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1章：维修工（1 / 1）
莫迁程开门叫江弘远进来，从他手里接过一个纸袋，接着又跟他说了几句话。
罗兰两手捂住耳朵走进客厅，她因为好奇就想过去看，一眼对上了江弘远投来的惊异目光。
“好，我知道了。”莫迁程完全无视江弘远的惊诧表情，接着道，“明天我会参加视频会议，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明早你不用来接我。”
江弘远走后，罗兰放下手，甩了甩头发，希望头发能将耳朵遮住，可这方法根本不管用。
莫迁程回到客厅，拿着纸袋径直到沙发上坐下，对罗兰扬扬手叫她过去。
“这是你的身份证明。”莫迁程说着把纸袋递给罗兰。
“这是什么？”罗兰接过纸袋问。
“我现在给了你一个人类的身份，以后你要把自己当成人类，一定不能让人发现你是机器人，如果被发现，那我也保不住你，知道吗？”
罗兰颔首，表示明白了。
“耳朵的事我会想想办法。”莫迁程紧接着说，“电影的拍摄期是两个月，加上后期制作和发行，到上映大概还要半年多的时间，电影上映后我就要取你的大脑了，到时候你不能反悔。”
“说好的事我不会反悔的。”罗兰郑重其事地说，“你修好时光机后，如果回到未来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新大脑？”
莫迁程想了想，点头说：“可以。”
不多久，当莫迁程回楼上休息时，罗兰就去了露台。
今天的天气较热，她坐在地板上，脑中开始回放许久以前的记忆。当她看到有趣的地方事还会笑出声来。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发生那些事的时候她一点都不觉得有趣，如今再看就像重新经历了一遍似的，而且产生了各种不同的感受。
罗兰像这样不知疲倦地浏览回忆，就像看一部人生电影一样。到了半夜时，她觉得大脑的运转速度变慢了，于是她就停了下来。此刻，她察觉到皮肤愈发干燥了，很显然是白天试镜时挥发的眼泪和汗液太多，而现在她的皮肤急需补足水分。
罗兰把被限定了活动区域的事抛诸脑后，很快她就找遍了一楼的所有房间，却没有找到浴室。接着，她打起了二楼的主意。
时间接近凌晨一点，此时莫迁程这栋黑暗的房子里异常安静，就像沉睡的深海一般，既幽静又暗藏波澜。
罗兰穿上拖鞋，轻轻踏上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她扶着扶手，一步步慢慢向上走，生怕不慎弄出声音会吵醒睡着的莫迁程。
二楼的那间实验室占了很大空间，于是，其他房间其实并不多。
月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到地板上，罗兰蹑手蹑脚从明澈清冷的月光中穿过。她来到房门前，一点点转开门把手，再轻轻推开门，这间不是浴室，也不是莫迁程睡着的房间。她不由自主地模拟着人类松了口气，接着她走向另一扇门口……
终于，她找到了一间浴室，这也是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了。她真庆幸莫迁程的房间不在二楼。想到这儿，她不禁抬头看向通往三楼的楼梯。
她看着楼梯，一闪身便快速进入浴室。一进门她就开了灯，然后给浴缸中注温水。很快水就注满了，她怀着一种类似偷吃者才有的窃喜，动作轻快地除去衣服，随即便躺进了浴缸。
要想让皮肤吸收到足够的水分，她至少要浸泡上20分钟才行。
罗兰机体内的时钟很准确，她设定了时间后便美美地闭上了眼睛，享受水的滋润。
或许是感觉过于舒服了，罗兰的意识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她竟像人类一样睡着了。诚然，人类的睡眠与她现在的状态一定存在着不同，可是能够与此相对应的状体也就只有睡眠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走廊里传来均匀的脚步声。
罗兰突然醒来，她对方才的暂时性意识消失感到惊恐。机器人根本没有睡觉的机制，更不需要睡觉，可刚刚情况又怎么解释呢？
由于受到这件事的巨大困扰，罗兰一时间竟忽视了门外的脚步声。
浴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莫迁程立在门口，他穿着睡衣，头发有点散乱，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出来！”莫迁程压抑着声音说。
“我的皮肤需要水分。”罗兰控制住异样的情绪波动，有恃无恐地说。
接着，罗兰看得出莫迁程真的有些生气了，便毫不遮掩地起身，抬腿踏出浴缸。
莫迁程低下头，冷声说：“穿好衣服。”
罗兰拿起浴巾要把自己围起来。
“不要用我的东西。”莫迁程急忙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罗兰不仅围上了浴巾，还快速拿起毛巾开始包头发。接着，她就像故意要激怒莫迁程一样，不紧不慢地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极为不快地说：“我脖子上的这个图案也太难看了，我怎么才注意到它呢。”
“出去吧，以后不准用我的浴室。”莫迁程催促道。
罗兰转头看莫迁程，连珠炮地说：“我是不得已的，我的皮肤实在太干燥了，如果继续不管不顾，就会导致皮肤排不出汗液和眼泪，再严重些的话，皮肤还会变作坚硬的胶质，到时候，你要是不能帮我换皮肤我就会变成干尸的，因此拍不成电影我就不能把脑送给你了。”
