他微笑的脸被白绒绒的容貌包裹，
好像真的非常快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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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