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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星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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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长沙县之后,我给边远打电话报了平安,电话的另一边,边远显得很紧张,他告诉我这些天一直给我打电话,但是打不通。

“回来就好!真的!”边远如释重负的叹气。

“真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我抱歉说。

“没事的!”边远轻轻地安慰我说,“你没事就好!”

我没想到当天晚上边远就跑来看我,甚至还善解人意的给我带了晚饭。我支支吾吾的狡辩说不饿,其实只是有些懒惰加郁闷不愿见人更不愿下楼罢了。

边远显然不会看不穿的我谎言,在他的催促下我终究端起了饭碗,在边远的注视下像犯人一样一口一口的把米饭咽到了肚子里面。

“哎!”边远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不说我也知道为什么:原先浩浩荡荡的圈子就剩我们两个人最沉默寡欢的人形影相吊了,我们两个坐在茶几旁边就着孤灯投下的暗影喝茶,与凄凉为伴。

“你身体现在没事吧?”或许是因为脸上挂着像兔子一样的红眼的缘故,边远试探性的问。

“早就没事了!”我小声说,我很清楚,以自己的心理调节能力,很快就能恢复以前的平静,我这个人,无论遭遇多么难缠的事情都可以没心没肺的放得下。

“真的?你别怪丁洁!这些天她也很自责!”边远跟我肩并肩地坐在一起,幽深的看了我一眼。

“没事的!见不见最后面也就那么回事,见了面反而更难过!没必要较真的!”说话的时候我的心里真的是这样子想的,人生有很多遗憾,在遗憾面前要学会思考,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但是丁洁却做不到,她是敏感的,肯定会想太多。我们两人共同的特点就是思维闲不住,只不过我的思路总是殊途同归,而丁洁的确是越走越远。

“不过这件事发生之后他们对丁洁的看法更多了!”边远不安的玩弄着丁洁当初送我的音乐盒,因为我懒得换电池,所以现在处于半瘫痪状态。

“没有丁洁我爸妈就不会死了?他们就喜欢这样捕风捉影!”我有些懊恼的想。

然后边远又对我说了更大的新闻,丁洁打人了。

我才知道我不在的日子里,欧阳成天天来找丁洁,摆出一副吃定丁洁的样子,在空间、腾讯微博、学校的论坛不停的刷存在感,然而丁洁并不吃这一套,充耳不闻,欧阳成电影看多了大庭广众之下玩壁咚,结果不仅没有得手,还被丁洁狠狠得扇了一耳光,欧阳成并不是什么君子,即使面对女生依旧不肯吃亏,为了找回场子居然动手要打丁洁,然而他怎么可能是生气的丁洁的对手,结果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二连三的被丁洁放倒在地,那天鼻青脸肿的欧阳成跟丁洁一同被叫到了办公室,欧阳成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挨了一顿批还要接受回家反省的全校通报的处分,甚至成了榔梨最大的笑柄,但即使是胜利者,丁洁也没有得到应得的尊重,反而背后的留言更多了。

边远说得很简单,许多细节都没有跟我说,却听得我触目惊心,我能感觉到丁洁悲壮的面对近乎疯狂的追求者以及比寒冰还要冰冷的冷眼跟误会。

“丁洁!这些天日子不好过吧?”我有些冷,不知不觉抱紧了胳膊。

“还有一件事!”边远做心里斗争的时候不停地吸着凉气。

“说就行!我承受的住!”现在的我的心完全就像铁打的一样了,任何事情摆在我面前我都会觉得无所谓了。

“易亮跟何聪在一起了!”

……

第二天,丁洁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带走的kitty猫闹钟早早地把我从睡梦中拽了起来,它是当初丁洁从学校后面的小街上淘来的,像她一样活力十足,永远走在时间的前面,几天不见居然比学校的时间快了整整一个小时,甚至叫声比之前更加嘹亮了,我咬牙切齿的卸掉了电池,睡觉是不可能了,于是我只好起床收拾了一下自己,虽然还有一些红眼,但是精神好了很多,也不是很想念家人了,我给自己定义为冷血,真的,从悲伤到冷静面对仅仅过了不到一周。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有些憔悴,有些阴郁。其实我知道,在我的心底,我就是个这样的人。

我从容的踏入了学校的大门,没有表现的太过悲伤,我环视了一下学校的景致,只不过几天的时间,树木复苏了很多,很多绿色的新芽想舒展的手指一样在春天的阳光下绽放开了,星星点点的点缀着淋了春雨的黑黢黢的树干。刚享受过春雨洗礼的石板路一尘不染,平整的像水面一样。

我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提醒自己从容,因为没睡好,眼睛终究有些肿胀,仿佛随时都会撑开眼睑自己跑出来,我杞人忧天一般的一边揉眼睛一边踏着铃声进了教室,一个人默默地进了教室,在我踏进教室的一刹那,我感觉时空仿佛停滞了一下,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慢了半拍,我从容的迎着同学们诧异的目光,昂着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桌子早早地被朱红红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人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这样一来我猜测她是每天都替我打理的,我手指有些僵硬的抚摸着干净的桌面,感动的看了朱红红一眼,她也看我,眼睛里有略带羞涩的关怀,因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所以以前我们是几乎不说话的,她有些微胖,而且脾气也时好时坏,但是那一瞬间的微笑却狠狠地温暖了我,我点头对她致意,却说不出话来。

诚然,这只是开始,整整一天乃至今后的日子,我想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呵护与关心,水杯里的水喝光之后就会有人主动帮我添满,上厕所的时候也会有人跑上来跟我一起,下午前桌同学的妈妈给他送来了加餐,是海带寿司,她妈妈自己做的。

“孙梦!一起吃啊!”说的那么自然,所有的一切仿佛约好了一样共同照顾我。

课间的时候班长塞给了我一个精致的笔记本,封面是流氓兔,我里面写满了任课老师、同学的祝福话语,虽然我知道里面有很多是为了应付,甚至还有错别字,但我还是流泪了,不仅仅是因为感动。我从第一页看到最后,又从最后找到最前面,终究没有找到丁洁的只言片语,我不知道是他们没找丁洁还是因为丁洁不屑于煽情,总之我心里还是有些失落,我默默的将笔记本放到书包的最里面。

我并不喜欢被可怜,即使他们是无意的。而且我更清楚在我享受足够充足的温暖的同时,丁洁正独自承受不该承受的冷遇。我想跟她说话,但是,我却没有勇气去找她,虽然我们并没有杀父之仇。

“晚上一起吃饭吧!给你补充一下营养!”下课的时候边远主动邀请我。

“嗯!”我抓起书包,跟着边远走出来教室。

“你还好吧?”边远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问。

“还好!”我点头。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不敢面对!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边远笑呵呵的走在前面。

“今晚的饭我请吧!”我快步追上去,老是麻烦边远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今晚……”边远迟疑了一下对我说,“今晚是易亮请客!”

