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遇见你（1 / 1）
那天晚上，我正靠在椅背上看书，忽然电话响了，一看是云夫人打来的，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我接通电话，云夫人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小裕……不好了，梦梦她……她又不对劲了。”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能听到云梦痛苦地哭喊声，我问明地址后，很快赶到她所在地点——星迪KTV 。
这家KTV位于市中心，好不容易停好车后赶到包厢，只见云梦躺在沙发上痛哭不止，云夫人和别一位年轻女孩正坐在一旁手足无措。见我来了，云夫人赶紧站了起来：“小裕，你总算来了。”
我走近沙发，包厢里虽然光线昏暗，但依然能看清云梦惨白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细密汗水。她蜷缩着，翻滚着，捂着胸口痛苦地哭喊：“好痛……痛得受不了……”
我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胃痛，便问：“是胃痛吗？”
“心口痛……好痛好痛……”她将脸埋在沙发中，哭得声撕力竭。
“阿姨，把净水递给我。”我从包里拿出一盒安定，抠出两片哄道：“吃了药就不痛了。”
云梦虚弱地接过药片一口吞了下去，过了一会才渐渐平静。
我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云夫人叹气：“我也是好心，想让她多交点朋友，多个人疼爱，就给她安排了相亲。吃完晚饭他们提议过来唱歌，我不放心就跟来了。梦梦是学音乐的，他们怂恿着让她唱一首。我以为唱歌而已，她以前最喜欢，谁知她唱完一首就倒在地上，直喊着痛……”云夫人潸然泪下，悔恨不已，她不停捶着自己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怎么尽做蠢事……”
“妈……”已经闭上眼睛的云梦突然抖了一下，她神经质地一下爬起身，抓住云夫人的手无意识地喊：“妈，你别哭，我做错什么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又惹你伤心了……”她不住地向云夫人道歉、哀求：“我错了……求求你别哭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我马上就嫁给那个人好不好……求你别哭了……”
看着她那近似卑微的乞求，不止是云夫人，连我都愣住了，云夫人抓着她的手泪如雨下：“梦梦，梦梦，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我以后再也不唱歌了。我忽然想起那一次她站在窗边认真地告诉我，本以为是随口一说，不曾想却另有隐情。还有她这过分听话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好像很怕她母亲伤心似的。
我转头问云梦身侧的女孩：“你是梦梦的朋友？”
“我是她表妹。”女孩细声细气回答。
“你知道梦梦刚才唱的什么歌吗？”
“《遇见你》”
“哦，谢谢。”
确定云梦无恙后我才回家，倒了杯红茶站在窗前，忽然想起那首歌，我打开手机搜索了起来。这是一首旋律轻缓的歌，有一种初恋般美好而纯洁的感情掺杂其中。
《遇见你》——卓航
词：卓航
曲：卓航
你从画中走来，
漫天红霞是你的背景，
五色云彩是你的轻纱，
黑的发，谜的眼，
微风轻拂的长裙在我笔下翩跹，
芳香四溢的茉莉在我眼中绽放，
温柔的笑容交织着浓浓的目光，
解开了彼此重重的枷锁，
美丽的梦在灵魂深处牵绊，
相契的爱在心底刻骨铭心，
一笔一画将你刻进滚烫的相思，
一丝一缕把我缠绕温柔的指间。
云在梦里追逐，梦在月下奔跑，
遇见你，最美的云梦。
遇见你，最美的云梦？我愣在原地听了一遍又一遍，等恍然回神时茶早已凉透。是偶然吗？她听到这首歌才想像出那样美好的初遇，还是别的可能？我又搜索了“卓航”这个名字，却发现除了这道歌没有其它相关信息。似乎越来越棘手了……
几天后云梦又来到诊所。和之前不同，她的神情明显憔悴许多，那双灵动的眼睛此刻也毫无生气的垂着。
“梦梦，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忽然不愿意再唱歌了吗？”
云梦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萎靡不振道：“只是……每次唱歌，都会莫名心痛，很痛很痛，我也没有办法控制……”
看着对面那个像是被抽掉灵魂的云梦，如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漂亮洋娃娃般吊滞，我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快刀斩乱麻的做法错了。虽然一刀斩断效果最快最好，却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和她的承受能力。
“就那样忘不了他吗？”我问。
提到他，云梦才有所反应。她抬起头用哀伤的眼神看着我，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却愣是没有掉下，我见犹怜的感觉，让人疼惜。
