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点滴小事之七（1 / 1）
清在床上病了一周左右，浅木春也就照顾了她一周。
虽然生病是件很不舒服的事情，可是平时除了吃饭时间别的时候都很难得一见的哥哥们经常会在做完了手头的事情之后来看她，这让她觉得偶尔生个病也蛮好的。
把这话给放下手头工作，特意趁家主白天不在家的时候来看她的正说了，却只得到了大哥的一个白眼。
“哪有人觉得生病好的？”他从女仆手里接过了冲好药剂的水杯，亲自扶起妹妹来喂她吃药，“告诉你要小心些总不听，非要被家主禁足才开心？”
“其实生病本来就出不了房间，而且我原先也不怎么去庭院，五月有茶会，我也不能参加，最多就是平时不去茶室，也没什么关系啦。”少女一口气灌完被子里的药，皱紧了眉头，“正哥哥，好苦……”
“小春。”听见妹妹叫苦的正立刻回头叫负责白天照顾清的女仆，而对方也很有眼色地递上了一块用来压苦的糖。
喂自家妹妹把糖吃了，又替她掖好被子，宫之杜正这才坐回放在床边的椅子上同她说话解闷。
他们说话的时候，小春就自觉地关了门出了房间。
“啧，最近她倒是乖巧了很多。”正点点头，“原先在我们面前简直没规矩，你这儿倒是调|教人的好地方。”
“哪有，我什么都没做。”清摇头。
她从来不会对下人的事情多说什么，最初提醒她不要向哥哥们发问也只是看她有趣，所以不想让她惹哥哥们生气而已。
所以她在生病的最开始也经常因为唠唠叨叨的小春而闹得头疼，那时候她什么都没说，之后她自然更是什么都不会说。
至于为什么小春突然乖巧了起来……大概是千富告诉她的吧……？
躲在被子里的清这么想道，这个问题也就这么揭过了。
虽然翘了一天班来陪自家妹妹，可是还不到半小时，佣人就来敲门了。
“正大人，有您的电话。”佣人在门外恭敬地低头，无声却确实地表现出了催促的样子。
宫之杜家的下人都被训练得十分会看气氛和主人眼色，眼下宫之杜正与清说话的当口却还是做出了一副如此催促的态度，除了工作上有急事之外，别无他想。
宫之杜正身为母亲为华族出身的宫之杜家长子，从小就被教育了“责任”的重要性，虽然照顾妹妹也很重要，可是对比起来，工作的优先级却毋庸置疑的在此之上。
讲电话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正就转了回来。
“清，银行那边有重要的客人，我必须回去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别勉强，有什么事情和下人说，恩？”
“恩，我知道啦，正哥哥工作要加油！”清在被窝里乖巧地点头，“不用管我也没关系。”
“那么我走了，晚上见。”
“恩，晚上见。”
“啊，对了。”正正准备打开房门，却又回过了头来，“刚刚回来的时候发现你窗下的那棵花树又开花了，虽然不能出门，可开开窗也不错……那么，我走了。”
“一路顺风。”
正离开之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她和小春两个人。
最近在她这里的时候小春异常安静，就如同她自己的专属一样，从她小的时候就一直照顾她的缘故，训练得做什么事都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大多数病人都会昏昏欲睡的，可她却了无睡意。
想起刚刚正所说的话，她偏过头去看窗外，透过正对着庭院的窗口可以看见庭院里的花。樱花虽然谢了，茉莉和流苏树却开得很好，可惜只能看见开花，却闻不到香味。
“小春。”她出声叫在房间里待命的女仆，“能麻烦你，把窗户开一下么？”
“啊，是！”少女轻快地答应了一声，随机走向窗前。
打开之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浓郁的茉莉清香，小春站在窗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对着清微笑。
“清大人，外面的花好香。”
“是啊，那是小时候别人送给正哥哥的东西，据说是从国外带回来的花，正哥哥又送给了我，不过我房间不能放这种香味浓郁的花，所以就干脆种在了我窗下。”少女闭上眼睛微笑，“想想小时候真好。”
“现在不好么？”小春从窗边回来，用手背轻轻试了一下她额头上湿毛巾的温度，然后替她换了一块毛巾。
“现在啊……”清眯起眼睛笑，“现在也好。”
小春在那一瞬间仿佛在清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她不懂的东西，不过她是眯着眼睛的，小春也看不太清，心知这种私事就算她已经被允许发问了也是她不能触碰的范围，于是也就抛诸脑后，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清正在看着庭院里的流苏树发呆。