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易亮了,许久不见,他成熟了好多,原本青涩的脸上多了许多饱经风霜的神色,眼睛同样也变得锐利了起来,那种锐利曾经是我最坚硬的保护色,仿佛一夜之间增加了十岁,当然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样的人不是一个人来的,何聪也跟着来了,何聪见到我的时候居然有些害羞,我看到她迟迟不肯落座,磨磨蹭蹭的绞着自己的双手,易亮很善解人意的挽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他们手挽手亲密的样子让我有些不能适应,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但是两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是迟钝了许久。

“怎么了?见到我不会说话了?”易亮一如既往的冷静,右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何聪的手。何聪含蓄的对我笑了笑,露出两颗雪白的牙齿,我们四个人围着桌子吃饭,曾几何时,何聪的位置还是丁洁的。

“去哪了?这些天都?”我笑着给他添茶,顺便给何聪也倒满了,何聪很拘谨的双手握着茶杯,满脸的歉意。

“记不清了!哈哈!”易亮笑着敷衍我,轻描淡写的把话题引向了我,“我没什么好说的!说说你吧!没事吧?”

“还好!没了妈,但是多出来一个哥哥!”我笑得有些自欺欺人。

……

何聪整顿饭都保持足够次沉默,而且也没有说要坚强、不要悲伤之类的废话,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地方,不世俗,不做作,如果不是因为她跟丁洁有过节,我真的很想跟她结交。

“不用!放心好了!我没事的!”我摇头拒绝。

“我送你回去吧!”边远付完帐之后走到我旁边。

“我来吧!我们顺路!”何聪主动请缨,边远明白何聪的动机,没有说话,易亮也明白,附在何聪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就走开了。

我们两个肩并肩往回走,何聪收敛了以前的乖张,变得斯文了许多,依旧没有化妆,穿简单的T恤牛仔裤,身板挺得直直的,扎着一个细细的马尾。

“孙梦!对不起!”何聪在我旁边跟着我,悄声说。

“你不要想太多,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丁洁!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你不用太自责!真的!”我平静的说,这的确是我心中所想,而且丁洁也同样是这样想的。

“谢谢你!”何聪顿住脚步,很欣慰的看着我,“最近还好么?”

“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我扛得住!你们……也不要太贪玩了,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其实不需要我担心的,他们都是豪门望族,哪里需要高考来改变命运。

“孙梦!你看我这样好看么?”何聪突然歪过头问我。

“嗯?为什么这么问?”我不理解的盯着何聪看。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易亮应该是喜欢这样的!”何聪有些六神无主的左顾右盼,这个刚获得幸福的小姑娘在我面前突然变得拘谨起来。

“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做独特的自我,做好自己就行了,不要去模仿别人!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也不是最准确的!”我笑,很自然的拍了拍何聪的胳膊,在何聪面前,我们都是大人。

“孙梦!你说的很对!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何聪低头,表情有些害羞。

“嗯?”我诧异。

“没什么!哈哈!”何聪笑得有些傻,或者说是痴。

我们不再说话,何聪一直送我到楼下,我觉得他们实在是多虑了,何必考虑我的感受,现在真正需要关心的是丁洁。

“孙梦!老师说明天交班费,每人五块,别忘了哦!”分别的时候何聪很愉快的提醒我说。

“嗯!多谢!”我点头,目送她离开。

第二天,我特意在买早餐的时候拆了张五块的,准备去交钱,走进教室的时候刚好看到生活委员在课桌上收钱,队伍排的老长,丁洁就站在我前面,看到我的时候丁洁有些迟疑,我也有些紧张的低下了头,我们一前一后不动声色的随着队伍前进。

快到我们的时候,丁洁从钱包里抽出了10块钱,但是生活委员故意抽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五块放到丁洁面前,那张钱几乎快要烂掉了,放到大街上都不见得有人捡起来,中间有一条破开的口子像是在嘲讽什么。

丁洁有些气恼,她有个小习惯就是生气的时候捏拳头,似乎随时都要冲上去打架。“给我换一张!这张太破了!出去买东西肯定没人要!”丁洁没有妥协,我不知道一向视金钱如粪土的丁洁为什么这次没有忍耐。

“就这一张了!”生活委员彬彬有礼的说,眼睛里面有微妙的心机闪动。

“那我下午再缴!”丁洁没好气的将钱收回了钱包。

“不行!老班说上午必须全部交齐!别因为你一个人耽误了正事!”生活委员寸步不让的站了起来,后面排队的人也纷纷推波助澜,说一些快点别浪费时间之类的助纣为虐的话。

我看到丁洁有些气恼的咬牙,我知道要不是碍着同学关系她已经拍桌子动手了,于是我轻轻拍了拍丁洁的肩膀,“我忘带钱了,替我交了吧!回头还给你!”

