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正文 第146章 碧碧之霄（1 / 1）
除夕之夜，齐都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百姓们若在宫门附近，甚至还能看到宫内漫天绚丽的烟火，别样动人。
暂居程宅后院厢房，褚宛翕为避嫌前厅宾客，并没有与众人一同用膳。
深夜里，她提着一壶酒来到静谧的院中，听着外界此起彼伏的哄闹声，只觉得此刻分外孤寂。毕竟，这是多年来，鲜少地一次……自己没有陪在他身边过年。
本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发呆，喝了两口酒后，褚宛翕忍不住捡起了花圃中的树枝。搁下酒壶，她兀自在院中舞起剑来。抬手刺破天际，她腕力灵巧柔韧，腾空凌越，骤然反身更是惊若游龙。多年来不曾懈怠，她心里藏匿着万般的隐忍……报仇！
狠狠踏在这大齐疆土之上，褚宛翕胸中纵然满是愤恨，却也无济于事。
“许久不曾看你舞剑了。”男子略带沙哑的嗓音，自褚宛翕而后幽幽传来。
猛然回身，她久久望着走廊中久立的男子，仍觉得像是幻觉。
毕竟，这绝不可能。
绕过门廊朱漆的红柱，他身上那绛红牡丹云纹锦缎长袍，哪怕在昏暗的灯笼之下也分外耀眼夺目。而那眼角边的一点红色花钿，更衬得他妖艳动人了几分。
而在齐国，也只有官宦家豢养的男宠，才会将花钿贴在眼角。毕竟，男宠不同于正夫与侧夫，除了伺候妻主之外，还经常会被妻主用来“招呼”宾客。
“不记得我了吗？”见褚宛翕久久不语，他的眸光闪烁，满面尽是不安。
回过神来，褚宛翕被他的话问得一时语塞，竟也不知从何答起。
一步，一步，他行至她的面前，周身卷带着一阵阵香气，让她头脑阵阵发涨。止步于褚宛翕的面前，男子垂眸与她对视了片刻，终是轻轻牵过了她袖间冰凉的手，低声呢喃，“苏姐姐……”
周身一震，褚宛翕原本一直不想去确认这个答案，可是当真听到这声音，她却无法不为之动容！
这些年，她始终对那个少年有着自责与愧疚。毕竟那些记忆，一直在她心头久久萦绕，从未散去。
见褚宛翕依旧不语，他抽开自己的手，苦涩低头抿唇笑了笑，“看来，你真忘了。”
“忱儿……”褚宛翕一把抓上他的手腕，对上他熟悉而陌生的目光，却觉得心中一紧，忙无措地松手侧过了脸。
察觉到她面颊上染了红意，他噗嗤地娇笑了一声，扭着纤腰迎上去用胸膛抵上褚宛翕脊背道，“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性子始终没变。只是我现在，已经唤做‘碧霄’了。”
感受到男子的触碰，褚宛翕很不自在地向前跨出一步，忙转身看向他，“当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甚至珠翠也……”说到这里，她却怎么也不忍心再去回忆那个不堪的夜晚了。
颔首与褚宛翕对视，碧霄强撑着笑意摇了摇头，“只要能再看你一眼，就够了。”
“告诉我，是不是灵均对你下的手？是不是他要杀你？”她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的一根弦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怔然一愣，碧霄不禁面露疑色，“如今的你，竟已直呼王君名讳了？”
褚宛翕自知失言，唯有故作淡然道，“有些事，容后我会一一跟你解释。你只需告诉我，当年王君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这……”碧霄转过身去，忧心忡忡地蹙起了眉尖，“王君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闻言，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你在撒谎。如果无事发生，那府中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死了？”
碧霄骤然回眸与她对视，不由得咬紧下唇道，“苏姐姐，是我自己要走的。王君那时见我不愿嫁给珠翠姐，便让管家将卖身契还给我，放我远走高飞了。”他顿了顿，低下头放轻声音又道，“我自幼便为人所奴役，你不晓得，自由身对我有多么重要。”
听他说出这些话，褚宛翕这些年的心结，竟顿时全然解开了！
灵均他当年没有杀忱儿……他没有杀忱儿！
“苏姐姐？”见她一直在发呆，碧霄忍不住唤她道。
……
除夕之后，伏德佩在宫中连日设宴取乐，夜夜笙歌。但这一杯又一杯的水酒落入喉中，却着实让伴驾的卫楚英身子吃不消。
捱到第三日时，卫楚英便已早早托病卧床，不愿再去大殿与她胡闹。
元福宫内的火炭烧得噼啪作响，宁音一边在旁哄着善珏，一面又留意着窗边满面淡然的卫楚英，听着外界的热闹劲儿，心里怎么也是不舒服的。
“把珏儿交给阿爹罢，你且陪本君去陈昭人那里看看。”卫楚英听不得孩子的吵闹与奔跑声，竟是愈发烦躁。
“是，主子。”宁音悻悻答了一声，便带着善珏忙出了暖阁。
临近晌午，洛尘居的伺人正备膳，忽得听闻外面通传，甚是诧异。
众人皆知，他与卫楚英结交颇深。如今卫楚英尊为贵君，洛尘居的登门者自也络绎不绝。陈峰本不愿在外抛头露面，得逢节庆，索性便闭门不出了数日。
“我倒正准备用膳，你便来了。莫非是特意想与我混些吃食？”坐在桌边饶有余兴地望着刚进门的卫楚英，陈峰先行捏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的心思，倒都被你猜中了。”卫楚英抿而笑着，阔步行入了厅中。
感受到卫楚英眼神的示意，陈峰知晓其中定有缘由，便匆忙吩咐道，“不必伺候了，所有人都下去罢。”
卫楚英在宁音耳畔吩咐了几句，便也让他带着随行的几个人离去了。
“先坐。”陈峰知他不愿沾酒，便只给自己斟了一杯，“说吧，这是怎的了？”
回眸瞧了四周一圈，卫楚英见伺人们皆已散尽，便从袖中取出了一只小竹管，谨慎地双手递给了他。
陈峰一惊，忙从竹管中抽出字条，用指尖将其细细地搓了开来，“许久不见那边来信，这消息倒真是……”
“都怨楚瑜如此任性胡闹，险些坏了大事！”卫楚英气恼地攥紧拳道，“眼下，我必须要出宫一趟，想办法送褚皇离开。”
“你出宫有什么用？谁也不知道褚皇如今在何处！况且，京城这么大。万千的府宅，你总不能挨家挨户地找罢！”陈峰扣上他的肩膀，微微笑道，“跟我走，我保证这宫里有一个人，一定会知道褚皇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