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点滴小事之十四（1 / 1）
“哼？这么说的话，你其实不是喜欢我，只是利用我而已？”和小春一起走在乡间的路上，终于大概明白了事情的雅哼了一声，“自己不想结婚居然敢拿我做幌子，胆子挺大嘛。”
“啊，其实，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也不是完全不喜欢其实有点喜欢……啊也不是，我……”
了解了大概情况的少年在她身边一脸不爽，闹得她瞬间紧张起来，揪着衣角，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地拼命试图解释，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毕竟虽然觉得这个小她两岁的少爷总是很让人无法忽视，甚至比起别的少爷来说还有些在意，可是再怎么说也没到喜欢的程度，更别提为了他才留在帝都这种事情了。
更何况，他手上还一定程度地握着关系到她去留的生杀大权。
“嘛行了，别在别人的旁边啰啰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好就不要说。”对句不成句的解释厌烦了的雅挥了挥手，“这种事情先揭过不提，我有事要你做。”
“阿勒？”
“跟我走。”
“哈？”
“行了少废话先跟我走。”
“啊……是！”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满目却愈加荒芜了起来。
“那个……请问……”小春弱弱地出了声，而后迅速解释，“我绝对不是想要向您提问啊，只是……您究竟要我做什么？”
“……啊。”被小春直触正题了的少年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本来应该是表示不快的表情，却因为脸颊上莫名地染上的那一抹红色而显得格外局促而窘迫，“你……你们这里有什么比较有名的东西？”
“哈？”
“所以说你们这种乡下的小地方到底有没有什么小姑娘会喜欢的东西啦！你这个年纪的……不，应该比你小一点……”
“……所以您到底是想问什么？”
“算了当我没问。”少年挫败地摇了摇头，“我不指望你那个白痴的大脑构造能明白我的意思了，你回去吧。”
“哈……”小春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想明白雅到底想要问什么，只好转换了话题，“需要我送您回去下榻地点么？”
“你认识？”
“啊哈哈，大概是因为我们这里只有一家温泉旅馆的缘故……”自知自家所在的乡间条件不如少爷们所习惯的帝都的小春尴尬地笑了笑，而后率先走在了前面，“我来为您带路吧。”
本来想吼一声“谁让你走在我前面”的少年最后却还是放弃了。
她原本就在放假中，既然并不是在做宫之杜家女仆的工作，也就没必要立那么多规矩。
叹了口气，少年一边快步赶上小春与她并排，一边仔细思考到底应该怎么说，才能让自己能说出口，并且让身边那个脑袋看上去不那么好用的家伙明白他的意思。
可惜的是，直到最后在距离温泉旅馆不远处的岔路口要与小春分开之前，他都没想出来到底应该怎么表达。
“那么，我就在这里失礼了。”小春向他行了个礼，“今天用雅大人当幌子的事情非常抱歉！不过拜托了，请千万不要让我露馅……”
“……哼。”少年撇过头去，“清挺喜欢你，所以你在我家还算有点用处，我没必要特意费心辞退你。”
“非常感谢！”把雅的话去除傲娇成分就可以当做表扬来听，少女顿时心情晴朗了起来，再次深深行礼。
“哼，又不是表扬你。”少年扭过头，“明天还会去的，准备好招待。”
“诶？还会来么？”
“你不是需要幌子么？”少年斜睨着小春，“作为交换，回去仔细想想我的话，明天替我做事。”
“啊？什么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少女一脸茫然。
雅瞬间扶了扶额头。
“……果然还是辞退你好了，反正那家伙中意的下人很多不缺你一个……”
“非常抱歉我一定会仔细考虑雅大人的话的那么期待着您明天的光临明天见！”听见辞退这个词的瞬间少女立刻反应了过来，不管有没有想起来雅到底在让她考虑的到底是什么，总之先应承下来，而后不给他任何反悔的时间迅速行礼告别。
雅刚想再说些什么讽刺的话，冷不防面前已经没了人，他就算再毒舌也没了可以毒舌的对象，心里不禁再次憋屈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春气的，晚上回来的时候比起中午出门之前，心头的烦闷微妙的更甚了一筹。
站在门口柜台迎接的店老板夫妇战战兢兢地看着包下了他们这家乡间小店的少爷们之中看上去最凶恶的一个从外面一脸更不爽的表情回了来，再次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本着多说多错原则的店长夫妇此时却泪流满面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不说也是错。
暴躁的少爷刚走没两步就又转过了头来，一脸不爽地看着他们俩。
“连声欢迎回来都不会说么？哼，不愧是乡下不懂规矩的旅馆，连我们家的下人都不如。”
撂下话的少爷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哼了一声之后重又转身，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
留下已经想要泪奔的夫妇二人。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能比得上你们家养了那么多年对你们的脾气都熟悉得不得了的下人的旅店服务啊！！！你们这群任性的少爷够没够啊有没有意思啊今天都训斥他们俩多少次了怎么散心回来了还得训斥啊！！！
只敢在心底咆哮的夫妇二人最后还是默默地叹口气，转身分头准备起今天的晚饭来。
毕竟是那个宫之杜家的少爷们啊……即使挑剔一点也没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今之计，只好期待他们尽早结束这次的旅程回家去，或者赶紧想通，从自己家里招几个用惯了的佣人来……
