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1 / 1）
康熙五十三年
五年前，皇上虽赐婚于我与十三爷，却仅仅是一道传于十三爷的口谕而已，而我只是多了个身份，是十三爷的妾，连侧福晋都算不上，不能入籍。自五年前，一道圣旨便彻底隔断了我与十四爷与所有人的情谊，五年来他甚至不曾想要试着打听我的存在。即便四爷三年前找到我后，他也一次也不曾来见过我，我想四爷告诉十三爷我的所在，那十四爷也必定知道，可是这两年来他从不曾有过只言片语，十三爷也是很偶尔会给我带几句话，可是也是一次不曾来见过我。十三十四爷如此绝情，起初我也是十分伤心，可是日子久了慢慢已经不再那么难过，反倒是四爷，每月至少会来看我一次，有时候我甚至会盼着他的到来。五年前的事之后，皇上对十三爷失了心，对他的存在也是可有可无，再无重用过，他如今成了个闲散王爷，日日在家饮酒作诗，玩乐。听说几位侧福晋还给他添了几个儿女。我心里虽难过，却觉得十三爷这样很好，至少他还在继续生活。四爷说十三爷虽为了皇上难过了许久，但是至少我还是帮了他一些，多少对十三爷来说是个安慰吧。
二阿哥再度被废之后，八爷也因为一些我所不知的原因失了皇上的信任，至此八爷转而支持十四爷，九爷、十爷自然附庸八爷。四爷在这场阴谋中表现的对于权力的不在意深得皇上心思，可是奈何十三爷之事后避免皇上怀疑一直以闲人自居，不过问朝堂之事，沉迷于佛法，又与各个兄弟交好且孝顺父母，深得皇上信任。可是我觉得四爷在太子二度被废之后，看到废太子绝无复立之可能，定也开始结党营私，窥视储位。所以这时形成了以胤禛为首的四爷党和以胤禩为首的八爷党两大势力。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可是与我又没了半分关系。只是我虽远离紫禁城，却从未真的脱离紫禁城。梁公公时常派来景陵看我的公公，时常会带来紫禁城的消息告诉我，我不知道他是何意，也没在意过，只当故事在听。而四爷每每来看我也会告诉我一些消息，但是我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任何关于曾经说过要帮他的话。他偶尔会问我的意思，可是我已经伤了十四一次，不能再一次。况且他们亲兄弟之间的事，我无权干涉。这两个人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最重要我离开太久早已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了。
刚来景陵的时候，因为我的身体并没彻底康复，其实常常被这里的人欺负，又见我单身女子一个，可是他们并不了解我，那些个太监宫女的，不比宫里的人，想必都知道来守皇陵并不是什么美差，况且也是犯了错才被遣来这里，所以人都多少有些野蛮。这里虽有专人管理却因远离京城，所以平日里只要各个人做好自己的差事并没什么太多规矩。我呢，因为是来自宫里又是梁公公的徒弟亲自送来，还带着皇上的口谕，难免在此被人欺负。我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开始他们只要不是太过分我并没有怎样，可是谁知道慢慢的他们却越发过分，我从以前就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老虎不发威当我是什么啊。于是呢，这些家伙明着的欺负我，我便十分的奉还回去，暗地里的用细碎的功夫折磨我，我便更猛烈的还击回去，虽然刚来的一年里常常伤痕累累的，可是不知道为何我却觉得过得异常开心，也忘却了十三爷十四爷的绝情冷漠。这些人碍着梁公公的徒弟时不时的来看我，不敢真的弄死我。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从未将这些事情告诉过梁公公的徒弟陈福。我并不喜欢以权势压人，虽然有时会也会觉得很累，可是这样的日子过得才真实。
