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正文 第174章 帝君之议(3)(1 / 1)
秋风瑟瑟,夹卷着落叶扫过众人衣角。头顶南飞的雁群自燕都天际划过,更添萧索。
喧闹的宫门前,百姓们已然将街道围堵得水泄不通。车辆与马匹,更是无一可以靠近皇宫半尺。上百名官员儒生,齐齐跪倒在宫门前,稳如泰山,坚定不移。
双手满是伤口,上官逸逡以自己的鲜血写下千余字的血书,展开平铺在宫门前,仍旧不住地叩首道,“求陛下罢免伏氏帝君之位!”
“臣等恳求陛下,废黜崇安帝君!”
“臣等恳求陛下,废黜崇安帝君!”
“臣等恳求陛下,废黜崇安帝君!”
……
无数的声音交织缠绕,让宫门城楼上站着的方延瑞,很是焦急,索性探出大半个身子冲下面喊道,“上官逸逡她糊涂,你们一群人瞎起什么哄!张丞相她们可是去面见陛下了,我劝你们快点走。不然等陛下来了,你们可就……”
“伏氏干政,蛊惑陛下,人人得而诛之!”上官逸逡抬头狠狠瞪向方延瑞,言语中尽是恨意,怒声吼道,“方延瑞!你若再替伏氏说话,你便就是大燕的千古罪人!”
看见城楼下的百姓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方延瑞面上一凛,也是觉得很不自在,索性收回了身子,焦急地回头瞧了瞧皇宫里的势态。
就在禁卫将领们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声音终是打破了宫门上空的寂静。
“上官大人,是想请陛下废黜本君吗?”
一袭水云纹雪锦大氅,发束龙纹素银珠玉冠,伏灵均登上崇高的宫门城楼,垂眸望向下方,面色清冷,高声问道。
宫门前众人皆是一愣,就连围观的百姓听闻此语,也纷纷抬头望去,竟都渐渐忘记了议论。
“帝君倾国之姿,若是我的夫君,我倒连自己的性命都心甘情愿给他……”一个儒生偷偷嘀咕着,却入了周遭不少人的耳中。
“痴心妄想!”另一位儒生戏谑了一句,却又远眺着伏灵均,渐渐出了神,“可也是……真羡慕陛下啊……”
听见身后人们的小声议论,上官逸逡眉间紧蹙,猛地抬头望向城楼上的伏灵均,满目恨意,“伏氏祸水,人人得而诛之!”
轻声笑了笑,伏灵均望着脚下的大臣儒生们,只觉得满心讽刺,“昔日里,本君一心为大齐谋福,却惨遭奸人追杀,四处流亡。如今,幸得陛下垂爱,本君奉命辅政,心系大燕黎民百姓。何罪之有?”
“可你阻挠陛下,处死大齐废帝——你的亲妹妹!”上官逸逡猛地站起身子,抬手直指向高处的伏灵均,怒声大喝道,“后宫干政,祸乱萧墙。大燕江山,岂容你一男子之辈如此放肆!”
“好一个‘放肆’!”顶着呼啸烈风,带领几队禁卫军匆忙赶上城楼的褚宛翕,忽然现身在人前,让宫门前的官员儒生以及周遭围观百姓为之大惊,纷纷跪倒在地行礼。
顾不得理会这些虚礼,她径直阔步行至伏灵均身侧,与他并肩低头看着宫门下的群臣,满心愤慨无处宣泄。不由得,褚宛翕看向了上官逸逡的双眸,连连苦笑感慨,“兆阳风土,终究养人。”
“陛下,臣恳请您降旨废黜帝君!”上官逸逡跪地接连叩首,额头已然红肿淌血,触目惊心。
点点头,褚宛翕将伏灵均牢牢护在身后,上前一步质问她道,“朕的夫君,替朕抚育孩儿,料理家事。并无犯七出之条,何来休夫一说?”
知晓她前来袒护伏灵均,上官逸逡竟有些义愤填膺,“陛下莫要受这男人蛊惑啊!您一日不将伏氏一族斩草除根,一日无法安定天下民心啊!”
“陛下容禀,臣等三代皆在朝为官。昔日大齐铁骑血洗旧都,百姓家破人亡,四处颠沛。两国之仇,岂容小觑!”人群中,一名官吏忽然站起身子,走上前抱拳道,“若陛下执意存留废帝性命,容许伏氏久居帝君之位,大燕民心何得?您又何以堵住天下泱泱之口?”
“对!我们的父母都是被齐国人所杀的!伏德佩与伏灵均,都该通通杀掉!”百姓人群中,不知何人高声喊道,惹得众人哗然。
“齐国人必须得死!”
“齐国人不配做我们的帝君!”
“废帝君!废帝君!”
……
百姓们顿然群起高呼,让褚宛翕分外惊讶,紧紧攥起了身后伏灵均的手。她不敢相信,这些受到煽动的百姓,竟然都是她曾经最为爱护的子民。
为了守护脚下的这些臣民,她与伏灵均付出了多少日夜,多少心血来处理政务!每夜睡不足三个时辰,重病之下都从未耽误过朝政的两人,此刻却完全无力来面对这些他们最在意的人了。
“民意所向,难道陛下还没有清醒吗?”上官逸逡忽然不再叩首,而是直接抬手指向了褚宛翕,“若今日陛下您不废黜帝君,您有何颜面,面对天下百姓!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的历代先帝!有何颜面,面对为大燕浴血奋战,在前线厮杀的将士们!”
褚宛翕被她激得怒气上涌,猛地抽出腰间佩剑,直指脚下的上官逸逡嘶吼道,“上官逸逡,休得你放肆……”
察觉到她已然过激,伏灵均急忙挡下褚宛翕的手,拦下了她手中锋利的剑刃,“宛翕,你终究是帝王,为天下人表率,莫要在人前如此。”
气馁地收回佩剑,褚宛翕满心怨气无处宣泄,只得继续低头反问她道,“你可知,你这是在率领群臣忤逆朕!”
“微臣多次上疏,遭门下驳回,已然知晓圣意难为。然则,臣一心只为江山社稷着想,问心无愧。如今方知先帝将这万里江山所托非人,宁愿以死谢罪。”言罢,上官逸逡再行叩首,不顾头破血流,大声喝道,“微臣愧对先帝,愧对先帝啊!”
当初得上官逸逡辅佐登基,褚宛翕早有所料自己称帝后会处处受制于她。可却也不曾想到,自己如今竟窝囊到,连自己的夫君都守护不得。
百姓们议论声四起,宛若潮水一般快要将褚宛翕的思绪淹没。她不知晓,为何这些陌生人如此轻易便可受人煽动,随风而摆!
论起“蛊惑人心”,上官逸逡与这些朝中的门阀士族们今日之举,不正是无人能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