“我真的好想好想见他，怎么办……怎么办……”她喃喃道。
我翻阅着她的资料，一字一字十分认真，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才下定决心：“那就见吧，像以前一样。”
“什么？”云梦讶异。
“你可以像以前一样见他，让他天天陪着你，不要再忍了。”我重复。一个虚构的人物是无敌的，拿着鞭子挥得自己筋疲力尽他都毫发无伤。只有慢慢转移云梦的注意力，将她缺失的爱填堵上，才能将那个人彻底从她记忆中根除。
“真的？真的可以？”云梦眼中闪动着火光，那是生命的气息。
“只是，如果要聊起他，只跟我说便好。”我补充了一句。
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小鸟般轻盈地跑到窗口，用期待的眼神望一遍又一遍望着那个“梦想的家”，久久不愿回头……
本以为有了那番说词之后，云梦会渐渐好转，没想到才隔了两天她就突然慌慌张张跑来找我。当时诊室正好有客人，聊到一半门就被强行推开，云梦不顾一切跑到我身边，根本不管旁边还有外人，拉住我喊：“怎么办怎么办？他不见了，真的不见了，我一整天都找不到他……”
还好是熟识的客人，我尴尬地说：“梦梦，你先别急，到隔壁等我一会行吗？待会我陪你一起找。”
云梦这才注意到有人，放开我嗫嚅道：“好……”
等我送走客人，推开会客室门时，云梦正呆呆趴在桌上看着窗外。我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
“裕哥哥。”她坐起身，委屈道：“他一定是生我气了……我该怎么办？”
我靠在桌边问她：“你做了什么惹他生气？”
云梦开始一件一件数落起来：“每次出去吃饭，我都会点蛋炒饭，非让他把葱挑干净。他在练声，我把他拉出去逛街，还要他背着我走楼梯。他在外演出忙得忘了情人节，我大吵大闹不理他的解释，拿起他创作了大半的歌谱就撕了。每次他跟我以外的女生说话，我都会大发雷霆，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她捂着脸呜咽道：“甚至……把他最心爱的吉它都砸了……他肯定讨厌我了……我真的不想的……”云梦忽然放下手拉着我，巴巴地道：“裕哥哥，他对我真的很好，会经常下厨为我煲汤调理肠胃；我发烧了会守在床前一个晚上不睡；会坐一个小时公交车帮我买最喜欢的小笼包……我不能失去他，陪我去找他，我要跟他道歉，好不好？”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竟无法拒绝，叹了口气问：“去哪找他？”
她擦干眼泪，笑逐颜开：“我知道他可能在那个地方，我们坐公交车去。”
走到马路上，跟着她漫无目的转了一班又一班公交，我想我是不是疯了，竟然跟着她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她坐在前面的位置，窗户半开，劲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将她柔顺的长发吹得零乱。她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很认真很认真，全神贯注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中山北站到了，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广播响起，她再次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我看了看表，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慢她一步起身时，却忽然看到她已经揪住一个女孩的头发在门口骂：“你这个狐狸精，为什么要勾引他……一定是你把他藏起来了，一定是你……”她瘦弱的身子打起人来居然毫不含糊，那个女生被她摁倒在地怎么都爬不起来。
我忙上前拉住她，将她们分开。云梦不依不饶，几次欲扑上去，不是挥拳就是脚踹，要不是我拉着她，女孩指不定被她打成啥样。
“我不过是那次在食堂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你凭什么说我勾引他。”女孩莫名其妙被打自然也火了，从地上爬起来回嘴道。
我当时完全懵了，之前辛辛苦苦建立的资料是完全被推翻了吗？“他”是真实存在着的？
云梦趁我怔愣之际，又冲上去和女孩扭打在一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偷偷写情书给他，抢我男朋友，不要脸……”
我顾不得想什么科研之类，又上前拉住云梦，对女孩说：“对不起，她性子比较冲动，你快走，免得伤到你。”
女孩恼恨地剜了她一眼，理了理衣服，一跨步从后门下车，一晃眼已经淹没在人群中。
“裕哥哥，你放开我，一定是她把他藏起来了，我要问个清楚……”云梦死命在我怀里挣扎，顾不上周围人投来的奇异目光，我只能牢牢钳制她，在她耳边说：“梦梦，你清醒一点。既然你认识她，改天找她好好问。你这样又吵又闹的，人家怎么会告诉你？”
云梦蓦地停下来，呆呆地说：“我不知道怎么联系她。”
“什么？”我转头看了看后车窗，已经离站很远，哪里还有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