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正文 第161章 大梦初醒（1 / 1）
夜色渐沉，外面大风飞扬，卷得尘土四起很是呛人。时不时的响雷，让夏末一场阵雨的来临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将军大人，夜里外面风大，您还是少些走动罢。”寂静的夜色下，门外一个端着水盆的少年，用瘦弱的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在房中喝得酩酊大醉，褚宛翕努力想要看清来人的脸，却只能勉强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不知道这是住进肇州府衙的第几个夜晚，她一寸寸数着离开的日子，计算着发兵齐都的日子。调养了一月有余，纵然城里再高明的郎中，都无法能打开她的心结。
摇摇晃晃地扶着墙来到少年身侧，她一把勾过他的脖颈，冲着他光滑的面颊，笑着喷了一口酒气，“就说眼熟，是你？”
“那日您放我走之后，在路上我又被人贩子掳了去。直到前几日，吴将军在外巡查，这才救了我。”端着水盆，少年手臂有些发酸，先行进屋将水搁在了盥洗架上。
一面浣着汗巾，他一面垂眸道，“赵将军说您受了重伤需要照料，故而派我来伺候您。”
大笑着一把将他面前的水盆掀翻，泼得少年衣衫尽湿。褚宛翕一把扯过他的前襟，依旧喷着酒气道，“这点儿伤算什么？这是在行军打仗，给老娘派一个使唤的伺人，难道不是在羞辱老娘吗！你给我滚出去，让姓赵的来见我！”
一把扣上她的手背，少年温热的手心竟让她为之一振，“苏将军，您还是当初我第一眼看到的您吗？军医说您务必要好生调理，否则落下病根就麻烦了。这个时候，您逞强也无济于事。迁怒于人也更是无稽之谈。”
微微一怔，褚宛翕红着眼眶，终是一点点松开了手。转过身去，她苦笑着回到了床榻边，静静地躺下，望着头顶的房梁，一言不发。
简单收拾了一下屋里的一片狼藉，少年出门又弄了些热水端进来，趋步来到褚宛翕的床榻旁，跪在了一侧。
替她脱去两只靴子与云袜，少年将她的一双玉足轻轻放入热水之中，用指尖轻轻为她揉按足心，宛若捧起珍宝一般疼惜。
从未被男子这般周到服侍过，褚宛翕感受到足尖的阵阵温热后，醉意顿然散去了大半！
“你……叫什么名字？”她本想先让他停下，可是话到嗓子眼，却又不由得被自己改了别的说辞。
少年抬眸静静望向她，柔声答道，“回将军，我唤做沉熙。沉香的沉，熙怡的熙。”
“只道人贩子唤你‘狗儿’，不曾想你的真名儿，竟是如此温婉雅致。沉姓很是少见，这是你的姓吗？”坐起身来，褚宛翕直直看向他，暂且抓上他的手腕，将他双手都拎出了水盆，“不必这样伺候我，太过委屈你了。”
感受到她的触碰，少年面上略带红霞，只好怯生生地微微埋下了头，“沉熙复姓，独孤。”
察觉到他的不自在，褚宛翕忙松开了手，干笑道，“肇州城独孤家，我是听过。不过你们家的酒楼遍布大齐，怎么你倒流落在外了。”
依旧跪在她面前，沉熙用汗巾轻轻替她擦去足背上的水珠，垂眸道，“不过是庶出的孩子，才十五岁就被母亲随意许给了一个员外。”
“你……逃婚出来的？”褚宛翕弯下腰，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汗巾，“我自己来，你这样让我不舒服。”
羞涩一笑，沉熙埋头轻声道，“赵将军说，您很是思念您的夫君，故而要我来服侍您过……过夜。您不会赶我走吧？”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叫过夜吗？”褚宛翕快被这老赵给气死了！
脸颊烧得滚烫，沉熙道，“我知道，人贩子教过我，怎么服侍女子。”
“你这样的年纪，正是在家学琴棋书画的好时候。别生生被我糟蹋了！明日我给你点银子，派人先送你去北地安顿罢。”褚宛翕想要去端起盆子，可因左手无法握紧，右手很难托起。
沉熙忙接过她手中的水盆，柔声道，“这种粗活，还是我来罢。您是沉熙的救命恩人，沉熙这辈子只想留在您身边，好生服侍您。”
叹了一口气，褚宛翕见他端起水盆出去倒水，不禁劝解道，“军队中很苦，也不允许有男子一路随行。况且我早已成婚生女，你跟着我也是无趣。”
霎时，窗外一声雷轰隆大作，响彻九霄。倾盆大雨终于倾泻而下，使得房中异常闷热。
褚宛翕见他闻言后羞愧地端着水盆冲进了雨里，唯有选择默不作声。无论这少年是贪图庇护也罢，是真心待自己也罢，如今，自己当真无心风花雪月了。
“给您安排了一个小公子，怎么，不合心意吗？”自外间笑着进了屋，赵副将摘掉斗笠和蓑衣，自顾自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笺交由她。
褚宛翕一愣，接过拆开瞧了瞧，顿时面上笑意显露，“朕又有女儿了？贵君替朕诞下了二皇女！我大燕的二皇女！”
“恭喜陛下！恭祝二皇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赵副将跪地叩首拜贺，见宫中所传并不是紧要军情，也稍稍缓了缓神。
将赵副将扶起，褚宛翕的眼睛落到这落款的日子上，掐算了些许，忽然心头一紧。已然隔了一个月，这么说，灵均的日子也要到了？
自己不能陪在他身边，他要独自挨那一刀，当真委屈了他！
“既是今日得逢喜事，也容我老赵斗胆说一句，既然您已然身为人母，有了两女一子。如今，继续在此处饮酒不爱惜身子，终是不妥啊！”看着滚在地上空空如也的酒坛子，赵副将仍觉得不是滋味。
摆摆手，褚宛翕先行将信笺收好，拍了拍她的肩，“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打仗是为了什么。这几日闲在这里，今天又得知了老二的出生，这会儿倒是想清楚了一些。我们大燕女儿上战场杀敌，是为了守护家人，守护整个国家。只有国在，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才能得以安枕。”
“说得好！我当年家里人都被齐国人害死了，这才投身入伍。国在家在，国亡家亡！”赵副将一拍大腿，顿然也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