丁洁微怔,抿了抿嘴唇,还好没给我丢脸,反应足够快的将十块钱放在了有些茫然的生活委员面前,转身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任何的话。

我松了口气,呵呵!又搞砸了一场好戏。

回到座位之后,我的手机立刻震动了起来。

“孙梦!最近还好么?”是丁洁的短信,我扫了一眼短信记录,我们上次短信交流居然是三个月之前了。

“挺好的,你呢?”我故意留了一个问号,我怕我们的交流因为无言以对而结束。

“挺好!”简单的两个字结束了我们的交流。

我猜测丁洁心里是有障碍的,丁洁不愿意面对,我不敢继续追问,怕刺激到丁洁敏感的神经,现在的丁洁就像被围在该下的项羽,内无粮草,四面楚歌。

现在唯一能帮上丁洁的,只有边远了吧。

“丁洁这些天还好么?” 晚上我给边远打电话。

“前几天感冒了好像,现在身体不太好!我昨天打电话问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有时间帮我关注一下丁洁,她现在精神不太好!”我嘱咐道,现在我跟丁洁之间有看不到的隔阂,我盲目的去找丁洁只会加深我们的误会。

“你的精神也不太好啊!自己注意!”边远笑笑说,我知道他不会辜负我。

“我没事!”我微微笑了笑,“放心好了!”

“那就好!”边远也笑。

下午全校老师开大会,所以改成了自习课。

因为高考在即,气氛沉闷的多,所有人都低头做题温习功课。

突然,我听到教室传来了呕吐声,然后刺鼻的胃酸味道在教室里弥漫开来,我看到有女生用纸巾捏着鼻子,做深恶痛疾的恶心状,我心里莫名其妙的疼了一下,把目光转向丁洁,真的是她,在她身旁的地板上全是昨天晚上吃的西红柿鸡蛋,因为没有老师,所有人都抱着看戏的态度盯着丁洁,丁洁面色苍白,眼睛里面有倔强的波光,虽然处境很狼狈,但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忍着肠胃中的恶心一边擦桌子上的污秽。

所有人躲避不及,没有人上前帮忙。

我起身,走到丁洁的座位旁边,丁洁察觉到了我,抬头看了一眼,伪装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以前我也喜欢这样,所以她瞒不过我。

“我来吧!你先去洗洗!”我伸手按住拖把,丁洁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开了,我看到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影子像河面上的波纹一样一晃一晃的。

我当着众人的面替丁洁打扫她的呕吐物,原本安静的教室迅速热闹了起来,无不是幸灾乐祸的讨论几个月了、谁的之类的风言风语,拖把涮了好几次才把教室打扫干净,有人夸张的把窗户打开,我叹气走了出来,我没有资格埋怨他们,毕竟跟他们没有关系。在洗手间我看到了状态有些恢复的丁洁,她面色苍白的站在镜子前,她刚洗完脸,脸上还有没有擦掉的水珠,头发湿了好多,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

“谢谢!”丁洁说这句话的时候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遥远。

“丁洁!你没事吧?”我轻声问。

“当然不会有事,再说你们又有谁在乎过我的感受!”

“丁洁!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你!希望你能理解!”

“嗯!”丁洁轻声回应,有些懊恼的低下了头。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开了,脸上的水渍都顾不上擦。

晚上回家,我一个人把自己封锁在房间里,家里依旧只有我自己,收拾东西的时候能找到丁洁以前在我家里留下的印记,还有大脸照,丁洁始终不承认比我小,她是有钱人,手眼通天,居然改了户口本,身份证上的生日也是跟我同一天。

“这样我们就可以说是亲姐妹了!”

第二天是周六,晚上的时候我去药店买月月舒,刚好发现丁洁也在,我简单对她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丁洁也对我笑,有些如释重负的意味。

“昨天怎么了?”我追上去跟丁洁并肩走。

“怀孕了吖!”丁洁满脸的讽刺笑呵呵的抚摸着药架上的安胎药,“都好几个月了呢!”

“别瞎说!最近还好么?”我过滤掉她的胡言乱语,轻声问,

“还好吧!”丁洁回答的模棱两可,似乎也没料到我会这样问。

“中午一起吃饭吧!好久没一起了!”我轻声央求。

“你就不怕别人把你跟我归为一类!”丁洁转身回望,看起来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我们本来就是一类人!”我点头。

丁洁的目光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定定地注视着我的身后,我随着她的目光转身,刚好发现推门而进的易亮,身边还跟着何聪,两个人很亲密的拉着手,易亮的目光有些淡然,何聪倒是很开心的样子,不停地对着药店的新装饰指指点点。

“孙梦!你也来了?”看到我之后何聪很开心的跟我打招呼,即使看到丁洁依旧表现的极为镇定,友好的伸出手。

“丁洁!你也在啊!”

丁洁也不负众望,面不改色的跟何聪握手。

易亮远远地看着我们,没有说话,何聪跟我们说了些闲话就告辞了,我们为了避免尴尬,拿了药就走了,易亮比我们更迅速,交钱的时候排在我们前面,我看到易亮还明目张胆的拿了两盒杜蕾斯。

“他们同居了?”丁洁有意无意的问。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不过从边远说话的态度上可以确定,两个人确实干了这个年龄不该干的事情。

“真前卫!”丁洁不为所动,无动于衷的表情让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已经好几个月了,我们再一次在一张桌子上吃面,吃饭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寒暄几句之后就沉默了起来,各自对着各自的白瓷碗发呆。

“你是不是觉得易亮堕落成这样我该负全部责任!”丁洁冷不丁的抬头问。

“有一定关系,但也不能全怪你!”我抬头看着丁洁的眼睛,这样可以让自己更真实一些,“一个男人因为一点儿挫折就堕落成这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何聪长得还是蛮漂亮的!但是易亮不学习我就不知道了!”说起易亮,丁洁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仿佛说得只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你跟他分手也实在是太仓促了!”说完这句话我有些后悔,后悔语气有些重。

“早晚都要分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丁洁笃定的摇头。

原来丁洁也这么想啊!我咋舌。

冬天的时候天黑的特别早,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我有些释然的紧了紧衣服,无论怎样,我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丁洁执意要将我送回去,我们无声的并排走着,一路没有再说一句话。

“上去坐会儿吧!喝杯水再走!”我极力邀请,心里盘算着留她过夜。

“不了,我还有事!你上楼的时候小心点儿!”丁洁冷冰冰的拒绝了我,甚至没有给我任何挽留的余地。

“丁丁!”我站在丁洁身后强忍着内心的慌乱喊了一声,几乎耗尽了我最后的自尊,“路上小心!”

