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正文 第160章 明坤之忧（1 / 1）
“崇安殿那位，近来倒是给了你不少好处。”修剪着花盆中的花，张滁沄淡淡笑着，眸光却阴沉无比。
原本坐在一旁饮茶的宁伺君，听闻此语，顿然站起了身，努力保持镇定从容道，“贵君主子哪里话，嘉弟弟送来的东西，臣伺都分给里寝宫中的宫人。这暑热难消的天气，他们本应多照护身子才是。”
“有意思。本君啊，还以为你也跟嘉良人一样，跟蜂儿似的朝着有花儿的地方去了。”言罢，他竟将枝头的花朵一刀剪下。盈盈笑着，张滁沄将花扔在了地上，转身几步回到了主座之上。
听得心惊胆战，宁伺君只好辩解道，“崇安殿那位，在朝中无权无势，连夫家都要被燕军剿灭了。他那王君，不过也是空有虚名而已。”
“只怕你得了便宜卖乖。”张滁沄端起手边的参汤，顿然手腕发起抖来，继而失手将碗打翻在了地上。
听见一声清脆，扶月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赶过来扶起了满面痛苦的张滁沄，“主子，您没事吧！是身子不舒服吗？”
“怕是贵君主子月份到了，快些传太医来。”宁伺君见情形不对，忙唤道。
闻言，扶月顿时气急败坏怒喝身旁伺人，“还愣着干嘛！你们快去传太医啊！主子有个闪失，要了你们的脑袋！”
一阵一阵的疼痛，将张滁沄席卷。他的呼吸越发急促，不由得紧紧抓上了身旁人的胳膊，“扶月，派人出宫给母亲送信，让她带大夫进宫来。宫里的太医，本君始终不放心，快去。”
“是是是，小的先扶您去床边躺下。”和另一个伺人焦急地搀扶着他回到内间，扶月用袖子擦去满头的汗珠，忙向宁伺君行了个礼，“宁主子，劳烦您先回去歇息了。主子身体不适，不宜待客。”
愣了愣，宁伺君点点头，便带着伺人离开了明坤宫。他刚出院子没多久，回首望去，见里面已然乱作了一团。
心里拿捏起分寸，他觉得心中实在不踏实，便低声吩咐随侍道，“先不急回去，咱们往嘉良人那里走一趟。”
晌午时分，各宫已然开始传膳。嘉良人正要命人布菜，却见宁伺君急匆匆赶来，心底当时一沉。
尚未歇息一刻，宁伺君冲上前一把挽过嘉良人衣袖，忙示意众人退下。
待房中无人，宁伺君方道，“张贵君要生产了，这次若是宫中再添皇女，凭借着张氏一族的势力，保不准这太女之位就定下了。”
“陛下如此宠爱大皇女，无论立嫡立长，大皇女不应都是太女吗？”嘉良人对于他的话极为费解。
“你不懂，本君也是听母亲提起的。陛下当初连立储诏书都拟好了，可迟迟没有公之于众。母亲说，陛下是碍于张家和旧朝的势力。”又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宁伺君又低声道，“陛下登基，为了稳定朝局，留下了大量朝中旧臣与元老。可你想，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陛下怎么会不明白呢？”
满面惊讶，嘉良人恍然大悟，“宁哥哥的意思是，若张家与废帝旧臣不肯，这太女之位落在大皇女身上，也……也无济于事？”
“咱们一同入宫，你仔细想想为何本君一心拉着你去跟张贵君熟络。崇安殿那位再尊贵，他的夫家可是咱们大燕的仇敌。你觉得朝中大臣会容忍一个有着伏家骨血的太女，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吗？”
……
闻讯后匆匆赶来，伏灵均见暖阁内已然乱成一片，忙派韶溪去询问情况。
痛哭着跪倒在地，扶月向他见礼，已然成了泪人。太医急匆匆赶来，也忙跪地行礼，这才道，“帝君主子，您还是回崇安殿等候消息罢。您亦然有身子，不应涉足这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贵君应是下月才生产啊！”伏灵均语气中尽是怒气。见扶月似是心虚把头埋得很低，他立即厉声问道，“扶月，你老实告诉太医与本君！若此番贵君有些许闪失，陛下与本君都要取了你的性命！”
踉跄扑倒在地，扶月大惊失色，忙道答道，“回禀帝君主子，我家主子是服用了府里送来的……汤药。”
“什么汤药？”伏灵均见他支支吾吾，神情更加严峻，“你最好如实回话，贵君的命可在你手上！”
“是是是，回禀帝君主子，听张府送药的人说，这是保一胎得女的汤药。”扶月胆怯答道，忙将头埋得更深了。
“荒唐！简直是胡闹！”伏灵均闻之大怒，忙看向太医道，“你派人且速去随扶月要了方子来，查看里面药性是否对贵君有碍。”
太医忙颤抖着答道，“是是是！微臣遵命！”
此刻，里面的院判深拧着眉头走了出来，骤而跪地道，“帝君主子，眼下大人与孩子，臣等只能尽力保住一个了。究竟……”
“大胆！你身为太医院之首，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伏灵均扬手指向她大为斥责，“务必要让大人与孩子一并平安。”
……
躺侧卧在马车上，隔着车窗，褚宛翕静默地看着肇州城陌生的街道，一言不发。
街上的百姓们，难免沾染战乱的影子，这让她心中极不是滋味。可是想起当年齐国人屠城之事，褚宛翕又自感自己已然仁至义尽。
“苏将军，前面就是肇州府衙了。赵将军还派人给您准备了接风宴呢！”那小将骑马随行，自窗外笑着与她道。
“待会儿，你去找贺将军，让她取一批军粮来，分与城中百姓。”褚宛翕面上没有丝毫笑意，只是平淡地道。
小将大吃一惊，忙侧眸看向她 ，“将军，虽然咱们这一路囤积的粮食富足有余，但这些百姓可都是齐国人啊！伏德佩不给他们粮食，您有什么道理要救济他们！”
“你要违抗军令？”褚宛翕眉眼一挑。
对上她的眼神，小将打了个寒战，“属下遵命。”
马车停在府衙门前，褚宛翕在旁人搀扶下，艰难地下了马车。抬头被大齐土地上刺眼的阳光所照射，她心中感慨万分，却又不敢表露于色。
袖中的左手，不自觉地尝试着握起，可却完全无济于事。她不晓得，自己的这只手，是否已然彻底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