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1 / 1）

石振川原本就极短的发剃得精光，愈加显得眉目凛凛，在眉心点的那颗金刚珠有画龙点睛之奇效，平添三分邪美。

他一手握着剧本，轻轻击打靠椅扶手，怎么还不来？

今天是他和她第一场对手戏，就在竹林里，才抓了只小蜘蛛精的法海撞见白蛇姐妹。

法海第一次见白素贞会是怎样心情？

石振川不能忘记那日那双晶光四射的眼睛，时时在他眼前出现，诱惑他。

“来了，来了。”

身边人开始罗唣，气息也变得紧张骚动。

黎曼陀大步走来。

她和5日前完全不一样。

5日前的她是颠倒众生的妖精，此刻的她在身后一众工作人员的簇拥下有女王临朝的气势。

“振川，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Crystal黎，黎曼陀小姐。”副导演紧张地声音发颤：“ Crystal，这个就是演法海的石振川。”

石振川不是无名后生，他是新晋大红小生。外貌英俊，有一身真工夫，颇被看好。可是，黎曼陀不认识他，礼貌伸出手：“你好。”声线似低音提琴琴弦轻颤。

石振川只觉掌中柔若无骨一只冰冷素手，还不容他开口。黎曼陀已经抽回手，问副导演：“我化妆室在哪里？”

饰演青蛇的花旦已经化好妆过来，看着副导演亲自领着黎曼陀去梳妆，轻声开口：“我就看不惯这样的殷勤样，像是离了她就不行了。”

石振川看她一眼，管自走开。他握着拳，掌心犹有余香。

才捉了妖的法海听到身后动静，急急转身，细密的春雨濡湿了薄薄春衫，勾勒出女体曲线，借着碧绿竹丛掩映，隐约可见一团火焰，那一握纤腰，仿佛一触既折。

“够了，已经是第十二次N机。振川你不是新手，你在做什么？”王安生耐不住火，掷下剧本：“ 这条要不过，大家别想收工。”

石振川脸涨飞红，终于在再吃了两次N机后，勉强通过。

红衣白素贞款款走来，腰肢如春柳般纤细柔韧，似线一样牵住众人视线：“王导演，下面没有我戏，我先走了。”

她微笑着向众人点一点头告别，眼神掠过石振川时，明显可见里面跃动顽皮笑意。

石振川开不出口，只觉心跳加剧，上一次这么紧张可追溯到第一次有角色可演时，莫名紧张。

刚到车上，曼陀就接到方旭电话：“是，已经收工，不怎么顺利。”

“啐，这次可不是我。”一边伸个懒腰，手足轻轻挥出，娇慵似猫。

LIVE女皇黎曼陀惧怕摄影机镜头，这个早是公开秘密。

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可偏是事实。

黎曼陀气质多变，或大气或内敛；或刚强或脆弱；或妩媚或纯真，或凛厉或温柔，可这统统要在摄影机不对牢她的时候才能体现，一有镜头对牢她，笑容立时僵硬，叫人啼笑皆非。

她每出演一部戏，必定被影评人批评，说似花瓶，只起装饰作用，全无演技。可是这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大众就是愿意买票入场看她，只要她有份出演，必有票房佳绩。

………

“都是当红新人，这一比我可真老了。”曼陀一点也没有身为前辈老人的忧患意识，伊声线压低，微扬起脸，眼眸闪亮，眼角眉梢似笑非笑，小小车厢里有丝甜腻气息。

………..

啊，法海的饰演者是谁？曼陀一时想不起，问前排开车的李蹊：“蹊，法海是谁？”

李蹊失笑，石振川大失水准就是因为这个妖精的无意诱惑，可竟她连人叫什么也没有记得。

李蹊大声答：“我看石振川更想演许仙，而不是什么法海。”故意要电话那头的方旭听见。

别说她坏心眼，偶尔作弄下方旭，是身为万人迷经纪人的乐趣之一。且石振川在圈内口碑并不好，走红后抛弃同居多年女友是数大罪状之一，看今天的情形，他对曼陀有明显好感，小心防范为上。

曼陀急急分辨：“你可别听她胡说。人家是打星不演法海演什么。”别看平时方旭似八风吹不动，一吃起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

“蹊，方旭说逍遥问你吃不吃麻辣兔头，”曼陀转告。

麻辣兔头是曼陀最爱，隔个几天就要吃一次。李蹊原本看着黑糊糊，圆溜溜的肉球就觉着可怕，一次被逍遥忽悠着吃了，味道果然不错，也就喜欢上了

李蹊笑：“好啊，顺便看看小乖，好几天没有见她了。还怪想的”

车才在曼陀家门前停稳，还没等曼陀下车，弥弥小小身影已直扑过来，用力拉开车门，爬进曼陀怀里：“妈妈。妈妈。”

曼陀抱起女儿下车，就见方旭站在门前，对着她张开手臂。

曼陀呵一声，横李蹊一眼，看吧，他果然在吃醋。

李蹊自曼陀手里接过弥弥“有没有不等干妈，自己先偷吃啊？”扔下曼陀先进屋,顺手带上门.