这样死皮赖脸的样子我是最看不惯的,那一刻我恨不得狠狠的甩自己两巴掌。

丁洁愣了一下,依旧没有多余的反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自顾自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我的心被丁洁的漠视激起了无边的巨浪,排山倒海的充斥着我的肺腑,回到住处,我无精打采的掏出钥匙开门然后换鞋。屋子里一片漆黑,我伸手去开灯,眼前却突然一黑,一双大手捂在了我的眼睛上。

啊?!我吓得尖叫起来,但随即我听到了背后爽朗的阴谋得逞之后的哈哈大笑。

居然是孙建祥。

“幼稚!”我故作生气的冷冷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走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在孙建祥的放纵下,催生出了大小姐脾气了,但是那一刻我真的很开心,团圆比任何礼物都要美好,刚才的郁闷也一扫而光。

“哎呀!大小姐!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你这个样子以后谁还敢娶你!”孙建祥笑呵呵的在我旁边坐下,一脸的谄媚,见我赌气不搭理他,于是故意抬肩膀撞了我一下,我也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撞完之后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孙建祥也笑,我们两个一看就是亲兄妹。

“任务完成了?”我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仰着脸看他,紧张地问。

“还好,刚执行完任务!顺路来看看咱们孙家的大小姐!气色挺好么!”孙建祥嬉皮笑脸的说,甚至放肆的捏我的脸,一点儿人民jingcha的气质没有。

“流氓!”我故意用力捶他的大腿,那个地方肉最多,肯定不会疼,“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还好吧,不过还有一个地方需要我,所以不太方便露面!”孙建祥很随性的躺在沙发上,左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肩膀,我也乖巧的把头靠了过去,“其实刚才我在面馆看到你了,但是出于安全我没有跟你相认!万一被仇家看到把你抓起来要挟我就不好了!你懂我的意思!”

“哪有这么严重?这又不是香港的警匪片!”我很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子么?那么好骗?”

孙建祥没有说话,眼神突然之间变得肃穆庄重起来,与刚才的狡黠放纵截然不同。我吓了一跳,疑惑的盯着孙建祥,伸手拍了拍孙建祥的脸,“喂!怎么了?魔怔了?”

孙建祥愣了愣,眼睛突然红了,吝惜的抓住了我停留在他脸上的手,一动不动的望着我。

“该不会真的那么危险吧?”我咽了咽嗓子小声问。

孙建祥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孙建祥的衣服,收敛了刚才的乖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自己的,你以后也要注意啊!子弹不长眼!”

“孙梦!如果有一天你被坏人抓走了!需要我在你跟大是大非面前做选择的话,希望你能理解!”孙建祥叹着气,半真半假的对我说。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情发生,不过万一真的出了这种事!”我靠近孙建祥,紧紧地挨着他的肩膀,用最平静最坚定的语气承诺:“不用管我!我理解!”

“真的?你不怕死?”孙建祥温柔的揉着我头顶的头发。

“当然怕!怕的要死,不过到时候你最好是一枪打死我,那样痛快一些!”我一本正经的说,“千万不要放我回去受罪,我不喜欢让别人为难!”

“唉!”孙建祥再次搂住我的肩膀,眼睛里面布满了荧光。

“放心吧!怎么可能那么背!什么坏事情都摊到咱家的人身上!”我小心安慰他。

“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咱妈才跟咱爸离婚的!”孙建祥叹气。

“咱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变成别人的累赘!”我小声解释。

“我知道!爸爸也知道!”孙建祥轻轻地用手指梳理我两鬓的头发,“本来以为你长发及腰的时候才能回来呢!没想到早回来了,却还得走。”

我点头,眼泪不知不觉又流出来了,我有些遗憾,要是我们一家四口在一起,该多好。

“那女的谁啊?你同学?”孙建祥替我擦了一下眼泪,岔开悲伤的话题问道。

“是啊!”我有些沮丧的点头,“以前关系最好的一个同学,最近闹了些矛盾!哎!”我忍不住叹气。

“丁洁?”孙建祥很神奇的叫出了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的抬起头仰着脸问她。

“我听咱妈说的!”

“嗯?”

“她还说你们两个性格走了两个极端,在一起时间久了肯定会闹别扭,不过真是奇怪,你们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其实……其实就是我想多了,”我吞吞吐吐的解释,“本来我跟她不认识,只不过那段时间我刚好看了《武林外史》,里面有个女侠经常拿鞭子抽她的女儿,到最后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的亲生女儿却在另一个很有钱的人家里……”

“天呐……”孙建祥惊讶地望着我,用力的揉我的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你脑子里面究竟想些什么?发散思维也太丰富了吧?”

我有些害羞的不说话,任他□□我头顶的头发。

“咱妈经常打你?”

“也不是,打过几次,不过有些时候不怎么管我……不过我真的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当时丁洁真的挺可怜的!”

“其实你不要想太多,你的确是咱爸咱妈的亲生女儿,咱爸是A型血,咱妈B型血,你是AB型,丁洁是O型,丁酩的爸爸是B型,所以丁洁跟咱家没有任何关系!”

“我是AB型?”我愣了愣,“AB型的人都很自私吧?”

“别闹!”孙建祥又敲了我的头,“不准胡说八道!”

“丁洁是个好女孩啊!”我自顾自的说,内心升起一阵悲凉。

“我知道,她家的资产前几天冻结了!因为她爸以前收受贿赂!现在警方正在调查,估计证据确凿只是时间问题!”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诧异,我没想到丁洁突遭变故。

“好久的事情了!总之这些天你多关心一下她,女孩子,没钱很麻烦的!万一堕落了就不好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该不会早就打她的主意了吧?”我很八卦的问,短暂性的忘却了丁洁的危机。

“也不是,你身边的所有人我都有数据!”孙建祥不动声色的解释。

“你!你要干嘛?”我吓了一跳。

“你是我妹妹!我必须保障你的生命安全!”孙建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的被他感动的一塌糊涂。

那天晚上,我们就这样肩并肩靠在沙发上聊了很久, 12点的时候孙建祥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面的男生很僵硬,有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起身准备送孙建祥,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他推了回来。

“孙梦!到此为止吧!”孙建祥用力扶助我的肩膀,给了我一个坚定的微笑。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于是只好打算目送他下楼,下次见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难道真的要等到长发及腰?

