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正文 第176章 扬言天下（1 / 1）
仅仅歇息了两个时辰，褚宛翕在半梦半醒间，被临槿轻声唤醒。天色未亮，转眼又是早朝时分，她此刻已然疲惫不已。
喉咙发痛，褚宛翕起身后咳嗽连连，引得一旁的临槿忙上前递茶询问，“陛下，您身子不适吗？不若先行传太医，推迟早朝罢。”
接过茶杯稍稍吞了些茶水，褚宛翕忙摆手道，“不必了，今日有大事要处理。你派人去崇安殿传话，让帝君先来御书房见朕。”
“是。”取回茶杯，临槿折身去了外间。
褚宛翕拖着昏沉沉的身子，一点点走到盥洗架前。恍惚间，她看到铜镜中的自己，竟然有些许陌生。
捧起铜盆中的温水，她泼灭了自己心中的躁动不安，终是冷静了些许。拿起帕子，褚宛翕擦干面颊，重新看向铜镜，终是定了定心神。
今日，她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在伺人们的服侍下，褚宛翕一点点梳妆完毕，换上了朝服。眼见着东方已然泛起鱼肚白，她难免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临槿，帝君怎么还没来？”想起他近日的消沉，褚宛翕不禁又问道，“他可是又称病在躲朕？若是这样，你先陪朕去崇安殿走一趟罢！”
“您稍安勿躁……”临槿正要解释，却听见了外面传来的一串急促脚步声。
匆忙赶回来的伺人，将临槿的话打断，也让褚宛翕，“陛下！启禀陛下，小的方才去崇安殿传话。帝君随侍韶溪禀报，帝君主子天未亮便瞒着众人独自出宫去了。”
难以置信地看向地上跪着的伺人，褚宛翕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闻，“荒唐！他堂堂帝君之尊，岂能这般儿戏？宫中三千禁军，竟无一人敢拦下他吗！”
看着外面的天色，临槿忧心忡忡，仍旧不忘提醒她道，“陛下，上朝的时辰到了。”
“听韶溪总管所言，帝君主子昨夜便提及今日要去京郊散心，听淳素大师讲法。临走前，帝君主子还吩咐要将这香囊交给陛下您。”地上的伺人说话间，双手将那破旧不堪的香囊，颤抖不已地递给了褚宛翕。
一把抓过香囊，褚宛翕知晓他的心思，莫名觉得万分悲愤，不禁用力紧紧将其攥起，咬牙切齿道，“临槿，上朝！”
北地秋日的山林间，蔚蓝澄澈的天空下，红叶似火，黄叶似金，层层叠叠，景色分外动人。枝桠中，隐隐传来的鸟鸣声，更为这寂静的世界添加了一丝灵气。
久久站立在寺中已生长百年的银杏树下，伏灵均远远听着佛号声，一个人静默地沉思着。金黄的银杏叶随风四散，轻柔地落在了他的发间与肩膀上，让他几度失神。
离开富丽辉煌的皇宫，离开前呼后拥的伺人们，对于他来说是这些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那帝君的位子，昔日里自己看得那么重，却不曾想如今竟成了自己的一道枷锁，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这位施主，师父请您到禅房一叙。”在他分神时，一个小沙弥尼彬彬有礼地来到了伏灵均身侧，躬身与他见礼道。
点点头，伏灵均跟着小师傅绕行至一侧的禅房，推门而入后，内心终是安定了些许。
齐都被攻破后，淳素便跟随褚宛翕回到了燕京，来到这山野里古旧的小寺做住持。虽不及旧日在齐国相国寺那般受用，她的心境却也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帝君请坐。”时隔几年，再次看到伏灵均时，淳素已然为他如今的平和模样所惊讶。
这几年，不知眼前的男子经历过怎样的人与事，竟然能将当年的锋芒尽数收敛，昔日戾气全无。
坐在她对面，伏灵均尴尬一笑，“师傅见笑。这里只有灵均，并无帝君。”
点点头，淳素替他倒了杯热茶，若有所思，“这几日朝中之事，贫尼却有耳闻。难为维祯她，要面对这般顾自纷扰的官员们。但凭她的性子，这件事她是半分都不会退让的。”
