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飞机到达奥克兰时，已经是当地时间凌晨四点了。
剧组派人从机场把我直接送到酒店，帮我搞定了酒店入住手续，亲自拎着箱子送我到房间。我再次对他表示感谢，和他道别。
我累坏了。
真想就这么直接扑倒在床上。但我还是一边打开行李箱，一边拨通了阿曼达的电话。
“嘿，亲爱的，我到酒店了。”
“亲爱的，你怎么样？飞机没误点吧？你那儿冷不冷？酒店怎么样？”
“没有，难得这么准时。我不冷，这边儿一点都不冷。酒店不错，房间很大。你在干吗？”
“我在帮你女儿准备晚饭。她饿了。保姆在看着乔，他晚些时候和我一起吃。然后我要帮他准备明天上课的东西。”
“你简直是全能的。”我由衷赞叹。
“哈哈，我也希望是……真希望我能在你身边。”阿曼达笑的很开心。
“我也是。”我叹了口气。
“你女儿在催了，哈哈，你能听到她在哭吗？嘿，你那边儿已经是凌晨了吧？你一定很累了，早点去休息吧，睡醒再给我电话好吗？”
“好的，亲爱的。晚安。虽然这边儿天都要亮了。”我挂上电话，去浴室冲澡。
等我出来的时候，天已破晓，而我困意全无，虽然整个人很累，却完全睡不着。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还是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我答应过给本尼打电话的。
电话就在床头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但我觉得我应该睡醒再打给他。
三十分钟后，我还是没睡着。
我伸手捞起电话，查了下邮件，看了看新闻，又玩了一会儿俄罗斯方块，终于还是认命的找到本尼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刚响就被接起来。
“嗨，马丁。”
“嗨……我忽然想起来答应过你，到了给你电话来着。”
“言出必行。只是……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还没有，虽然我很想睡。不过，你知道，大概是因为时差。”
“你一定累坏了。不过你算幸运的，这趟航班居然罕见的没有晚点。”
“谢天谢地，再坐下去我都要得幽闭恐惧症了……等等，你怎么知道航班没晚点？”
“哦，恐怕你得多接触点儿互联网科技了。查航班的网站又不是今天才有的。”
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家伙什么时候对互联网科技感兴趣了？
“呃，马丁，我想跟你道歉。昨天早上，我贸贸然闯到你家里……我的行为很不得当。我让你觉得心烦了对吧？你得原谅我，我这人有时有点儿缺根筋。”
“是啊，是挺心烦的……嘿，不过我原谅你了。你也不好过……那么冷的天儿，我居然给了你一杯冰水……”
“不，不，那是我应得的，我需要那个……马丁？”
“嗯？”
“很高兴你打来。”
“嗯。”
“明天我打给你行吗？”
“嗯。”
“你困了吗？”
“有点儿。”
“我想你。”
“别傻了。”
“睡吧。”
“嗯。”
“拜。”
“拜。”
挂断电话，修普诺斯开始拍动翅膀，困意忽然向我迎面袭来，我倒头睡去。
起床的时候已经下午了。我没觉得饿，但得去找点东西吃。出门随便找了家餐馆，吃过饭，就在街上闲逛。街上行人稀少，店铺里的店员们普遍一副闲得发慌的模样。
傍晚的时候我回到酒店，给彼得打了个电话。
彼得说一切按原定计划来，我们要先把剩下的外景戏拍掉，回头再拍绿幕前的。来接机的司机，这两天暂时借给我，到时他会开车带我跟大队汇合。
我们相互表达了想念和期待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又给阿曼德打了电话，听她鼻音浓重的语调应该是刚刚被我的电话吵醒。我们闲聊了几句，她嘱咐我要好好吃东西，注意身体，还拍了女儿的睡脸发给我。
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果然一直睡不着。
打开电视，无聊的把频道转来转去。其中一个台在播美国电影《虎胆龙威之纽约大劫案》，刚好演到杰瑞米艾恩斯扮演的大反派在给布鲁斯威利演的男主角打电话。我想起跟本尼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有一次我们聊到《威尼斯商人》。本尼承认自己是杰瑞米艾恩斯的拥趸，还露出了小粉丝的表情。
“什么？他居然不是你们家族的朋友？我还以为他是你的众多教父之一，和其他那些七十年代英国影视圈的大人物一样，每周去你家花园里聚会呢？”