嘘，接下来的情景和对话幼儿不宜。

方旭温柔声线响起：“亲爱的，怎么不给你丈夫一个拥抱？”

曼陀一张粉脸胀得通红，陪笑：“蹊刚才是在开玩笑。”

不，不，不。

她才不要过去接受他无尽纠缠。

方旭走下台阶，将妻子抱入怀中，在她耳边呵气：“既然山不来就我，那就我来就山好了。”

方旭的吻轻而密集地落在曼陀粉腮玉颈上。

曼陀侧过头，一双素手撑在他胸膛上，努力拉开距离，睨一眼夫婿，半笑半嗔：“我明天还有通告呢。”

落下吻痕，明日可怎么去见人。

方旭停下，握住曼陀双手，拉到唇边轻吻，低声谓叹：“我们私奔。”

私奔到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

曼陀失笑，这个想法奇突有趣，婚龄8年有余的夫妻私奔：“恩，你想好去哪里了？。”

方旭叹息：“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他将脸埋在妻子的肩颈处，汲取她的体香。

要想清净，得找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可是谁说过？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黎曼陀的拥趸，貌似要找那么个地方难度颇大。或许非洲内陆还有可能。

“喂，你们俩肉麻完了没有，大家等你们吃饭呢。”逍遥拉开门，探出头来叫了声。

弥弥小脑袋跟着伸出来：“妈妈，干妈说法海是大坏蛋。”小手上还抓着只啃了一半的兔头，酱汁蹭得一脸，似只小花猫。

曼陀笑：“我们小乖怎么成了猫咪了。”她自夫婿怀里脱出身，走过去抱起弥弥：“小乖想妈妈吗？”

弥弥软软声音响亮响起：“妈妈，你上次说会给弥弥买棒棒糖哦。”

曼陀再问：“小乖没有想妈妈吗？”

“妈妈，弥弥要吃棒棒糖。”

“不想就没有棒棒糖。”曼陀威胁。

方旭险些笑出来，这也是做妈的口气？他可是明明看见一个大孩子在威胁小孩子。

弥弥眨眨大眼，衡量下情势，拖长了声音：“想……。”好么，好么，你是大人：“妈妈，棒棒糖。”

曼陀这才恍然想起，她忘记买糖，看着弥弥碧清大眼，有些词穷。

方旭看出妻子尴尬，上来从妻子怀里接过女儿，一边凑在曼陀耳边：“我要帮你解决了，怎么谢我？”

曼陀睨他一眼，轻嗔：“爱帮不帮。”

方旭对弥弥说：“妈妈把糖放冰箱里了，小乖要吃完了饭才能吃。”

“不可以骗弥弥哦。大人不能骗小孩子哦。”弥弥啃了口兔头，口齿含混得敲定。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骗过小乖。”方旭在曼陀腮上偷得一吻，轻笑：“放心，我不会让你明天出不成通告。”

呵！曼陀跺足，娇喝：“方旭！”，绯红了脸，扔下他们父女率先走进去。

弥弥看看又像生气又像笑的妈妈，看看大笑的爸爸，皱起小八字眉，疑惑：爸爸说了什么？

章莘莘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大床上纠缠的男女受惊分开。

章莘莘认得那个身材高大丰满，浓眉红唇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柯篷近来力捧的新人梁碧。

梁碧见她也不惊慌，扯过床单来裹住身子昂然而过，走过她身边时，对她一笑。

章莘莘气得发抖，指着梁碧背影问柯篷，颤声问：“你怎么对得起我？”

柯篷笑：“你又不是我合法妻子。”他承认得干脆爽快，根本不怕给章莘莘知道事情真相。事实上自两人正式合作，对外是经纪人和明星关系，实际上一早同居，柯篷另有合法妻子.

他起身穿上浴袍：“你若是愿意留在这里，我不会赶你走，我们毕竟还有1年合约。”章莘莘出身江湖,一身草莽气,一直不怎么讨观众的好,如今年老色衰,根本毫无用处.

章莘莘是混惯江湖的人 ，一早明白，人若是肯骗你至少说明你对他还有价值，他才肯费这个心；若是到了连骗也不肯骗的地步，那表示你对他毫无意义。

章莘莘冷笑：“要走的是你，这房子是我买的。”

柯篷大笑：“房产证上可是我公司的名字。”

钱确是章莘莘出的，登记在公司名下却也是章莘莘自动提出，为了规避一次性支付巨款而被税务查实际收入的风险。

章莘莘变色，一掌掴在了柯篷脸上。

柯篷怒骂：“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轮起拳脚来向章莘莘身上招呼。

章莘莘哪里吃过这等苦头，只能拼命闪避，一边尖叫：“别打我脸。”

