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点滴小事之十五（1 / 1）
连续暴躁地发了三四天无名火的雅最后终于觉得乡下的环境让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预定的旅行期还剩两天，自觉暑假本来就已经休息够了的少年提前提出还是回家算了的提案。
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但是反正已经成功阻止了小春的相亲的博第一个举手表示响应，之后觉得反正呆在那里都无所谓回家就回家好了的茂也表示同意。而后掌管家族银行，忙时岁忙闲起来也很闲的正，对休息享乐不甚在意的勇，以及坦诚承认惦念家里的进。
最后全员同意，下人们的假期也差不多结束了，于是叫了车，连带着小春和阿妙，一共八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家。
从北方回到帝都之时已是傍晚，结束了假期的下人们陆陆续续地回来继续供职，整个宅子恢复了日常，看上去比他们走的时候那个完全没有人气的早晨要舒服了许多。
跟在少爷们身后的阿妙和小春也享受了一把女仆们列队欢迎的待遇，在一片“欢迎回来”的迎接声中，除开两个不甚自在的姑娘之外，剩下的人显然都很受用，加上刚从外面回来，心情都不错。
走在最前面的长男对着前来迎接的女仆点点头，“家主呢？”
“老爷在小姐房间。”
“他在清房间？”听见这句话的几位少爷都微妙地沉下了心情，而正则皱了皱眉头继续问，“清怎么了？”
“……小姐她……”面对正的诘问，被下了禁口令的女仆面面相觑。
宫之杜玄一郎当时下的命令是禁止在休假期间通报给各位少爷，可却没说他们回来之后到底能不能说，如果不能说的话，现在多说一个字对将来在宫之杜家的工作来说都是个不大不小的祸患。
“没事，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说。”迅速明白了女仆们言下之意的的进微笑着对女仆们点点头，而后拍了拍正的肩膀，眼神示意他不用继续问下去了。
“小姐的事情，老爷吩咐了不许说。”有了进的话，女仆们胆子终于大了一些，恭恭敬敬地把所有问题都推给玄一郎，“请少爷们不要为难。”
“既然父亲大人不让说，那也没办法。”进一边按下在身后暴躁的雅，一边对着女仆们笑得如沐春风，“那么，请问能稍微让开一下么？我想，虽然父亲大人勒令禁口，可如果远足归来的兄长们想去看看独自留守的妹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啊……是！”
虽然四少爷的笑容面上看上去依旧一如既往的一派和气，可却让一直以来都忍不住私心爱慕他的女仆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颤颤抖抖地答应了下来，本来还挡得严严实实的路瞬间让开了一条足够六个人顺利通过的空隙。
“谢谢。”进点点头，说话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
他自觉已经走得相当快，可身后却偏偏还有个一句话不说冷着一张脸，干脆无视了家里禁止奔跑的禁令直接跑上去的家伙。
“雅！说过在家里禁止奔跑的吧！”勇在背后皱着眉头出声，却被皱着眉头的茂按了下来，而后看着受到启发的博也直接跟着雅飞奔上楼，算是彻底无奈。
不过对于弟弟们不遵守规矩的行为的无奈，与心底对家主的不满相触之后，瞬间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从刚刚瞬间的心悸之中冷静下来的勇摇了摇头。
“我今天暂时不去了。”他一边说一边向着另一边的走廊转过去，“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么多人会吵着她休息，如果没什么事，也没什么急着跑去的必要。明天从军队回来之后我再去看她。”
“我同意大佐的看法。”正也点点头，“那么，不介意的话，大佐愿意等我明天从银行回来一起去么？”
“当然，只要你不嫌我回来得太晚。”次男略微颔首，“那么，我先回房了。”
“那么，我也先回房了。”长男正看了剩下的两名弟弟一眼，在勇之后也离开了。
很快走廊上只剩下了茂和进二人。
“怎么说？”一身一如既往艳丽得近乎女士和服的茂挑了挑桃花眼，看向进。
“勇哥说的没错，雅和博已经去了，加上父亲大人，人多了的确会非常碍事，如果吵了她休息更加得不偿失。”进点点头，“不过就这样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回房间，大概也做不到吧……果然到最后，还是没有正哥和勇哥成熟。”
“没事，这样也挺好。”茂摇摇头，“正巧我也不想回去，要来聊聊么？”
“这也不错，去会客室，还是去中庭？”
面相一如其生母般艳丽的青年眯起眼睛笑了笑。
“这里就不错，如果你不介意没地方坐的话。”
暂且放下回了房间做自己的事情也无法不担心的少爷们和杵在门口名为聊天实质上是当门神的少爷们的心情不提，博和雅这两位排行最小，相对而言做事也最不考虑后果的少爷，眼下却的的确确地推开了妹妹房间的门。
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一样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看上去十分不好的样子，反而一身清爽地坐在窗前，抱膝窝在她那张略大的椅子上，头枕着膝盖，呆呆地对着窗外发呆。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负责专属照顾她的千代不在，之前下人们所说在她这里的玄一郎也不在，明明她经常一个人呆在家里，可空空荡荡的房间配上她现在的样子，平白让人生出一种她似乎要就此远离人世的感觉。
不过博和雅都不是会相信这种瞬间不祥预感的人，虽然两个人之间一直不太对付，此时却几乎是齐声出声，叫了自家妹妹的名字。
听见呼唤之后，坐在窗边的少女愣了一下，瞬间挺直了背，却僵硬着并没有回头。
