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正文 第175章 无寐之夜（1 / 1）
寂静的深夜里，无尽的奏折军务让褚宛翕始终没有闲暇，再去顾忌太多杂事。她知道，自己无论何时，置身何地都不可有稍许松懈。
端来新煎的香茶，沉熙仔细地替她料理一二，却见她眉头紧锁，心底一沉，“陛下，您今夜早些就寝罢。”
“这会子，上官逸逡那老顽固还带着一群人跪在宫门前，简直让朕在天下人面前脸都丢尽了！”狠狠将手中奏折摔在桌上，褚宛翕懊恼地攥起朱笔，竟狠狠将其折断泄愤。
沉熙仔细蹲下身子，收起她丢掉的朱笔，悻悻看向她，“您心里，其实一直在意着帝君主子，不是吗？”
褚宛翕一怔，没有言语。
“熙儿不知帝君主子为何总惹陛下动怒，但您使着孩子脾性总特意在帝君主子面前待熙儿好，又有何意义呢？”沉熙抬手替她斟了一杯茶，呈上前道，“其实，您一直心里都有数。帝君主子待您的心思，不由旁人评说，您心里应是最清楚不过的。”
苦涩地吞下这口咸香夹杂的茶，褚宛翕回忆起二人的过往，心间竟是一阵颤动，“朕想就寝了，今晚你也早些歇息罢。”
点点头，沉熙稍稍收拾打点了一番，便端着茶具躬身退下了。
稍稍叹息，褚宛翕从抽屉里重新取出那信封，将信纸抖落开来瞧了瞧，上面的字句直到今日，依旧触目惊心，让她心痛不已。
这些年，伏灵均助她起兵夺回皇位，又帮她将前朝与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替她生女育儿，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
自己在外带兵征战，也全凭他稳住朝堂局势，终日殚精竭虑，日渐消瘦。
他的心，自己如何不知晓？
借着通亮的灯火，褚宛翕分神间，一眼瞥见了那信上的落款……
“临槿，临槿！”急忙抬起头，褚宛翕大声唤来了门外的临槿。
匆忙进入书房，临槿躬身问道，“主子，您有何吩咐？”
“传信去崇安殿，让帝君明早务必与朕一同上朝！若他再度称病，全当抗旨！”褚宛翕眼神中绽放着掩不住的光彩道。
临槿俯身见礼，便转身出去吩咐下面了。
……
吞下一杯酒，伏灵均身着素色灵芝纹提花云锦寝衣，青丝如瀑而垂，侧卧在窗边。遥遥望起窗外月色，他不禁想起了幼时在齐宫中的事。曾经，每逢月圆之夜，宫里的孩子们都会聚在一处，在御花园的小池塘边捞月亮。
一次，大家都急着拿竹竿子抽打水面，孩子们推推攘攘，竟将他意外地被推入了池塘中。
伺人们焦急万分，尚未来得及施救，便只见伏德佩惊呼了一声，“皇兄！”随后，她便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池塘中，努力将呛水的他拖了回来。
惊魂未定的他，在岸边瑟瑟发抖。伏德佩夺过伺人送来的衣物，紧紧将他包裹，哭得眼睛都通红了起来，却还不忘训斥伺人，“你们这些废物！皇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母皇通通杀了你们！”
被衣物紧紧包裹的伏灵均，被妹妹的舍命相救惊得半分言语都无法吐出。偌大的皇宫里，血浓于水都只是笑谈。但小小的她待自己的心，却是那样得弥足珍贵。
帮她铲除异己，扶持年少的她一步步登上帝位。最终才发现，难道是自己错了吗？
“主子，陛下派人传令，请您明早务必上朝，不得称病。”自门外而来，韶溪忧心忡忡地看着月色下憔悴的伏灵均，好生心疼。
微微侧过眸子，伏灵均抿起淡淡笑意，清冷如月，“终究，陛下是要废了本君。也罢！”
“主子，那些大人们虽在宫门前已跪了两天两夜，但陛下始终没有半丝动摇之意啊。您莫要多想，兴许明日陛下就能化解此事呢！”韶溪见他神态极为异常，忙开解道。
摆了摆手，伏灵均将酒杯搁下，垂眸长长嗟叹，“本君为齐废帝求情，触犯了朝中旧族大忌。陛下若在人前一味偏袒本君，日后这江山又如何坐得安稳？”
猛然跪地，韶溪已是泪如雨下，“主子，您快别这样说。小的服侍您多年，再知道不过您的心善。那些子大人们以讹传讹，可小的却看得真真的。管她们作甚，小的只知道您是全天下顶好的主子啊！”
被他逗得噗嗤一笑，伏灵均抬手扶起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只修补痕迹斑斑的香囊，塞入他手中，“明早陛下若是下了早朝，你就命人将此物交给她罢。”
“主子您……”
徐徐站起身子，伏灵均转过身望着窗外的圆月，背对他道，“听闻淳素师父近日在京郊的玉霖寺设坛讲法，近日本君心烦意乱，想去聆听一番无上智慧，好生开解自己。”
听闻伏灵均想出去散心，韶溪微微一怔，终是收敛了一番憔悴的面容，“您能出去走走固然是好事，可是陛下让您明早务必……”
“明日，还是莫要让陛下再添烦忧了。”伏灵均的嗓音变得沙哑无比，他简单地打理着衣衫，却不禁想起了什么，抬头道，“你带本君去瞧瞧慈儿他们罢。”
“是。”韶溪不敢违抗他的意思，唯有遵从。
月华倾泄，庭院中明亮如昼。每一块青石板都翻出了羊脂白玉般的光泽，让人如痴如醉。路旁树影晃动间，晚风渐起，带来一丝寒意。让伏灵均不自觉地紧了紧衣衫，更也加快了步伐。
她不允许自己见孩子们，可是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
“主子，您慢点。当心台阶！”来到皇女皇子们的住所附近，韶溪悄悄观察着巡逻的侍卫，仍心有余悸，“夜里这么黑，您还是……”
眼眶已然通红，伏灵均待侍卫离去，便一把拨开韶溪搀扶着他的手，不顾一切地快步进入了院中。
推开孩子们的房门，他失控的举动让守夜的夫子瞬间惊醒。未等那人上前阻拦，伏灵均匆忙移步至观慈与观捷的摇篮边，看见女儿们熟睡的俯身跪地间，竟已泣不成声。
懵懂地张开睡眼，观慈静静地看着伏灵均，却是满眼好奇。
“帝君主子，您这是……”夫子想要上前阻拦，可见状也不敢多加放肆，只好作罢。
韶溪跪在伏灵均身后，见他如此失态，心痛不已，无奈细声相劝，“主子，您若是想念小主子们，明日小的就去跪求陛下，将小主子们接回崇安殿抚养。今夜，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
“和鸾，去把本君的和鸾抱来。”伏灵均失神落魄地转身看向韶溪，伸手紧紧拽上了他的臂膀。
知晓自己无法再多加劝说，韶溪唯有应允，起身吩咐起夫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