是不能打她脸，她装了鼻梁假体，磨过颧骨，削了下颚骨，就连小小眼睛部位就吃过两刀。无眼拳脚招呼上去，极容易打坏。

可是她叫得太迟了，只听得咔嚓一声清脆响声，章莘莘只觉一股热流自鼻腔里流下，鼻梁假体已经被打断。

柯蓬这时才住了手，嫌恶看一眼章莘莘，甩手出门。

章莘莘跪在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她双手捂着脸，鲜血自指缝滴下，落在雪白地毯上。

很久以后才有一双手过来扶起她：“我帮你先止下血。”是把女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章莘莘自手掌中抬起头来，才发现扶她的竟然是梁碧：“你怎么没有跟他走？”她鼻梁被打断，发出的声音都是含混的。

梁碧一接触到章莘莘面孔，不由自主手一松，退开几步。

那张脸上糊满血迹，鼻梁歪斜，眼角开裂，嘴唇外翻，半边颧骨塌陷形同厉鬼。

章莘莘看见梁碧表情就知道不对，挣扎到浴室一照镜子，惊恐尖叫，拼命拍打镜子。

不，不。她已经毁容。

“章小姐，我送你去医院。”梁碧目光中有同情之色：“可是，我希望你知道，这事闹大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章莘莘裂开嘴笑：“是他让你这么说的？”难怪她会好心留下来。

梁碧点点头：“他会把房子还你。”作为她不起诉他伤害的代价.

身为女性梁碧同情章莘莘，可是做为新晋艺人，她需要柯篷助力。

章莘莘扯动唇角点头说：“送我去方旭整形外科。”

方旭，方旭。

曼陀正好睡，电话铃刺耳响起，她呢哝声：“方旭，电话。”她翻个身，拉起枕头蒙在头上，继续睡。洁白床单滑到腰际，露出一整片光洁背脊，雪玉肌肤上几点红痕，如散落的樱红花瓣。

方旭一手替曼陀拉好被子，一面接起电话，压低声线：“方旭，哪位找？”

电话是他诊所值班护士高离打来。告诉他有急症病人。

方旭下床，轻轻拉开衣柜，取出衬衫：“大概什么情况？”

高离说：“方医生，病人是章莘莘小姐，她被人恶意殴打。初步检查发现，她鼻梁假体折断，眼角开裂，3颗牙齿脱落，伤势严重，我正劝她报警。”

方旭穿衣服的手势停了停，呵，是这个女人，得多加小心。预防万一。

别怪方旭先想着防人，当年章莘莘的行为曾险些叫他被曼陀误会，这个险他冒不起第二次。

方旭留下字条，拉开抽屉取了样东西放入口袋，才走出去。

方旭推开诊所大门，就看见章莘莘坐在候诊大厅里，伤口已经清洗，一张脸青肿红紫，五官扭曲，形象可怖。

“章小姐，我们来做下详细检查。”方旭对她全无好感，此刻也心下恻然。

什么样的人能对一个女子下这样重的手，简直禽兽不如。

方旭手势轻柔，冰冷十指在脸上移动有神奇镇痛效果。

章莘莘问：“方旭，我的脸能恢复吗？”

方旭答：“要看手术效果。”

章莘莘不顾一边有护士在场，突然抱住身前正给她做仔细检查的方旭腰身：“方旭，你一定会帮我，是不是？”神情哀肯，不是不可怜的。

“你右侧颧骨有骨折现象，需要照X光片。高护士，请你带章小姐去。”方旭拉开章莘莘双臂，不着痕迹退开几步。

章莘莘答：“我希望你陪我去，我对护士水平不放心。”

方旭笑一笑：“你是病人。”领头走进X光室，章莘莘紧跟在他后面。高离要跟进去，章莘莘已经把门带上。

方旭正调整X光机高度，章莘莘乘机自他身后抱住他：“方旭，是柯蓬打我。”

方旭答：“章小姐，请把手放开，别妨碍我工作。”

章莘莘问：“你就一点不同情我？”

方旭拉开她双手，回转身：“我对你的同情就是劝你报警。”

章莘莘点头，退开几步：“我不能报警。”

方旭并不接口，他拉开门：“高护士，请你来帮助章小姐穿防护服。”

章莘莘突然讥笑：“方医生怕我？”章莘莘本想以弱者姿态博取方旭同情，却不料方旭全不动容，羞恼成怒。

方旭答：“章小姐，你有思想自由。”说完一欠身，走了出去。

再不走，他怕他会忍不住出言讥讽，那实在有违他一贯宗旨。

高离笑嘻嘻过来，一边替章莘莘穿上防护服：“章小姐，一年到头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拿着方太太照片来找方医生，希望可以整成方太太模样。可怜方医生为了劝说她们打消念头，费尽唇舌。谁让方太太是著名美人呢。”

章莘莘在江湖上打滚那么些年，当然明白这个护士在讥讽她自不量力，想要反驳，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忍气。

可高离不肯放过她：“章小姐，你颧骨骨折处，怕是要用钢钉固定呢，以方医生的技术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可是以后上飞机就比较麻烦，安检的时候怕是会触动机器报警……”

章莘莘推开高离，一下立起身，扯下防护服，拉开门就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