她没有回头，雅不知怎的，便也没了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反而是博走了上前去，撑着她的椅子扶手俯下了身。
“清，你这是怎么了？又病了？”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背去探她的额头温度，“……唔，不怎么发热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站在原地的雅只听见了博的声音，却没听见自己妹妹的回答。
她只是对着博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然后摆摆手。
——说不出话来了……的意思？
立在原地的少年视线默默地点着离自己不远的两个人，真正看到的却只有一个。
从他的方向只能看见她一个侧面，即使是说不出话来了的这种窘迫时刻，她却还是挂着一如既往的宫之杜家大小姐所固有的那种微笑，从她露给他的那个侧脸上甚至看不出来她对于“不能说话”这件事情有任何紧张的情绪。
太过淡定了，太过淡定，以至于让人无所适从了。
一想到在不久之前还觉得吵死了的家伙突然一下子不能出声了，雅的心里就莫名其妙的揪得慌，可本人却是这一副淡定过了头的样子，让他连火都不能发。
本人都未曾示弱，他还能说什么？
本人都还笑着，他还能以什么立场冲人发火？
生病的不是他，说不出话的不是他——被一个人留在家里的不是他。
遭受到所有事情的人都是他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妹妹，不是他。
——没立场。
——没立场可是超不爽。
——超不爽可是再不爽依旧是没立场。
博对着自家妹妹嘘寒问暖的间隙，突然就听见了一声捶墙的声音。
惊讶之下，少年不自觉地就直起了身子，看向了雅的方向，就连一直都没回过头的清也转过了头看着雅，歪着脑袋，面上的笑容已经淡去，换成了费解的表情。
而不过一会儿工夫，她脸上费解的表情也淡了，留下的只是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仿佛她只是这么看着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是谁一样。
不该是这样。
怎么可以是这样？
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人，那是他的半身，是他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他想过她会对别人生气的样子，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也会对自己生气。
不，连生气都算不上。
那只是没有表情罢了。
看着博和她凑做一堆的样子，雅突然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突然被人抢走了一样的感觉。
本来只属于他的。
本来无论他是否自己上前，她一定会自己靠过来的。
知道他不善于表达，所以一向都是由她走完二人之间的那九十九步，才让他走完最后一步，触碰到彼此的。
被宠坏的或许是他，所以在对方连一步都不走，甚至有些隐隐倒退之势之后，他甚至连率先跨出那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于是更加暴躁，在再次砸了一次门框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妹妹的房间。
“啊……不知道他怎么了。”博同清一道望着雅的背影离开，直到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低头看时自家妹妹却还是在看着门口发呆，于是摸了摸脑袋，决定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少女却只是抬头朝他摇着头笑了笑，而后换了个姿势用下巴抵在椅子背上，继续盯着门口发呆。
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发呆而已。
没了笑容的少女看上去比平时难亲近好多倍，让人根本想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看上去大概的确是在难过吧，为了自己不能说话，或是为了雅一声不吭就跑了，亦或者二者都有。
虽然知道她在难过，可博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最后只好顺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安抚着她的背。
不过她需要的却不是这样的安抚。
对着门口发呆，直到玄一郎再次出现在门口。
老人袖着手向着里面微笑得很和蔼。
“哎呀，你们回来了啊。”他看着博，“我以为你们会更久一些。”
“是，父亲大人，我们回来了。”博向着玄一郎点头，略微行了个礼，“不过父亲大人，出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恩？到底为什么呢……”玄一郎挑了挑眉，随后笑得更显得愉悦了一些，“猜猜看吧，猜不到也就算了。啊，忘记说，如果现在没事的话，你也该准备准备，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玄一郎话都说到这份上，博便也没办法再追问下去了。
就算宫之杜家的所有少爷私下里对玄一郎感觉都很糟糕，可毕竟是个大家族，长幼有序，玄一郎已经亲自来叫他吃饭了，就算他还有一万个不满，此时也只能随他去饭厅。
临走他拍了拍清的脑袋，对她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来。
“放心，一定会没事的，明天给你带有趣的东西来，恩？”
因为生病所以只在房间里吃饭的少女对着他乖巧的点头，而后在身后挥手，无声地目送父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