宫之杜玄一郎今天工作结束得早，难得可以在下午就回家，却没见到理论上应该在他汽车进门起就发现并等在门口的千富却并不在。
不仅千富不在，就连一直以来无论谁回来了都会蹲在门口迎接的清也不在。
“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老人皱了皱眉头，看向旁边陪同他一起出门的平助，“佣人放假之后连回家的反应都这么冷淡呢……”
“不知道。”跟了他四十多年的执事摇了摇头，“需要我去下人房看一眼么？”
“不。”老人摆摆手，“不需要了。”
随着一阵虽然急促但却依旧不显得失礼的脚步，千富终于在二楼的楼梯口露了面。
“老爷，您回来了。”她神色凝重地低头行礼，“非常抱歉未能及时迎接，事出有因希望您能原谅。”
“发生什么了？”
“清大人她……”
千富甚至没说完全句，只需要“清大人”几个字，就足够玄一郎彻底变了脸色。
“她怎么了？”他快步上楼，很快就到了千富面前。
“病了。”
老人再无二话，伸手拨开千富走在了最前面，而后推开了女儿房间的门。
随后便清楚地知道，千富所说的“病了”二字，实在是太轻了。
床上躺着的少女眼下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即使医生在她手背上扎针打点滴也没有任何反应，丝毫不像平时生病的时候一样。那时候她还有余力来安慰所有来探望的人，可眼下无论玄一郎怎么叫，少女都没有半点反应。
少女脸色苍白，颧骨上却泛着太过鲜艳而显得不正常的潮红，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和她小时候被玩坏了丢弃在一边的洋娃娃一模一样，看得玄一郎一阵心惊肉跳。
时间仿佛回溯到了最初的时候，她刚出生的那会儿也度过了一段这样的日子，那时候的她整个人都是小小的，比同时出生的雅还小的拳头，还轻的重量，比所有正常的孩子都小的哭声，甚至连呼吸都微弱到几乎没有，明明只是婴儿，可在雅哭得不能自抑的时候，她却几乎一声不吭，安静得不像个孩子。
就像现在这样。
那时候虽然宫之杜家不需要不能继承家主之位的孩子，可玄一郎却像是着了魔一样，勒令医生必须要把这个孩子抢回来。
而那之后，这个从死神怀里抢回来的孩子也没让他失望过，一直以来都是乖巧可爱，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反驳，给他所有儿子都给不了的愉悦。
如果说儿子们对他明里温顺暗里反抗的行为给他的是一种看着弱者挣扎的上位者自带的快感的话，女儿给他的却是一个普通的人所期望享受到的天伦之乐。
他就像是一个精神分裂的患者，一边渴望着近乎于变态的快感，一边又期望着正常人类的情感，为了这种企盼他甚至可以做所有的事情。
他撩拨儿子们对他的不满，并把唯一的女儿死死地攥在手里。
他当时没对女儿放手，眼下更不会。
“尽全力。”他简短的对在旁边待命的医生下命令，“我不信有我想救却救不回来的人，如果救不会来，我会考虑拿你陪葬。”
这威胁已经极其血腥，医生却只是严肃地点点头，头都没抬地继续配药。
玄一郎的目标随即转向随侍另一边的佣人长。
“千富，怎么回事。”
“小姐昨天受了伤却没告诉任何人也没做任何处理，昨晚应该就已经发热了，今天早晨又自行用冷水泡了手和头降温用来瞒过我……”千富越说眉头越皱起来，“之后小姐又把自己关在茶室，命令我们不许进去打扰。我觉得事情不太对于是去查看，就发现她晕在了茶室之中。”
千富话还没说完玄一郎就已经震怒了。
“她这是自己想死么？”他眯起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握了握拳头之后站了起来，“就算她自己想死我也不会允许的，我要她知道，她的命不是她的……是我的。”
“玄一郎大人，不知道，我能说句话么？”一直在一边站着，只是看什么话都没说的平助却在这时候发话了。
盛怒之下的玄一郎只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了一个字。
“说。”
“我想，小姐或许并不是想死。”他的声音慢条斯理，带着数十年如一日的能让人静下心来的某些特质，就如同很久以前宫之杜家刚刚开始崛起，正在困难时期的时候，劝诫年轻气盛的玄一郎一样，一点一点阐述自己的想法，并以此一点一点理清玄一郎的思路，“上一次小姐因为受伤而生病，玄一郎大人禁足了她一个月，小姐或许很不喜欢禁足的生活，所以这一次才会做出这般无谋的举动……玄一郎大人，您以为呢？”话到句尾，平助那并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了的上扬语调终于压下了宫之杜家家主大人的震怒。
“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他点点头，重新坐回女儿床边，“这孩子有时候的确比她那些哥哥们死脑筋一点，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瓶点滴下去，少女一直没放松过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额头上的温度也不如刚刚那么烫了。
从昏迷状态直接转为了昏睡状态，让守在床边快四个小时的玄一郎终于松下了一口气，而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
“千富，照顾好她。”他起身，对一边侍立着的千富随意地偏了偏头，这么命令道。
“是！”
“辛苦了。”他点点头，“平助。”
“是！”
带着平助离开的玄一郎，刚关上女儿的门，便听见里面一声略带哭腔的梦呓，脸上安心的神色就微妙地有了一些改变。
她在叫哥哥。
她又在叫哥哥。
是正？勇？还是进或者茂？亦或者是博和雅？
她和每个人关系都很亲近，那么，那个让她就连在病中都念念不忘的，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就算他们是她的哥哥，他也绝不会允许有人抢走他的女儿。
可如果……
想到了一些东西的玄一郎皱了皱眉头，最后又笑了起来。
如果那个如果成立的话，他也不介意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