我在景陵的第三年，四爷找到我。我记得那****才和一同打扫的两个嬷嬷打了一架，我虽然没有赢可是她们两个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只是被打的右边脸颊稍稍一动就会疼，我实在是讨厌女人打架除了揪头发就是抓人，还好我护着没被她们抓到，只是被那个大块头嬷嬷一拳打在脸上还是很疼。不过我这个人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不是打了我一拳吗，我抄起扫地的笤帚，照着那个嬷嬷（虽是嬷嬷，不过也才是个大我几岁的女子，按照我的年纪若留在宫里也快可以被称作嬷嬷了，毕竟我已经二十几岁的老女人了。）的屁股狠狠的抽了好几下，那个帮忙的也被我一脚踢在小腿上，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以为我好欺负，这三年里他们可是没少欺负我，也不知道是嫉妒我什么，但是这三年里我和这里的人打的架不计其数，连看守皇陵的大人都对我很无奈，不过他本身也是犯了事才被派来看守皇陵的，并没有太多心思管教我们。我的身手几乎都是在实战中累计得来的。打架我根本不怕，而且这里的人都并不是什么十分聪明的人，他们不会耍心机，所以只能动用武力，所以我才觉得日子过得简单舒坦，因为动脑才是真的累。
当时我自己一个人在打扫隆恩殿前面的空地，偌大一片空地要我一个人打扫，我又不是傻子，随便扫了两下，便见没人就躺在地上翘着腿看天空，数时不时飞过的鸟。数着数着就睡着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是睡得有些冷了便想起来，虽然那时还是夏末，可是景陵这边树木茂盛很是凉快的。朦胧中听见有动静，睁开眼就看见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逆着光我看不清楚，却也感觉到他没有恶意。
“这种地地方你也睡着！”这熟悉的声音，记忆中那么讨厌的声音竟变得这么好听。
我猛的坐起来，牵动的身上到处都疼，果然不能睡地上。
“四爷？”以前那么讨厌他，可是现在却觉得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这么令人开心。
“你怎么在这睡着了？”四爷伸出手扶我起来，看见我的脸却皱紧了眉头。
“一不小心，一不小心。”我嘿嘿的傻笑。
四爷轻轻掸掉我肩上的落叶，还有头发上的。我这才想起来，我刚刚和人打架，头发一定乱的如鸡窝一般，狼狈的样子被他看见，我有些窘迫，可是三年了，我一次看见这么久不见的熟悉的人，即使窘迫我也是开心的。原来我也并不是这么讨厌他了啊。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三年不见，完颜无泪你到底受了多少苦啊。为什么我没能早些找到你，该死的。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四爷好像一副生气的样子，他不自主的碰了我的脸颊，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样子吓到，却在他碰到我脸颊的瞬间被疼痛带回了现实。
“疼。”我喊着疼就躲开了。四爷想必也是被自己的模样惊倒，停在半空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四爷，你怎么会找到这的？”四爷知道我在这，那十三爷十四爷是不是也知道了啊。
“梁九功的徒弟陈福，我于他有恩。”为了找到你，我下了多大的功夫，险些坏了我的大计，完颜无泪我竟然为了你做到这般，呵呵~~你究竟有什么，竟然让我险些失了机遇。完颜无泪啊完颜无泪。
“四爷，这里你呆着不适合，去我的住处吧。”这里毕竟是逝去的人呆的地方，他堂堂一个阿哥呆着太不合适。
“好。”
我的住所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梁公公给我安排了一处独院，很小的一间屋子，但是我一人住着却很惬意，只是冬日里有些寒冷。四爷从远处见到我的住处开始便一直阴着一张脸，我的住处其实和其他人的住所距离很近，只是看着很可怜，小小的很孤独的样子。
完颜无泪，这三年你就是这样过来的吗？四爷的心有一丝丝的疼痛，他心疼眼前这个从前从未对他笑过的女子，如今却对着他笑意如花，她是有多寂寞才会如此啊。
进了我住的地方，一只小猫跑了过来，却在看见外人的瞬间止住了脚步，一下子，跑到一旁的树上，警戒的看着四爷。我的房子子虽然很小可是干净而且整洁，我自己用竹子给自己做了个院子，正好一个粗大的槐树立在院子一侧，院子里我自己种了一些蔬果，平日子自给自足还是蛮惬意的。
“你就住这？”四阿哥进了我的屋子后问我。
“对啊，怎么了。”我这屋子是不大可是很干净，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案台，一个书架，一些书，一些纸笔。很好，很温馨啊。而且我自己动手做了许多东西，泥塑的小猫小狗，还有草编的蚱蜢，还有用一些破旧的棉花啊布料啊，做的一些小东西。我自己觉得很温馨啊。