“小梦!让我好好的抱抱你吧!”孙建祥轻轻把我散落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像鉴宝一样目不转睛的望着我。

我故作轻松的展开双臂,孙建祥紧紧地抱着我,眼圈红红的。

“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我没办法提高声音,因为我快哭了。

“我这次要出去很久,你一定要小心些!”孙建祥哽咽着说。

“多久啊?”我有些不舍地问,痛恨自己这种时候还说这样没用的废话。

“最少也要两三年,总之你要照顾好自己!”孙建祥回答的很随意,我却有种相见无期的伤感。

“你也是!”孙建祥松开了我的手,很为难的笑了起来。

我还想笑他笑得难看的时候孙建祥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看,叹了一声,“丁洁是个好姑娘,我感觉你跟她最好坐下来好好谈谈!”

“还说你对她没意思?你的脸上明明就写着!”我带着泪揶揄孙建祥,孙建祥没有否认,笑着拍了怕我的头,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闭上房门,我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跪在了地上,没来由的发出一声极力压抑之后的呜咽,泪水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落了下来,我知道以后的等待将会更加漫长,更加没有希望。

那天晚上我是在沙发上睡得,一个人久了,就会越来越迷恋沙发,沙发比床更容易为孤独的人提供一个封闭的空间舔舐伤口,我像一只猫一样蜷缩在沙发的角落,一闭上眼睛全是孙建祥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真的累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磨蹭了好久才起床出去吃饭,吃过饭之后我考虑再三,决定去找丁洁,眼下我需要跟她好好谈谈。

我去超市买了一大包东西,丁洁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前几天呕吐我猜测也是因为吃过期的东西吃坏了肚子,我买了好多,生怕丁洁饿到,当我气喘吁吁地提着东西敲开丁洁的家门时,丁洁疑惑的看着我,踌躇了许久才把我让进去。

我很久没有去丁洁的租得房子了,里面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床上有一半是毛绒玩具,或者翻了一半的杂志,地面似乎很久没有拖了,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原因,我总觉得整个房间暗淡无光,桌子上还有半块面包,看起来比石头还要硬。

我不动声色的把买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还是忍不住对四周环顾,不得不说,实在是太乱了。

丁洁站在离我很近的位置,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我买的东西,拳头捏的紧紧地,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很久没来了,来看看!”我拿起沙发上的一只小熊玩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放在自己的腿上随便捏了捏,但我没想到我欲盖弥彰的动作彻底激怒了丁洁。

“你都知道了?”丁洁丝毫没有掩饰,其实以丁洁的聪慧,我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了的。

我心虚的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尽量不要刺激到丁洁敏感的神经。“丁家的钱被冻结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一个中学生没有经济支撑怎么行?吃面包多了容易坏肚子……”

“别说了!”出乎我的意料,丁洁冷冰冰的打断了我的话,仿佛我不是在解释,而是在狡辩。

“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

“丁洁!你别这样!”我有些局促的站了起来,“我也是刚知道,你有困难怎么不早说,说出来大家互相帮一下也好啊!”

“你走吧!带着你的东西一起走!我不稀罕!”丁洁像是没听到我讲话一样无情的转过了身。

“丁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努力压制自己心中的不满,有些委屈的解释。

丁洁背对着我漫无目的的收拾东西,完全忽视我的存在。 “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别说了!我累了!谁也不想见!”丁洁口气有些疲倦。

“丁洁!你什么态度啊?我都是为了你好!”我终于忍不住了,提高了声调。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丁洁口气听起来有些不可理喻,像青春期叛逆的孩子一样,我甚至想跑上前抽她。

“你就是死你也不要我的钱?”

“我跟你一样,不喜欢被可怜!”丁洁用力瞪着我,咬牙切齿的样子让我有些心酸,“你还不是一样!我又不是不了解你,我送你的东西你用过几个?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讨厌过我?”

“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我只是……”我想解释,但是我说不出口,我只是不喜欢别人送我东西,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的恩惠,我喜欢一个人,还喜欢……跟你在一起。

我的语塞让丁洁变得变本加厉起来,“既然你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过来,难道安慰一个自己心底特别不被待见的人很好玩吗?你不累么!”

“丁……”我想再叫一声丁丁,但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却被喉咙死死地截住了,“你心里真这样想么?”无穷无尽的疼痛排山倒海一般的向我袭来,冲击着我单薄的身子,我有些惊慌的后退了两步,那种无依无靠的失落感让我有些目眩。

“对!”丁洁在我的对面很决断的承认,紧紧地盯着我,像是在控诉。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不讲理!我不懂事!你厉害!你有气质!有性格!在别人眼里是好孩子!我什么都不是!以前不是,现在还不是!” 丁洁口气有些胡搅蛮缠,我感觉我的头发都快站起来了,她怎么这么气人?

“你在说什么啊?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逼了上去,恶狠狠地压制住了丁洁的气焰,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我发怒,我看到丁洁缓缓退了一步,紧绷着脊背,可能察觉到了我情绪的波动,说话的口气有些底气不足。“你走吧!我怎样不用你管!反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关系!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丁洁!你给我去死吧!”我不知道哪来的脾气粗暴的走上去捏住了她的肩膀,忍无可忍的瞪着她,丁洁似乎被我吓到了,抿着嘴不说话,眼睛里的水位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上涨,几乎要流出来了。

没办法了!我苦笑,下一刻我像个流氓一样狠狠地咬住了丁洁的嘴唇,嘴唇碰到一起的时候,我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流出来了,遇到丁洁以前,我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即使面对丁酩这样没事找事的人我都能从容应对,立于不败之地,但是丁洁却像命运安排在我身边的克星一样,将我引向了一条不归路,丁洁一句话也没说,我知道她在后悔,我们之间需要有人低头,我必须牺牲。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看了我一眼买的东西,想了想还是没有拿,心底终究还是原谅了丁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这样了,我并非逞一时之气,在我用最不喜欢的方式来感动丁洁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跟丁洁站在一起面对,容忍她,包容她,爱护她!就算她真的讨厌我,我也来不及改变想法了,原因不明。

