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下)(1 / 1)
贺槿江走到家门口时已经是她失踪后的第三天了。
槿江神色怪异地走进了家门,客厅里三个警察一边做着调查一边安慰那个悲痛的男人。贺槿江进来的时候,路远还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过于思念妻子而产生的幻觉。路远愣了几秒后才突然冲上去,将贺槿江紧紧地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好像生怕她会像水池里的水,随着排水口旋转着一圈圈消失殆尽。
“谢谢你,回来了!”
他没有追问她去了哪儿。因为去哪儿都不重要,只要她还能回来,他就心满意足了。
槿江犹豫了一下也回抱住了路远,像哄孩子一般轻拍着他的背,泪水却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脏了,不敢触碰她依旧纯洁美好的阿远,可此时此刻,却只有阿远的怀抱能够让她安心,给她十足的安全感,她真想时间停滞在这一刻,永远地躲在她的防空洞下。
“没事了,阿远,我平安回来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阿远!对不起,对不起,我背叛了你!对不起,我再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好妻子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槿晹站在门背后透过细缝看着紧紧相拥的父母,看着妈妈愈掉愈汹涌的眼泪,心里面不安的感觉难以言说。
警察看到要找的人平安回来了,就打算离开,其中一位稍年轻的女警官走到槿江面前对她柔声道:“贺小姐,请随我们去警局做一下笔录。”
听罢,槿江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微笑,“好。”
警局里。
她当然不会说什么,只说是自己心情烦躁去郊外游玩了几天,这理由当然烂的不行,但是警察也没有办法,警方还一再强调他们会竭尽全力帮助她,亦或是如果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用笔写下来也行,但几次试图诱导她讲出真相,皆以失败告终。
槿江一口咬定自己没有什么难言之隐,警方也无能为力,录完笔录就将她放了回来。
再说那一晚过后,纪海胜只帮她还了一千万,他说剩下的两千万就看槿江什么时候愿意找他,他就什么时候帮她还上。
他在用债务逼她就范。
贺槿江还瞒着路远辞去了工作。
她决定了,她不会靠路远,更不会靠纪海胜,她要用自己的力量将这些丢失的财富都赢回来,然后金盆洗手,再也不去那个鬼地方了,剩下的人生里她再也不想看见纪海胜了,她只想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带孩子,照顾一心一意对待她的路远。
于是,她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
但是不知为何,自上次输了三千万以后,她的好运气就好像全都跑光了,阴魂不散的只有霉运。而她偏偏又固执地不信命,工资用完了她就开始偷拿家里的钱,可是赌场的钱只有进没有出,染上赌瘾的人往往搭上的就是一生。
这样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贺槿江的神经也逐渐混乱,濒临崩溃,她开始不再掩饰,疯狂地搜刮家里的钱。
路远试尽了各种方法都没办法阻止她,看着日益癫狂的妻子,他从心底里升出了一股无力感。
贺槿江终于徘徊在纪宅门口。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进了这扇门,她将遭受到什么,可她真的无路可走了。债主已经催了无数次了,阿远每天早出晚归挣钱也只能是九牛一毛,根本填补不了巨额的债款。甚至,连尚且年幼的女儿都要在课余时间打工,帮她这个不争气的母亲还债,而自己却只是在不断增加他们的负担。
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了,只要不再让丈夫和女儿痛苦,要她怎样都无所谓了。
她咬了咬牙,走进了这扇寒光四射冰冷刺骨的铁门。
她忍受屈辱,死死咬住嘴唇,在他身下“承欢”。
可是单纯的她怎么会知道禽兽是不会和她讲信用的。
再普通不过的某日,路远上班,槿晹上学,她安分地在家里打扫卫生。
她的债主就在这样一个安静祥和而又平静的普通日子里找上了门。
七个精壮凶悍的的男人,一脚踹开了她家的门。领头的刀疤男进屋,看见正在擦桌子的槿江,冷笑了一声,一脚踢翻了一边的簸箕,灰尘纷纷扬扬,垃圾散落了一地。刀疤男身后的小弟也跟着有样学样,开始在她家里翻翻找找,将她整理得干净整洁的家瞬间弄乱了。
槿江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旁观着他们的劣行。
“已经给了你半年的时间了,还不还钱,你他妈还想怎么拖?存心耍老子呢!”
“钱?什么钱?我已经把钱都还给你们了吧!你们如果继续在我家呆着,我就报警,告你们私闯民宅。”槿江拿起扫帚,将扫帚柄对着彪形大汉,作出防卫的姿势与其斡旋。
“你个臭婆娘还想赖账是不是?我警告你,别在大爷我跟前耍花样,我不吃这一套,赶紧把钱交出来!”刀疤男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纪海胜没有把剩下的钱交给你们吗?”槿江不可置信。
“呵,臭婆娘,还想着靠男人是不是?”
槿江心里咯噔一下,她,被骗了!
