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对策(1 / 1)
自承乾殿陪着皇上用了膳,皇后才平心静气地出了大门。离自己的寝殿越近,皇后的火气便越大,等到入了宫中,她才心力交瘁地摊坐在软椅上,神情恍惚。
“哼,早就知道那贱人会在背后使这小心思!”皇后团拳磕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愤愤不平地说。女官芳巧将一杯刚刚沏好的热茶双手拖到皇后的跟前:“娘娘保重身体,何必跟那贱人置气?”芳巧聪慧敏捷,别看她是刚刚到了玉岫宫的奴婢,可做起事来却不比任何人含糊。正因为如此,芳巧短短数日便成为皇后的心腹。加上她巧舌如簧,做事干练,所以皇后许多大事都不曾瞒她。
“估摸着明日端王又要重回朝堂上了!”皇后咬牙切齿,“真是可恨。那贱人真是打算跟我斗到底啊!”“娘娘,奴婢觉得,陛下只要还没将端王殿下放出来,我们就还有机会!”芳巧轻笑。冷眸忽转,皇后微启嘴巴:“你可有什么好办法,说给本宫听听?”“皇上说端王无罪,端王就真的无罪了。”
“听你这意思,是找到补救的办法了吧!”芳巧挤了挤眼睛:“娘娘觉得,若是端王被放一事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后果如何?’”“还能怎样,自然是自己心里有些不舒坦呗!”皇后翘着嘴唇,“这些年,本宫没少为这孩子操心。以前本宫操心他年纪小,恐他在这深宫被人给害了,如今他成了太子,成家立业了。本宫又担心他那储君之位给宫里的人拉下来!哎,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呃。”说罢,戴着金手指的手指微微上扬到了自己的眉心。
芳巧近前,胸有成竹地劝慰道:“娘娘不必担心,太子殿下德才兼备,必是这未来储君。”“可偏偏本宫色衰爱驰,不如后宫其他妃嫔那般帮得上他!”“娘娘帮不上别人,但太子殿下可以自己帮自己啊!”女官一副信誓旦旦的神情,“端王不过几日便恢复了自由,殿下知道了去,心里当然会不高兴。可殿下不高兴了,扶持殿下的朝中大臣们不也不高兴了么?陛下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可到底不能纵容朝堂中的流言蜚语。如果被说成偏袒如妃不过就是后宫里的事儿,可若说成偏袒端王,那恐怕就不是家事儿那么简单了?”皇后娘娘一怔,抬头豁然开朗地笑:“这丫头,你倒是有主意。”“奴婢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为娘娘分忧。”“你有此心,本宫倒是欣慰!”皇后吩咐道,“好了,按你的意思下去做吧!”“是,奴婢遵命!”芳巧躬身跪拜,随之退出了玉岫宫门。
皇后又喜滋滋地端起茶盅,漫不惊心地品尝起来。
……
深夜,一辆马车自宫门而出。车轮碾到朱红色城墙下,禁军都督一把拦下缓缓行到跟前的马车:“何人出宫……”车门被阻,里间的人低哑着嗓音吼了吼:“怎么,本官不能出府?”
常年守候宫门的小六和马三蹙眉固执地挡在马车面前。
“小六,怎么回事?”夜色里走出来的铠甲将军握着配剑迈到跟前,当听得车中声音是吏部尚书伏毕大人之后,韩云方道:“你们两个糊涂了,这明明是吏部尚书伏大人!”“啊,是伏大人!”马三小六大为惊诧,挠了挠头,退后又笔直地站向了宫门。“奇怪,怎么伏大人这么晚才回家!”韩云瞪着黑影幢幢的车子,怀疑地想看穿什么东西来。转了几个弯,走了几条巷子,才在靠近郊区的竹屋停下。
首先慢步而下的是伏毕大人,而后镶丝儿黑云底儿靴现出,皇帝身穿华服被伏毕搀扶着下车。
“伏毕,你说,这女人是不是太不容易看透了。”老皇帝望着纸窗透出的一丝微光,望着面前这个有些破旧的竹屋,怀疑道。伏毕摇头,笑笑:“微臣愚钝,不知何故。”“哎,像你这样聪明的人都看不透她,朕就更看不透了。”
话音刚落,屋门已经开了。云娘就站在阑珊灯影里,毕恭毕敬地盯着他。然后蠕动着红唇,俏媚一笑:“哪是云娘心思复杂,不过是陛下不愿真心交付罢了!”云娘将两人迎入屋中,自顾自地为两人添了热茶。“陛下今晚怎么会忙着过来?”云娘就着跟前的凳子坐下,关切道,“陛下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心烦意乱,朕就过来坐坐。”老皇帝看来并不愿意在一个女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烦恼,“加上朕又惦记着你的琴艺,所以顺便过来看看。平日朝中事物繁忙,朕哪,又常脱不开身,适宜找了伏毕接朕出来掩人耳目!”云娘轻轻侧了侧头,目光清澈如水。不以为意之时,轻轻扣了扣茶杯盖,“陛下,是否在为江东州郡洪灾忧心?”