丁洁一动不动的站在我身后目送我摔门而去,没有说一句话,我知道丁洁好面子,我狠狠地闭上眼睛,将眼泪硬塞了回去。

我赌气的快步下楼,楼道很黑,没有灯光,好几次我都差点儿踩空,快到门口的时候,寂静的楼道里突然有快速移动的脚步声,我忽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黑暗中似乎有阴影正在向我靠近,我顿住脚步,阴影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下一秒钟,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耀眼的强光,强光让我有些短暂的失明,我想躲开绕过去,但是脑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一瞬间我所有的思维都停止了,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有了知觉,后脑勺依旧有些疼痛,我想安抚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一瞬间,强烈的危机意识涌上心头,我不可思议的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恐惧迅速的在脑海中蔓延着,这是被绑架了么?我渐渐认清了周围的形式,凭感觉我好想被绑在一张床上,周围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蝉声,似乎已经远离闹市了,嘴里堵着毛巾,想喊救命是不可能的了,然后我又听到了呼吸声,他们没有说话,只是打手势或者耳语,我冷汗直冒,大脑中闪出无数个坏的不能再坏的念头。很快他们也安静了下来,有人走过来拽了拽绑在我手臂上的绳子,确定没问题之后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走开了,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很陈旧的木门,我能闻到一股很陈旧的腐败的气味。

半夜的时候有些冷,我被凉风吹醒了,门又开了,感觉有人在我身上盖了一条毯子,远远地能听见,别冻坏了之类的字样,我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第二天我醒的很晚,外面已经能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了,一天没吃饭了,饿的难受,但我现在身陷囹圄,主要关心的还是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不久之后我听到了推门声,又有人走了进来,开门的瞬间我闻到了一股油腻腻的方便面的味道,还是鲜虾味道的。

我嘴里还有毛巾,所以没有哇哇乱叫,这样很没风度,以前丁洁笑话我,说我死到临头也要不慌不忙的挺直身子。来人慢慢地在我旁边蹲了下来,呼吸声很重,我有些紧张,怕他轻薄我,转念一想要是轻薄早就轻薄了,随即也就释然了!片刻之后,来人的双手出现在了我的脑后,很小心的整理我的头发,然后我眼前的束缚被松开了,有久违的光亮照了过来,长久的黑暗让我的眼睛不能适应强光,我忍着双眼的刺痛摇晃了一下有些晕眩的脑袋,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高浩?”我有些恼怒的叫出了眼前人的名字,同时我看了他的身后,依次是郑浩跟朱黎明,还有一个出乎我的意料,是欧阳成。

“你们?”我承认我看到高浩的时候心里面是有安全感的,至少可以保证人身安全。

“孙梦!该吃饭了!”高浩也不说废话,面无表情的把方便面放到了我面前,同时解开了我身上束缚的绳子,丝毫不怕我趁机逃走,“孙梦!我们没有恶意,希望你能理解!”

“我不理解!”我冷冷一笑,表现的足够无畏,我知道他们不会真的撕票,现下最重要的是了解他们绑架我的动机。

“张宝全出事了!现在就在山下的派出所里蹲着!”高浩面无表情的坐在我旁边背对着我。

“嗯?”我楞了一下,诧异的问,“怎么回事?”

“砍了人!”高浩盯着我的眼睛,平静的叙述着:这座山叫做围山,距离长沙并不远,张宝全转学到了山下的镇上,几天前有榔梨的认识的人同样转了过去,两个人聚在一起喝酒,期间那人说起了丁洁的事情,说了一些难听的话,结果张宝全借着酒劲把那个人的脑袋开了,现在还在派出所里,受伤的人躺在医院里,病人家属索赔三十万,现在张家的人还在四处筹款。

“我想找丁洁出钱,我听说她爸曾经是大老板,拿点儿钱出来应该不难!可是丁洁那只铁公鸡居然一分钱都不出,还打了郑浩!呵呵!”我瞥了一眼叫郑浩的男生,脸上的确有一块明显的乌青。

“你们真是不可理喻!关丁洁什么事情?再说……”我顿了顿,“丁洁的钱已经被冻结了,她现在过得也很拮据!”

“呵呵!”高浩冷冷地一笑,“你以为我会信!”

我愣住了,要不是孙建祥,这件事情突然传到我耳朵里我也不会信吧。

“你不用紧张!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我们要求很简单。”高浩丝毫不介意在我面前泄露自己的计划。“只要丁洁带着钱过来,我们就放人,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为难你的!这点钱对她来说很轻松!”

“可是她真的没钱了!她家的钱真的已经全被冻结了!”我莫名的紧张起来。“再说我跟丁洁早就闹翻了,她是不会来的!”

“我让丁洁三天之内到,而且我跟她说如果她不来就撕票,你懂我的意思!她肯定回来的!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像是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高浩异常冷静的跟我说,执着的令人发指。

“高浩!”我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张宝全的钱我给你,你别让丁洁过来了,丁洁现在的日子已经够苦了!”

“孙梦!你的钱都是你父母留下的吧?你也不容易,我要是再趁火打劫的话……不合适!”高浩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惊讶于他的洞察,茫然不知所措。

“先吃饭吧,面要凉了,等张宝全放出来,我再跟你道歉!”高浩转身带着人走了出去,临走时不忘安排朱黎明看着我。

“姐姐!吃饭吧!面凉了就不好吃了!”朱黎明坐在我旁边小声劝道。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看向朱黎明,朱黎明被我看的发蒙。“你们真的只是要钱?”