“这三年你就是这么过来的？”四阿哥坐下，我没有茶，但是我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水。
“恩。挺好的。”
“好在哪里？”
“安稳，平静。”
“你满身伤痕便是你说的安稳平静？”
“嗨，闲得无聊总要找点乐子吗，再说我现在身手很好啊。”
“若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完颜无泪，你受的这一切我会替你讨回的，你等着。
“皇上下旨准我离开了？”我何尝不愿意离开这个鬼地方，天知道我有多害怕，多寂寞。
“没有。但是我还是可以带你离开。”
“不用四爷费心了，我若离开了，十三爷怎么办，我在意珍视的一切都怎么办。这里虽然什么都比不上京城，可是这里没有太多争斗，我活的很开心。”妈的，我早就想离开了，要不是为了怕连累十三爷，谁愿意呆在这里啊。皇上真的好狠，我想逃都不行，时不时的派个人来，说是照顾我，还不是监视我。原来皇上这么小心眼。我好委屈啊，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别说嫁人，连好好恋爱都没有过，就认识他们几年，就被牵连的好几年在这个鬼地方，我多委屈啊，凭什么啊。
四爷看着我，突然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想挣脱却没有力气，便不再挣扎。
“你这是做什么。”
“你有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曾经那个春光满面的佳人哪去了？如今你的手却全是茧子。”
“哼~四爷在意的原来是我的容貌啊。在这个鬼地方再绝世倾城的佳人也会变成我如今这幅模样。我何苦照镜子来恶心自己。在这里我只求冬日里不那么寒冷，夏日里雨水不要来的那么频繁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哪有什么心思在意这幅皮囊啊。不过是凑合活着罢了。”我趁着四爷恍惚抽回了自己的手。哪个女子还不在意自己的容颜啊，可是我如今有什么资本在意。所以我就不再照镜子了，我也不愿意看见自己如今这张沧桑的脸庞。我在桌子底下使劲攥着自己的手。被冻伤的手脚冬日里总是发作，曾经我虽不是纤纤玉手，可至少白皙细嫩，如今…
“我可以带你离开。”四爷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带完颜无泪离开这个鬼地方。
“皇上说过在他有生之年我不得离开。你敢违抗圣旨？”
“什么？”
“你不知？”皇上下旨了啊。
“你突然失踪，整个宫里只当你暴毙，皇阿玛从未下过任何旨意。”原来竟是这样。
“什么？那我与十三爷的婚事？”
“婚事？”
“皇上亲口赐婚的。”皇上竟然隐瞒了我的一切，为什么啊。
“没有，宫里不曾有过你任何消息。若不是十三弟坚信你还活着，求我打探，我也以为你已经…”竟是如此，当初十四弟为了你和皇阿玛理论，皇阿玛只说你死了，就不再说其他，却连尸首都没有。若非十三弟的坚持，恐怕今日我也无法与你相见。
我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身体仿佛被掏空。皇上好狠的心啊。竟如此狠心的惩罚我。
那****从四爷那知道许多事，知道的越多越害怕，可是却越发觉得在皇陵的日子安逸。我虽对皇上的心有了异样，却又心甘情愿留在此地了，至少我过的安稳。后来四爷时常来看我，我的日子也比从前过的更加安稳了许多，只是四爷如何说我也不愿离开我的小院子，有了四爷的照拂，我后来过的很安稳。闲来无事看看书，逗逗猫种种菜，日子过得倒也平淡却快乐。四爷的到来我也习以为常，我从来就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虽然会有闲言碎语，可是这里谁会听得到啊。只是我很介意十三爷和十四爷。既然四爷能找到我，何以这些年他们不能，而且既然四爷已经找到我，他二人又为何从不来见我，十三爷偶尔有些口讯，却连一封信也曾写过，十四爷更是，什么都没有。虽然两年的时间我已不那么在意，可是心中难免还是有芥蒂。只是没想到这么久后，除了四爷第一个来找我的，竟然不是他们，而是一个我又讨厌又害怕的人。
“完颜无泪，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