槿江呆愣愣地站在客厅中央,一时之间做不出反应。
刀疤男看着眼前出神的风韵犹存的少妇心里痒痒,对着周围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小跟班们立即会意,一把抓住了槿江,刀疤男一步上前撕扯着她的衣服。
挣扎中,槿江只觉得胸前一凉,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没了知觉,直到后背接触到柔软的床铺她才皤然醒悟,疯狂地对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拳打脚踢。
然而,都是徒劳。
刀疤男毫不怜惜地甩了槿江两个耳光,让小弟压着她不安分的手脚,尽情蹂躏着身下娇小的身躯。
等到一切结束,刀疤男心满意足地吹着口哨,将槿江家里的东西洗劫一空,带领着众手下,像来时那样风一阵地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槿江赤裸着,僵硬地躺在凌乱的被褥之间,似是一具早已断了气的死尸。
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已经没有什么盼头了。对自己这副残破的身躯,她感到十分厌恶,她很恶心自己。活了半辈子,什么能耐都没有,照顾不好丈夫孩子,赌博成瘾,拖累家庭,还愚蠢地被混蛋玩弄,她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槿江麻木地坐起身,穿好衣服,走到茶几前拿起水果刀,然后踱步到洗手间,锁上了门。
路远下班回来走上楼的时候心里总有一丝不安,随着楼层越来越高,离家越来越近,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种感觉盈满了整个胸腔,难受地让他喘不过气来。
楼梯转角处,他看见了自家敞开的大门。
他突然就不敢往上走了。
一步……两步……三步……
仅仅九级阶梯,可他就像走了九个世纪那么久。
静默,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黑暗里,借着窗外透出的清辉月光,屋内的惨象一览无遗。狭小的房子,屋内凌乱不堪,到处都是散落的物品。
路远试探性地叫了两声槿江的名字,凝固的空气里没有人回答。路远挪动了下脚步,随即低下头,脚底下的鞋子被水濡湿了,仔细看那水的颜色隐隐带点红色,神秘而令人害怕。
路远的目光顺着水的流淌趋势望向紧闭的那道门,心里狠狠地绞痛了。
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不敢犹豫,冲到盥洗室门口边大声叫喊着槿江的名字边用力撞着门。
门撞开的那一刻,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路远浑身不可控制的剧烈颤抖起来。浴缸上方的水龙头还在汩汩的流着水,而浴缸里的水已经溢了出来,流得满地都是,里面的人毫无生气地浮在水面上,手腕上的刀痕不是特别深,但是由于流动且温热的水,鲜血一直没有停止流淌,伤口已经泡得发白了,血水都被冲淡了许多,画面十分可怖。
路远目光缥缈地望着槿江,将她冰凉的身体从温暖的水里捞出来,手臂越收越紧,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泪一滴两滴掉落在她脸上。
他终是闭上眼,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槿江的葬礼在她死后的一星期举行。
葬礼除了许陌清一家,凌思约一家再无其他人。
所有人都哭得泣不成声,除了两个人——死者的至亲。
陌清怎么也想不通本来最应该哭得伤心欲绝的两个人竟然没有掉一滴眼泪。
除了路远和槿晹,槿江的死相如何,没有人知道。陌清当然不会去问槿晹,许文开也不会去问路远,这个问题对他们父女俩而言何其残忍,他们不愿再去伤害他们早已破败不堪的心了。
葬礼过后,随时间的推移,日子渐渐平稳下来,路家父女也是平静而规律地继续生活着,安静得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大家都以为时间在慢慢愈合他们心底的伤口,他们已经放下了。
可是,恰恰看上去正常的反应才显得不正常。
两星期前,路远把槿晹拜托给了许文开,说是要出差半个月,无暇照顾女儿。
等槿晹离开后,路远开始收拾房子,她把家具全部都变卖了,然后打电话给他的顾客来看房。槿江的葬礼过后没多久,路远就在网上挂出了二手房屋出售的广告,不一会儿就有了回应。
路远家这套房子是江景房,又坐落于商业繁荣区,当初买的时候房子就挺贵。路远当时也还只是个正在努力打拼的穷小子,但是看槿江如此喜欢这套房子,他二话没说,东拼西凑,整齐了首付,就买下了这套房子。没想到十多年之后,房价飞速上涨,这块地段也越来越值钱,如今已经涨到五万一平米了。
路远和买主商谈好了价格,签下约,900万立即到了他户头上。
他没有多留这些钱,而是直奔保险公司。
没错,他是带着目的去买人生保险的。
警察将电话打进了陌清家里,接电话的是陌清,陌清听完电话里的要求后将听筒转交给了槿晹,向槿晹对了一个“警察”的口型。
槿晹忐忑地接过听筒,放在耳边。
“请问是路槿晹小姐吗?”
“是,我是。”
“是这样的路小姐,您得来一趟医院,路远先生在二十分钟前在京门路口被一辆大卡车所撞,现已送去医院,但很遗憾,路先生没能撑到医院,警方正在抓捕逃逸的肇事司机……”
听筒从手里滑落,从听筒里传来的警官模糊的声音让槿晹头疼欲裂。
“喂喂,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陌清被她此时的样子吓住了,焦急地拍打着她。
槿晹毫无反应。
陌清慌了,她现在这个样子跟槿江阿姨去世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槿晹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长流不断。
“爸,爸……爸爸……他……死……死……”
爸爸也走了。
终于,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一年,路槿晹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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