“额?”朱黎明被我吓了一跳,脸上有不易察觉的难堪。

“你们跟欧阳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吧?”我努力克制心里的恐惧,如果只是单纯的要钱,凭他们三个人就够了,就算需要绑我也不至于再拉一个毫无相关的人过来,那个欧阳成觊觎丁洁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这个时候趁火打劫的话,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一瞬间我的大脑中迅速浮现出一个危险的念头。

“我们……”朱黎明的脸红了一片,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你们知不知道在干什么?”我高声质问。

朱黎明不说话,脸更低了。“其实这一切都是欧阳成想出来的,以前他跟高浩就认识,他找到高浩说可以找丁洁要钱,还说……还说张宝全走到今天都是丁洁害得,还说不仅可以帮我们筹到钱,还负责……收拾丁洁。”

朱黎明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但我还是听懂了,我努力平复心情,无论怎样,现在丁洁无疑是最危险的,如果她真的来了,到时候受制于我,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我越想越害怕,冷汗直冒,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丁洁知道原委不要过来,但是手机落在丁洁家里了,而且荒山野岭的我也不一定逃出去,靠!怎么这么倒霉啊!

“你没事吧?”朱黎明有些紧张的问。

“我没事!”我抬头看了朱黎明一眼,他的眼睛里面有局促的光,终究是有些愧疚的,一瞬间我的大脑中突然有了灵感。

法国经典名著《三个火枪手》里面有这样的片段,性感多情的美女在牢房之中花言巧语骗的守卫对自己俯首称臣,甚至到最后出手刺杀了自己侍奉的主人白金汉公爵,以前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对这个情节特别嗤之以鼻,觉得里面的人物特别二,想不到我自己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想来我虽然做不到那样风华绝伦,但为了丁洁,我终于狠下决心尝试一下。

“朱黎明对吧?”我小声,尽量放低声音,让自己显得温柔一些,这样可以提高照相的成功率。

“嗯……”朱黎明受宠若惊的愣了愣,脸似乎要发烧,回答的声音很低,显然没想到我还会记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拖泥带水,我不是自恋的人,却也能感知的到青春发育期的小孩子心里的萌动。

“你有时间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故作平静的望向远处,隔着陈旧的雕花木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欣欣向荣。

朱黎明不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缓缓调整语速,很真挚的把我跟丁洁的故事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丁洁其实是我的亲妹妹!”我煽情的说。

朱黎明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这些年丁洁过的并不好,我一直很愧疚!所以你们最好先杀了我!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可能放过你们!你们跟高浩的感情我理解,但是,我跟丁洁也是一样!”我斩钉截铁的说。

“对不起!”朱黎明似乎忘记了我才是阶下囚,反而低声跟我道歉。

“所以,希望你帮我个忙!”我冷不防的伸手握住朱黎明的胳膊,我不能像美莱蒂那样撕扯自己的内衣,适可而止的接触对朱黎明这样的小男孩已经足够了,朱黎明有些害怕,或者害羞,拼命地躲闪,但是我死死地抓住不放,声泪俱下的乞求着,我知道这样看起来很不要脸,如果是我看到这样的画面我也会嗤之以鼻,说白了,现在的我就像一个毫无廉耻的□□,试图通过身体的接触来勾搭无知的少年。

朱黎明的脸红了一片,停止了挣脱的动作,有些紧张的发抖。

“求你了!张宝全的赔款我替他垫付!,真的!我卡里有钱!求你了!”我不顾形象的苦苦哀求,斯文扫地。

“我不能背叛高浩他们!”朱黎明的语气并不坚定。

“你不是背叛他们,你是救他们!你想过你们的父母家人么?想过自己以后的生活么?你才15岁!高浩才18岁,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一生可能就被这次不冷静的举动毁掉了?”我拼命的做最后的努力。

朱黎明不再说话,依旧在矛盾的漩涡之中挣扎,额头上冷汗直冒。“机会只有这一次!你好自为之!”我紧紧地盯着朱黎明的眼睛,“希望你不要放弃这个自救的机会!”

“我该怎么帮你?”像是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朱黎明终于妥协了,声音脆生生的,却让我如释重负。

“打电话告诉丁洁,不要过来!”我小声哀求。

“嗯!”朱黎明点了点头,我用手指蘸着方便面的汤水在地上写下了丁洁的电话号码。

“谢了!”我红着眼睛看着朱黎明,眼泪止也止不住,不是感谢,而是羞耻,想不到我英明一世最后还得像个□□一样靠这样下三滥的卑鄙手段达到目的。

“不用谢,应该的!”朱黎明局促不安的挣脱开我的手,红着脸收拾方便面,“我的手机还在高浩那里,我抽时间给丁洁打电话,你放心好了!”

不久之后高浩进来了,他并没有察觉到我背后教唆他兄弟背叛他的事情,为了防止露出端倪,我故意不看他,紧紧地盯着寺庙的屋顶,屋顶有些陈旧,仿佛随时都会掉一些尘屑下来。“不用客气!动手吧!”我无所顾忌的说,高浩叹着气用绳索把我绑在了床上,我也不挣扎,荒山野岭我也不想往外跑,我相信高浩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孙梦!实在对不起!委屈你了!等完事了,我去给你请罪!”

我没有说话,我现在只需要等待。

高浩默默地起身走了出去,替我关上了门,隔绝了我与外界的联系,我习惯了一个人,所以即使四周没有任何声音我也不觉得闷,外面很快就被阴云覆盖了,并且下起了大雨,夹杂着激烈的狂风。

这样的天气,丁洁只要不傻就不回来,哎!就怕她倔脾气上来!。

我一整天没吃饭,饿的两眼昏花,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撑到丁洁来赎我,想着我的眼泪有忍不住往外流了。丁洁!对不起!我暗自悔恨。

半夜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警觉地睁开眼睛,虽然屋内跟屋外一样的黑暗,但是我隐约的看到有一个漆黑的影子沿着门窗慢慢摸了上来,我吓了一跳,背后一阵阴冷传来。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身材猥琐的黑影裹着冰凉的水汽走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股让我忍不住作呕的烟腥味,难道是欧阳成?黑影越来越近,面孔也越来越清晰,真的是他!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欧阳成鬼鬼祟祟的站在我旁边,眼睛满是猥亵。

我冷冷地看着他,烦躁的说不出话来。

“孙梦!你真漂亮!”欧阳成目光浑浊不堪,看的我一阵恶心,鸡皮疙瘩层出不穷。“滚开!恶心!”我低声呵斥,恨不得跳起来扇他的脸。

“恶心?”欧阳成笑得越来越猥琐了,我看到他轻轻的在我旁边坐下,点了一支烟,很放肆的把眼圈吐到了我的脸上,“我马上会做更恶心的事情你信不信?”

