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正文 第138章 玉花飞雪（1 / 1）
“那是何人？”见众人皆已退出帐外，褚宛翕忙侧身落座在她身畔，凝眸蹙眉问道。
沈振鹤指指自己。神情未免严肃了些许，“振鹭。”
满面惊恐地站起身来，褚宛翕向帐子另一侧踱步着，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闻，“她……这不可能！”
“我的亲妹妹，怎会认错呢？”沈振鹤将卷着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她看我的眼神，满满都是警觉与陌生。可是，只要知道她还活着，我就心安了。”
见褚宛翕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沈振鹤只好又道，“早点睡罢，这始终是我的家务事，你不必多虑。”
轻轻点头，褚宛翕不再多言。
大军在荒野中行进了一个月，刻意绕过齐国耳目安插众多的大燕旧都，队伍总算离两国交界处近了些许。
马蹄踩着厚厚的积雪，时浅时深。忍受着路上的颠簸，褚宛翕每每想起昔年里的事，总会或多或少地思索出神来。这条逃难之路对于她，既似曾相识，却又陌生得可怕。
那一年，也是在这样一望无际的雪地中。她被遗弃在杀机四伏的荒野上，完全不知所措。齐国士兵四处围捕燕国皇族，年幼的她忍受着极大的恐惧，含泪扒下路边一具孩童尸体身上的破棉袄，颤抖地套在了自己身上，只为更好地混在逃难的队伍中，不被察觉。
八岁的她，已在深宫中懂得人情冷暖，在战火中懂得忍辱偷生。无论遭遇何种境遇，只有咬牙活下去，才能给自己的伸手不见五指的人生，带来那么一丝丝仅存的光亮。
“将军，咱们的人马在前面拦截到了一群齐国百姓。赵将军觉得这群人有些可疑，故而正在盘问。为避免暴露咱们的行军路线，大军是否需要绕道而行？”军中前锋小将吴英，卷着飞雪策马归来禀报沈振鹤道。
闻声回过神来，褚宛翕此刻心中正烦闷不已，不禁驾马上前出面道，“沈将军，且让我去看看罢。”
“你？”沈振鹤微微一怔，思索片刻，这才看向前道，“吴英，你陪着苏小姐去前面看看，务必保护好她。”
“是，将军！苏小姐请。”吴英应声道。
点点头，谢过沈振鹤后，褚宛翕便带着吴英扬鞭向前奔去了。
……
午膳后，暖阁中的火炭烧得噼啪作响。伏灵均怀里拢着和鸾，轻轻地用南地的软语哼着歌谣，一点点哄着孩子入睡。
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红枣莲子燕窝粥，韶溪进屋瞧见和鸾已睡着，便默默地将粥搁在了伏灵均的手边，福身欲告退。
“去叫阿爹来，把和鸾带回房里。本君有些事吩咐你。”伏灵均骤而开口轻声道。
韶溪应着就出门去，不一会儿便将照顾和鸾的阿爹带来，抱走了熟睡中的和鸾。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烧炭的细索声音。伏灵均垂下眸子，端起那碗燕窝粥来，执起玉勺细细搅动着，遂不紧不慢道，“这几日太医院送来的药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
“主子明鉴，是小的疏忽大意了，请您息怒！”韶溪闻言后惊慌失措，忙跪地叩首道。
长长吐出一口气，伏灵均若无事人一般接着道，“罢了。以前，本君倒也不会谨小慎微到，要亲自派人逐一对入口之物细细检查。只是当年的事，让本君至今仍心有余悸。”说到这里，他不紧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心中知晓其中利害，韶溪敛容屏息，“主子，昨日宁伺君解除禁足后，当下就去了明坤宫。张相这些天进宫也频繁，倒是不知贵君那里……”
“本君早已与夫家反目，在朝中并无人扶持。前些时候，方先生与九皇子总还会来崇安殿小坐。倒是这几天，他们也许少进宫了。”伏灵均低头浅尝了一口粥，觉得胃里不舒服，还是将碗暂且放下了。“陛下如今不在宫中，崇安殿这边倒是不必平白惹是生非。”
韶溪闻言不禁问道，“您的意思是？”
“对外面的人，敬而远之便是。他们频频招惹崇安殿，若日后变本加厉，本君再行出面了结便是。”伏灵均掏出帕子擦拭着唇角道。
韶溪点点头，没有再做声。
外面下了几日大雪，寒风呼啸，冻得人直跺脚。伏灵均在屋里也待了有一段日子没出去，心中早已烦闷。
“帝君叔叔！帝君叔叔！”门外忽然出现小女孩的声音，让屋里的二人皆是打起精神来。
伏灵均忙让韶溪去开了门来，面上渐渐泛出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
穿着一件洋红绣梅花小袄，褚观心欢呼雀跃地跳着进了门，忙小跑着扑进伏灵均怀里，把冻得发冷的小手塞进了他温暖的掌心，“好冷好冷！”
“大冷天的，怎么也不披件斗篷来？”腾出一只手，伏灵均摸了摸小丫头的衣裳，始终觉得有些单薄，“韶溪，快把炭火生得旺些！”
赖在伏灵均的怀里，褚观心嗅着他如玉般的手腕，又是一笑，“帝君叔叔的手好香啊，像是仙人一样呢！”
“何以见得？”伏灵均低头笑着问道。
“书上说，仙人们走路时，都会袖间生香的啊！况且帝君叔叔生得那么好看，本就是仙人下凡。”一本正经地回答着他的话，褚观心认真的模样，当真让伏灵均有些哭笑不得。
端着一碟子蜜饯和一壶乌梅茶来，韶溪仔细地在二人手边的案几上码放好，这才笑着询问道，“小郡主总这么夸我家主子，也不怕贵君那里听去了心里不舒服？”
伏灵均闻言忙蹙眉制止，“韶溪，当着孩子的面，你就……”
抓了一块蜜饯，褚观心边吃边道，“自从搬去明坤宫后，贵君对心儿总是不闻不问，还一直关着房门不让心儿听他和其他人说话呢！”
“大人说话，不让你听也是为你好。小孩子的确也听不得。”伏灵均抬手替她斟了一杯乌梅茶道。
拧过头来看向伏灵均，褚观心忙道，“上次贵君派人给皇姨的酒菜里下药，我隔着门都看到啦！他才不是好人！”说完这话，她站直身子又道，“皇姨喝了酒，就亲了贵君，还把他压在身子下面，去解他的衣服。我都看到啦！可是皇姨明明和贵君在一起，嘴里却还一直喊着帝君叔叔的名字，真的好奇怪啊！”
韶溪被这话吓得不轻，忙冲上去把褚观心抱了起来，急红了眼，“哎呦我的小祖宗，大人这些东西可不能乱看，也不能在人前乱说啊！”
原来……原来她的心里一直是有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