“哈哈，干吗把我家说得像意大利黑手党？”
“也没啥特别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嫉妒。”
“你真烦人。我要不是喜欢你，简直都要烦你了。”
是的，我意识到我在暗暗嫉妒本尼。嫉妒他的率直天真，他对工作生活无尽的热情，他那么容易感到幸福……
玩笑话里未尝不隐藏着真相。
哦，操他的弗洛伊德！
再度相聚的《霍比特人》剧组似乎很高兴看到我归队了。
“欢迎回来。没有霍比特人的《霍比特人》剧组像什么话。”彼得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拍着我的背，随后不满的抓着我两条胳膊，抱怨着，“看来英国的伙食把你饿瘦了，我们得想想办法。”
“矮人们”也围着我。“快去看看明天的通告单吧，你要是想着能慢慢进入状态恐怕要失望了，明天差不多每一场戏里都有你。”、“没错，你穿这么时髦完全没有必要，相信我，接下来的日子，除了睡觉，你都要跟那套脏兮兮的戏服形影不离了……”
果然，彼得除了给我出“多吃冰淇淋”这种馊主意之外，完全没为我的增肥计划做任何贡献。在他的日程安排下，我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得去化妆，接下来的一天都得带着妆，拍摄、候场、拍摄、重拍、再一次……不过古怪的是，就在这种每天累得半死，外加睡眠不足的情况下，我居然真的胖了。彼得对自己的英明很是满意。
我喜欢彼得，敬佩他，感激他，他如此看重我，说我是他唯一的人选，为我一个人让整个剧组等了三个月，我怎么可能有任何抱怨。
高强度的拍摄持续了两周，就在我感觉快要吃不消了的时候，彼得忽然大发善心，下午两点不到就宣布当天的拍摄工作到此为止，而且明天全员放假一天。
人群中爆发一阵欢呼。
卸妆的时候“矮人们”就在商量晚上一起开车去城里，找个酒吧好好喝一场。迪恩热情最高，确认人数，安排车子，积极的怂恿我加入。
“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想回去歇歇。”我当即拒绝。
“一起喝一杯嘛。明天你可以睡上一整天。”迪恩继续游说。
“我可没有那个体力陪你们熬到凌晨。”我有正当理由。
“没关系的，城里有出租车，你要玩够了，可以先回来。再说亚当、詹姆斯、格拉汉姆，甚至杰德都一起去……”迪恩不放弃。
“哈哈哈，是啊，去城里逛逛吧。你还没看够玛他玛他的草原啊？总窝在这儿对着这几个臭小子，闷都要闷死了。”杰德加入游说团。
“好吧。”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临出发前我给阿曼达打了个电话。
几乎每天结束工作之后，我都会主动打给她。她知道我讨厌在工作中接电话，所以从不会用琐事打扰我。不是同行恐怕很难理解那些光鲜亮丽后的枯燥、辛劳和压力。为了这个角色——当然这是我梦寐以求的角色——我得一个人跑这么远，要把她和孩子扔在国内将近两年。中间偶尔回国，也还有别的工作等着我，真正能在家里陪她和孩子的时间少得可怜。但她很少抱怨，她总是体谅我，用她的乐观支持我。
城里比我想象的冷清，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酒吧里倒还热闹，DJ在放一些我不太懂的流行音乐，一些打扮入时的年轻男女擦着肩膀走来走去。
我们喝了几杯，大喊大叫闲聊了一会儿。我讲了两个跟酒吧有关的笑话，大家配合的齐声大笑，格拉汉姆更是拍着我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其他人也好笑不好笑的讲了几个笑话，气氛慢慢变得热烈起来。
又喝了几杯，迪恩开始两眼放光的品评酒吧里的姑娘，大家集体嘲笑他和他的品味，然后又鼓励他想去搭讪就快去，别叽叽歪歪像个胆小鬼。
大概是迪恩的成功振奋了士气，小团体中蠢蠢欲动的人多起来。
在狂欢的人群中，我又一次感到那种格格不入的孤独。我肯定我可以逗他们开心，却总也没办法跟他们一样开心。
眼看已是夜里十一点。我起身跟大伙告别，在酒吧门前叫出租车回到了住处。
酒精和高分贝音乐带来的兴奋和烦躁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我觉得好多了。现在，只需要一曲舒缓的冷爵士陪我入睡。
我在凌晨时分带着一身冷汗醒来。同样的噩梦。我现在很强大，我再也不是那个孱弱的小男孩，我什么都不必害怕。这些梦为什么不肯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