老皇帝一愣,揣测的深邃目光凛了凛:“云娘也知道?”云娘双手轻拍了两下膝盖,抬头灿烂一笑:“水灾来势凶猛,灾民饿殍遍野。这么大的事儿,云娘早就听说了。”“看来,这次灾害果然严重。”老皇帝深锁眉头。云娘又一笑:“云娘也知道陛下最近寝食难安的原因只是因为心中没有最为合适的人选,对么?”云娘句句中的,老皇帝又是一阵儿惊愕。许久以后,才平和地问:“那么云娘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听伏哥说,端王殿下几日前因为江东一事已被禁闭府中,如今流言未去,陛下就要将人释放,予以重用。这无论如何,都不绝妙。一来支持太子殿下的大臣势必寒心不悦,大肆叫嚣。二来宫中各位皇子也会以此为范,不思进取。可若是重要太子殿下,陛下那边又不能讨好如妃娘娘,以后恐怕……”“你分析得不错。”中途老皇帝激动地认同,“朕就是这苦恼,云娘,你帮朕想想,究竟有什么办法可解其惑?”“陛下,既然如此,为何不从多个角度选择呢?”云娘抿了抿嘴唇,“难道宫中就只太子和端王两位皇子?”“是啊。朕怎就没有想到这儿。”老皇帝恍然大悟地立起,一拂衣摆,大步离去。
伏毕瞠目结舌,接着也一声长啸,抚着胡须紧随而出。
路上,伏毕大人得老皇帝令回府歇息。
风声寂寂,枯叶翩翩。
小厮赶车刚刚走了一里,便听得人烟稀少的丛林里跳出一拨身披深蓝披风的黑衣人。他们戴着手套,握着银丝。见到马车,单膝跪了一地,齐声道:“陛下!”“好,真不愧朕栽培你们!”车中的老皇帝笑问,“还跪着坐甚,都起来吧。”一拨人全部整齐地立起。
“那个人如何?”
正中为首的男人意气风发地拱手回道:“陛下放心,属下解决地相当彻底。”“很好啊。这样就没有什么人拆穿了?”车中的老皇帝摸出袖子里的玉玺,笑声诡异,“抢朕的东西,你们都还嫩一点儿!”
“不过,属下此次前往江东,发觉一件奇怪的事!”那男人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豫王殿下被人刺杀似有江湖义士背后相助!”
“……什么?!”老皇帝双手一抖,握住车辕,低低自语,“当然跟裘染有些关系的人都诛了九族。怎么还会……”思来想去,老皇帝问:“你可看清是什么人?”“属下不知。”那男人道,“检验尸首,属下发现,刺杀当中,还有一部分人是阉人!”“阉人?”老皇帝动怒,“莫非连皇后也参与其中了。”老皇帝惆怅地捏了捏额,那眼神里承载了一种叫做心伤的东西。
作为九五之尊,最免不了的就是心痛。尤其是晚年不能颐养天年,还得被自己的血肉骨亲屡屡算计。他那个位置,一直做得一丝不苟,如今叫他轻易抛弃,他又有些不甘心。加之心中时常觉得他这个东西有些无与伦比的诱惑力。至少在他看来,若是皇子们各个据理力争,一定会手足相残,面目全非。那么他后宫里的那些妃嫔也会因为母爱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为此,这些年,他心思缜密地安排了许多考验。可以制止波涛汹涌的皇子这一庞大的群体。只是他这时的心烦意乱有些奇怪,心里明明是得意的,双眼里却饱含泪水。要掉不掉的样子,就像后悔似的。
阆煜堂是老皇帝很久以前就创立的,这里面的左使大人名叫火海棠。此刻他立在草地上,神情冷默。一想起那位自己从死牢里带出来的囚犯刚刚死在自己的手上,四脚就开始发麻。
杀人的人肯定不太在乎杀了人,杀了怎样的人,可一定在乎怎样杀的人。
手上团紧的银丝明明光洁如皎月,却好像踱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血影。血影在瞳孔里迟迟不散,火海棠的手心里就开始冒汗。幸好这个给予他一身荣耀的男人暂时还没有指派新的任务。
“回宫!”老皇帝团指敲了敲马车,赶厮的下属才挥动那根马鞭。
朱漆宫门的守卫是轮流值班的。像刚刚拦车的小六和马三可能职业心强,宫内外有车马出入,总会拿着长戟挡上一挡。可此刻更换的另外两位胡三和刘四似乎就没有那么称职了,索性抱着剑靠在宫门上打盹儿,好在夜更人深,老皇帝坐在马车里,他的人影不见,就更别想看见其他的人影了。
回宫这一趟行程,车马无阻。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黑夜最会出现的类似刺客杀手这样的人,见到躲在暗处那一双犀利的眼睛,也只能叹着气就此作罢。
总而言之,阆煜堂的人,没有谁敢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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