我徒劳的挣扎,但是高浩绑得太紧了,我根本挣不开,慌乱之间我发现除了头部以外,其他部位我根本动不了。

“哈哈!是不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不着急,我先抽支烟!我最喜欢的就是制服诱惑,看到你穿着校服我就觉得特别喜欢!”

“去死!”我咬牙切齿的看着欧阳成,因为紧张,声音有些发颤。

“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来!我的小牡丹!”欧阳成很有成就感的掐断燃着的纸烟,很肮脏的舔了舔被烟熏黑的牙齿。

“滚!”我惊慌的大声骂了一句。

“哈哈!你叫也没用!他们三个吃了我的安眠药,估计得明早上药效才能退掉!”欧阳成的脸上带着龌龊不堪的笑,粗暴的把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下一个瞬间,我的眼泪猝不及防的从眼角溢了出来,甚至流到了耳朵里面……

我幻想过无数的死亡,但从没想到会是这样屈辱。我的牙齿紧紧地咬住舌头,但终究没用勇气咬下去。

“哧”的一声,我的衬衫被欧阳成从领口处扯出了一道口子,胸前敏感的肌肤也暴露在了冰凉的空气中,我像触电一样打了一个冷战,身体不受控制的打起了哆嗦。

“哈哈!现在知道怕了?可惜已经晚了!”欧阳成笑得更开心了,双手不紧不慢的像剥洋葱一样将我的衣服扯到了两边,整个人则像一只丑陋的蜥蜴一样爬到了我的身体上,散发着口臭的嘴慢慢的贴向我的脸,喉咙不停地吞咽着,他的嘴里散发出的烟油的气味越来越重,我无力的捏紧了拳头,脑海中有闪电一般的讯息划过,一股玉石俱焚的勇气充斥全身。

欧阳成似乎很满意目前的现状,缓缓地向我的嘴唇靠拢,我知道我等的那一刻终于要到了,我突然笑了,欧阳成稍微迟疑,下一秒钟我猝不及防的发难,像蓄势待发的毒蛇一样突然猛地抬头咬住了他的耳朵。

“啊……”欧阳成发疯一样发出野兽般凄厉的低吼,我知道这是我这辈子最有杀伤力的举动同时也是最后一次了,我平淡无奇、与世无争的一生在我生命最后时刻因为穷凶恶极而变得闪亮起来。欧阳成像拴着铁链的疯狗一样拼命的挣脱,但是我已经处于搏命状态,无论欧阳成怎么推我、掐我我都是不依不饶的紧紧地将欧阳成的耳朵咬在嘴里。

砰地一声,仿佛拔河比赛的时候绳子突然崩断一样,我跟欧阳成同时沿着用力的方向分开了,我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到了坚硬的床板上,脑后疼痛无拘无束的传遍全身,我轻轻摇了摇头,努力摆脱眼睛里面忽明忽暗忽大忽小的光影,眼前的欧阳成像一只燃烧了尾巴的恶狼,红着眼睛看我,他明明看到了我嘴中的半块耳朵,却仍然自欺欺人的摸向自己的左脸颊,我异常冷静的笑了起来,后脑勺的疼痛与刚才被猥亵的屈辱突然被我抛弃的无影无踪,嘴中的血腥让我从眩晕之中缓缓清醒了起来,然后我在欧阳成的怒目而视中挑衅一般的将他的半个耳朵吞了下去。打死我吧,我心想,死了总比活受罪强,况且,这样也不至于输得很惨。

欧阳成像个疯子一样龇牙咧嘴的咆哮起来,两只鹰爪一样的手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完全不能呼吸了,喉咙里面完全被堵住了,是他的耳朵吧,我想,我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忍忍,马上就没事了!我对自己说!静静地等待着尘埃落地的那一刻。

“臭□□!”欧阳成突然松开了我的脖子,迅速涌入体内的气流让我有些不适应的剧烈咳嗽起来,我艰难的甩掉眼泪,紧接着欧阳成的手掌就扇到了我的脸上,我的喉咙里瞬间涌上了无以言表的血腥气,有橡皮大小的血块猛地从我的嘴里窜了出来,一同还有欧阳成的半块耳朵,欧阳成顾不上我,手忙脚乱的跳下床把像捡宝贝一样把自己的半块耳朵捡了起来,如果我是他我现在肯定会第一时间去医院,但剧烈的疼痛跟莫名其妙的挫败感让欧阳成发疯了起来,我看到他像一个找不到东西的笨蛋一样在屋子里面快速的徘徊走动着,然后手中多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

“臭□□!”欧阳成阴枭的瞪着我,一副要把我撵成肉酱的表情。

“咳咳!一只耳!”我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赏了他一个不屑的笑容,我庆幸自己死到临头大脑依旧能够清醒的找到人性的弱点。

“□□!你去死吧!”欧阳成像是疯了一样一边骂一边举起了手中的棍子,丝毫没有停滞的砸向了我的双腿,棍子落下的一瞬间,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在恐惧面前,我失去了所有从容面对的勇气,任凝聚了怨气与暴戾的棍子落到自己脆弱的腿上。

一下!又一下!

我疼得尖叫了起来,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的声音会变得如此嘶哑不堪,撕心裂肺的疼痛迅速的从腿部传遍了全身,我感到体内的疼痛仿佛要冲破皮肤冲出来一样,喉咙里面凝聚了血腥气越来越重,我仿佛看到漫天的星星在视野内徘徊旋转,然后汇集成了明亮的光影,像流星一样掉落了下来,听说一颗流星就代表一个人,我的那颗流星也该今夜陨落了吧?又是一阵狂风,吹开了陈旧破败的雕花木门,带来了一阵清新的凉爽气息,我回光返照一般的睁开了垂死的眼睛,在我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一双绿色宝石一样闪光的眼睛。

“丁丁!”我梦呓一般在无穷无尽的疼痛中喊出了最后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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