满树繁花，多想去树下呢。
过了五月的禁足期，那一树花就要谢了。
发呆了一时，反应过来的时候，千富已经站在门口了。
“清大人，非常抱歉，上月有一名佣人没有通过佣人审查被辞退回家，暂时没有找到新的替代她的人，此时准备茶会打扫卫生的人手有些不足，能否暂借小春一用？”
“啊，没关系。”清立刻点了头，“我这里本身也没什么事，发烧也快好了不怎么难受，准备茶会要紧，有事我会自己叫人的。”
一番话说得无比乖巧，反而叫必须从她这里借人的千富有些抱歉。
“工作一结束就会让她回来，非常抱歉。”
“没事啦，快去吧。”
房间里终于只剩她一个人，虽然也不是说太寂寞，可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似乎除了睡觉之外没什么能做的了。
叹了口气，她最后还是闭上眼睛。
虽然刚睡醒没多久，不过睡下的话，时间或许会过得快一些，好让禁足的这一周早点过去吧……
五月的暖风送来空气中的花香，在这一片花香之中，她静静地陷入浅眠，在梦中自己可以让佣人们抬了小桌，和哥哥们坐在花树下赏花。
梦里她正在和茂一起唱一支关于武藏野的紫草的民谣的时候，突然就被争吵声惊醒了。
从打开的窗户里传来的争吵声，仔细听的话，似乎是在玄关那里。
本来还想听听看到底是谁的声音，可隔得远，自己又生着病，除了觉得吵吵闹闹吵得人头疼得难受之外根本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千代，去看下是怎么回事……”她一边叫了专属的女仆一声，一边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直到很久之后都没有回应她这才想起来，专属女仆在她生病期间都负责晚上照顾她，眼下是白天，估计是在她自己的房间休息……而负责白天照顾她的小春则被千富借走准备茶会的大扫除去了。
果然是睡得有些久所以脑袋不好用了么……
她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索性自己房间的窗户也能看见玄关，自己下床去看一眼，就当运动运动也没什么不好。
随便在床边放着的衣服里拖了一间外套，披上之后光着脚下了床。
五月的天气已经很温暖，室内又铺着厚厚的毛毯，所以光着脚也不觉得太冷。
因为在床上躺了太久的缘故，双脚刚触及地面的时候稍微软了一下，她伸手扶住墙让自己站稳，然后定了定身形，向着窗口走去。
最后趴在窗口撑着脑袋，远远地向玄关处眺望。
远远就瞧见了两位尚且还在上学的哥哥的制服和学帽。
博和雅。
瞧见被按在墙上的雅的瞬间，清发现自己已经没法用一贯的方法让自己淡定下来了。
虽然一直知道这两个哥哥关系都不太好——事实上，她知道家里的哥哥们或许因为不是同一个母亲的关系，大家私下里大抵都不太和睦，可毕竟在她面前一向都粉饰太平，打架这种事情她这是第一次看见。
何况无论是博还是雅都是重要的哥哥，哪个被另一个打了，在她来说都是实在痛苦的事情。
于是顾不得玄一郎的禁足令，在房间里随意找了一双木屐穿上之后就飞奔下了楼。
她的房间离玄关不远，赶到的时候博依旧死死地把雅抵在墙上，身高差了博一些的雅直接被抵住胸口，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她听见博凶巴巴地向雅宣言。
——不许你懂我的东西，无论是我做的工具也好，还是这家伙也好，都不许你再碰。
他一手指着旁边的小春，如此跟雅说道。
而一边站着的小春，已经一脸紧张地看着这样的场面看了很久，却最终都只敢旁观，不敢拉开两位少爷。
毕竟她只是佣人，少爷们之间的纠纷她没有资格插手，就连动手拉开他们都是要被训斥的僭越行为，可如果只有主人来了才能阻止他们的话，家里除了被禁足房间的清之外，再也没有别人。
此时看到清急急忙忙地下了楼，小春算是松了一口气的。
清却根本没来得及关注旁边的小春，只是当机立断地伸手拉住了博按住雅的手。
“博哥哥，不可以打架的！”
“你别管。”
盛怒中的少年此时根本想不到太多，只知道自己的话没说完，谁都不能阻止自己。对于在旁边拉住自己的人，无论对方是谁他都只会给“挥开”一种反应而已。
而被这样怒气冲冲的博随手一挥，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的清没有任何悬念地被推倒在地。
落地的瞬间，少女微不可闻，并且刚发出就被截止在了喉咙里的吸气声却被在场的三人统统捕捉得一清二楚。
本来还处在“自己的东西被雅弄坏了”的盛怒情绪之中的博，就如同有人在他的怒火之上浇了大一盆冰水一样，瞬间冷静了下来——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瞬间脑袋里被放空了一样，连按住雅的手都不自觉地放开，随后立刻转身要扶起清。