“就算她与那些人周旋，本君也……”伏灵均苦笑着吞了些茶水，继续道，“多年前，她想立帝君之时，便已受到了朝中的层层阻拦。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倒并不是空穴来风。灵均只怕，本就根基浅薄的她，若这时候犯了木头脾气，不仅得罪朝臣，更可能会动摇这刚刚止战的江山。”
淳素闻言，细细思索，却是垂眸不语。
搁下茶杯，他静静地望向了窗外远方的山林，眼见着晌午将至，总算松了口气，“这会子，她怕是已然降旨废帝君了。也罢，该了断的，终是要了断。”
……
登上巍峨的宫前城楼，低头瞧着这些已然虚弱不堪的文臣与儒生们，褚宛翕心中感慨万千，却不禁仰天放声大笑，引来众人注目。
两日滴水未进，上官逸逡吃力地抬起头望向她，却被正午的阳光刺得双眼无法睁开，唯有掩目作罢。
其他大臣与儒生们已然毫无气力，更有甚者已然倒地不起。褚宛翕的到来，让她们已然不再做任何姿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冒死出征南齐，带领前线将士们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帝君怀有凤裔，仍昼夜忙于辅政，将朝中大小事务处理尽为得当，以稳固朝纲。试问眼下诸位，复国伐齐之战，尔等为大燕所做几何？”褚宛翕扬袖高声质问道，一字一句，皆为铿锵有力。
儒生们闻言，纷纷低下头来不再言语。士族大臣们顿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竟无人敢反驳。
上官逸逡以手遮阳，终是看清了今日的褚宛翕，不禁苦笑连连，吊起周身力气，抱拳高声道，“陛下，伏氏费心辅政乃是存有私心。此番您饶废帝不死，他日伏家满门东山再起，您可就追悔莫及了啊！”
“私心？”褚宛翕依旧大笑着，定睛看向了她，“确实，帝君确实怀有私心。因为他是朕的夫君，是大燕堂堂正正的主人！一国之父，尽心辅佐政务，恩泽天下百姓，有何过错？他为朕诞下两位皇女，一位皇子，有何过错？他在朕昔日潦草苟且之时，仍不蒙弃，伸出援手助朕夺回江山，有何过错？”
被她的话步步紧逼，上官逸逡从未料到，昔日待自己十分敬重的褚宛翕，此刻竟会当众如此！
从怀中掏出一只信封，褚宛翕将其高举，俯视脚下的百余人道，“既然事已至此，朕倒不怕再隐瞒于天下人。昔日大燕国破，朕流亡至齐都，为探取军情，于大齐崇安王府任巡夜侍卫。”
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上官逸逡忙惊慌失措地劝阻道，“陛下！您这是作甚？此事如何能告知于……”
没有理会她，褚宛翕继续道，“因朕屡次救得王君性命，渐与王君熟络。后又历经坎坷，当年，王君竟不顾朕身份卑微，与朕交心定情。”
“荒唐啊！”上官逸逡已然气得捶胸顿足，其他官员及儒生对此更是议论纷纷。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先废帝褚宛懿的爪牙，暗中赠与崇安王君密信，揭穿朕的燕国身份，意图借王君之手铲除朕。”褚宛翕回忆起当年旧事，一时间有些哽咽，顿了顿方继续道，“可是，当年的王君与朕定情后，在明知朕的身份时，却依然选择了帮助朕起兵对抗褚宛懿，夺回皇位！”
将手中的信扔下城门，褚宛翕低头看向上官逸逡，哑着嗓子道，“上官大人，当年若没有灵均替朕的前后奔波，您如今也不会封爵至此。”转而她扬起双臂，向众人怒喝道，“大燕也不会有今日之鼎盛！”
匍匐捡起地上的密函，上官逸逡打开信纸瞧了瞧，见那落款日子正是沈振鹤登门拜访自己的前几个月，心里终是有了底。瞬时间，上官逸逡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气馁地瘫坐在了地上。
旁人见状，已知此次定然徒劳无功，不再做惺惺之态。
“伏氏灵均，乃朕之夫君。日后，朝中若再有人对崇安帝君不敬。无论官阶，无论门阀，一律株连九族，不容异议！”言罢，褚宛翕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此刻，宫门前一片静谧，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