莫迁程此刻已失去了全部耐心，他快步走到罗兰跟前，说：“你没看到后院的泳池吗？足够你喂饱你的皮肤了，总之不要再用我的浴室了！”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罗兰急忙上前拉住莫迁程，而莫迁程转回头看她，看得她都有点慌了。她慌张松开莫迁程的手，吞吞吐吐道：“可你限制了我的活动区域……好吧，泳池就泳池，不过那里的水一定很凉，我的皮肤在冷水里吸水效果不好。”
莫迁程紧抿着嘴唇，向后退了几步，缓声问：“记住了别忘了，这次就算了。噢，你刚才说的图案是什么？”
“就是这个。”罗兰把手背到颈后，后退着靠近莫迁程，接着说，“我脖子上的徽纹，是改造成机器情人时一个男生给我纹上去的。”
莫迁程低头看了一下，罗兰后颈上的图案大概五厘米见方，花纹里面有一个“GOD”单词，第一眼看这徽纹就是普通的黑色纹身，可是当罗兰动的时候，那些线条却发出了蓝色的光。
莫迁程伸手扶住罗兰的肩膀，低头仔细看徽纹的纹路。
“好凉！”罗兰说着打了个哆嗦。
“别动。”莫迁程手向下轻轻压了压，接着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反问道，“对了，你刚才说的什么机器情人？”
“是服务型机器人的一种。”罗兰边说，边回忆悲惨的经历，“人类这种生物很自私，对我很刻薄，我憎恶他们随便动我的身体，尤其是动我的大脑。”
“可你就是人类制造的。”莫迁程说。他的大拇指摸了摸徽纹的纹理，摇摇头接着道，“你的体温比人类高，我第一次见你时怎么就没发现你是机器人呢。”
“因为你那时一心想着赶快退回孕育机器人的申请表，自然就忽略了我。”
“也许吧。”
“你能帮我把徽纹弄掉吗？”罗兰问。她保持着姿势不敢动一下，就像以往接受机体维修时一样听话。
“它会发光，而且植入了皮肤深层，我必须重新分离它，然后再换上分离出的皮脂，不然人类一定会发现这个不寻常的纹身。”莫迁程说完，松开了手。
罗兰转过身说：“你最好保证修理之后就没问题了。”
莫迁程无奈地笑了：“我又不是机械师，这一点我没法保证。”
“如果人类知道我是机器人，那你的时光机也就没希望了。”罗兰说着就去推莫迁程，一口气将他推到门外，然后立即关上门，“我要换衣服了，一会儿我就让你给我换皮肤。”
莫迁程感到很不爽，心里暗忖：躲过了孕育机器人，却接手了一个无理傲慢的机器情人。
“过会儿来实验室。”莫迁程高声说了一句。
当罗兰来到实验室的时候，莫迁程已经等在那里，确切说，他是七扭八歪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罗兰悄悄走到他近前，低头端详他的脸。他的头偏向一侧，额前的头发有点凌乱，一小撮稍长的碰到了眉眼上。他的脸真好看，可是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她又觉得这脸有点好笑。她忍着笑，伸出手指想要碰碰他的长睫毛，转念又怕弄醒了他，便又谨慎地收回手。
半晌，罗兰见莫迁程还不醒，便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故意大力跺脚弄出声音来。可莫迁程睡得太沉，就是不醒。
她竟觉得好玩起来，就再次走过去，俯身抬手轻挑起莫迁程的下巴，仰着头垂着眼，口中发出威严的声音：“睁眼看我。”
莫迁程一下就醒了，他胡乱抬抬手，迷迷糊糊地挡开罗兰的胳膊。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罗兰说：“开始吧，干完活儿我还得睡觉，过去趴那个台子上。”
罗兰扬起嘴角笑，灵敏地爬上台子，老老实实趴到上面。
莫迁程摇摇晃晃起身取来刀，他到了台子前，举刀在罗兰的徽纹上方比划了两下。
“疼就喊出来，我家隔音好，邻居又住得远，没人听得见。”莫迁程说完，张开手掌量了量徽纹的尺寸，然后他提醒了罗兰后便下了刀。
罗兰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而皮肤中刚刚吸收的水分也几乎全部要变作汗液流走了。可是她始终都忍着不喊，她以为这是一个机器人的尊严，是决不能在人类面前丧失的。
莫迁程把徽纹那块皮肤削下来，将其放进盘中，接着把配制好的分离剂滴进去。只见胶原皮脂很快就与深蓝色的徽纹物质分离开来。他用镊子夹出分离好的胶原皮质，摊平了重新覆盖在罗兰的后颈上，然后用手指肚轻轻揉开，让皮肤渐渐粘合复原。
他边磨平皮脂边对罗兰说：“因为时间太赶了，分离剂的配比可能不够准确，我真的无法保证不出问题，但也只能先凑合了，希望这块皮肤能坚持用上几天，我会尽快在它开裂前重新分离一次的，其实，说不定就不会开裂呢。”
莫迁程说话时罗兰始终都没出声。莫迁程觉得不对，他低头一看，发现罗兰竟然停机了。
停机前的罗兰感到疼痛难忍，机体持续不断向大脑发出警示信号。可她没有理会，因为机器人的大脑虽然接收疼痛信息，却不会做出任何回应。可让她想不到的是，这一回不仅她的疼痛愈发剧烈，量子大脑竟也自动停机了！
直到早晨时，罗兰的大脑才重新启动。
“你真是一台脆弱的机器人。”莫迁程边开着车，边对坐在身旁的罗兰说，“没有中央控制器的你，麻烦可不少啊，我再给你造个控制器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罗兰带着温暖的笑容，说：“如果你们人类愿意安装那东西，那么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莫迁程轻哼了一声，继续开他的车。接下来，他要带罗兰去参加剧组的最后一次电影排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