不过小春已经先一步反应了过来，绕过二位石化了的少爷来到清的身边扶住她的手，想要拽她起来。
却被另一个人以难以想象的力气再次推开。
冷不防被施以大力，小春也不可抑制地向后倒了下去，所幸被还没来得及去扶清的博顺手一把抄在怀里，并没有真正摔下去。
“雅你……！”博刚要发怒，却发现弟弟的表情比之前看上去要可怕了很多倍。
“想要我不碰你的东西？”他发怒的时候却是笑着的，一脸冷淡而嘲讽的笑容的雅看上去格外吓人，“行啊没问题，反正我对垃圾也没什么兴趣，碰到都觉得恶心得要命。不过我也要麻烦你，别碰我的东西，一根指头都不行。”
“你说什……”
“人话听不懂么？还是说和垃圾在一起呆久了，连你也变成垃圾了？”雅冷哼一声，“我说，不许碰我的东西。”
他这话一出，瞬间几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雅哥哥……”
“清你闭嘴。”清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立刻被雅吼了回去，只敢乖巧地窝在他怀里，再不敢多说什么。
“雅！你搞搞清楚，清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妹妹！”博把小春放在原处就要上前，却被雅再次瞪住。
“是，她的确不是我一个人的妹妹，可我知道她现在生病，我知道她就连出现在这里都勉强……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在这种时候还伸手推她。”他挑起眼睛看着博，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那边的小春慎得慌，“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我送她回房间了。”
说罢，不等任何人回答他就已经一只手绕过清的腿弯，另一只手搭起她的手臂，把自家妹妹打横抱了起来，再不看任何人一眼，直接带着清上了楼。
直到二人上楼，雅的脸色都没再变好一点，清虽然闹不清她为什么气成这样，不过也知道要乖巧点不要再给他雪上加霜。
可进了房间之后，自家亲兄的脸色却瞬间放缓了下来，既不问她下人去哪儿了，也不责备她为什么乱跑，只是把她安稳地放回床上，然后拖了一张椅子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哥……？”
“恩？”
“……哥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刚刚博哥哥……”
“没事，他没真动手。”雅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瞬间转移了话题。“疼么？”
“不疼，没怎么摔。”
“手伸出来，我看看。”
“啊……”她尴尬地笑了笑，伸出了右手，却把左手藏得深了些。
“左手。”
“哥，真没事儿。”
懒得听她解释，雅直接伸手把她左手从背后拽出来。
没伤皮肉，只是手肘处红了一小片。
“还行，没破。”他点点头，“下次别再为了这些小事冲出来了，不值得。”
“恩。”少女再次乖巧地点头，不过这承诺的真实性估计连她自己都不信，雅更是叹口气摇摇头，决定以后还是别问自家的妹妹要什么承诺比较好，比起这家伙遵守承诺别涉险，不如管好自己别让这家伙有冲出来的机会来的快。
一边暗自摇头叹气，一边冷不防地被自家妹妹发了问。
“不过，哥，今天博哥哥为什么这么生气……？”
“啊，你问那个啊……”雅轻描淡写，“就为了你生病那天说教过我的同一件事罢了，别在意。”
“……所以都让你对小春好一点啦。”她叹口气，“不过被说第二遍，总觉得哥你这样也好可怜……”
“瞎想什么呢。”雅皱着眉头伸手敲了她脑袋一下，“你管好你自己，等父亲回来了看你怎么交代。”
“……这是个巨大的问题。”清本来还想稍微做出轻松点的表情，最后却还是崩下了脸，“那时候实在着急，下人又一个都不在……”
看着妹妹为难的脸，他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
“啊？”
“无论从谁的手中都好，我会保护你，就是这样，我走了。”
“诶哥你去哪？”
“稍微有点事情要做。”他笑了笑，“再说，家主快回来了。”
“对哦，我都忘了……”清有些遗憾地低下头，却又抬头笑了，“那，明天见？”
“恩，明天见。”雅笑了笑，算是给了妹妹一个承诺。
至于翘课这种事情……当然是怎样都无所谓了。
没有人知道雅到底后来做了些什么，总之清擅自在禁足期间离开房间的事情，就连对这个家了如指掌的玄一郎都没有提起。
就这样，平静地熬过了一周的禁足房间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