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李蹊要看了所有报道才能松口气，报道重心出乎意料的偏颇，注意力一致在曼陀夫妇关系上，且显然对方旭都颇有兴趣，有个李蹊相熟的女记者甚至在报纸上感叹：那样高大英俊斯文优雅的一个男人，简直不似真人。黎曼陀能叫这样的男人对她死心塌地，实在魅力非凡。
措辞中充满羡慕。
李蹊失笑，不，不。你们都上了当。方旭才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完美，他曾经一拳打断一个记者的鼻梁，就是这一拳，拉近他和曼陀距离，真是便宜他。
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时近年尾，盛行颁奖礼，颁奖礼上难免请些歌坛前辈名宿来充做评委，以标榜公正。既然做了评委理所当然要发表所谓官方意见。可是这些前辈绝不甘心自己被后浪推上沙滩，自己不求上进，尽吃老本，每次上台呼应寥寥，却一味责怪年轻人人急功近利，不讲规矩。只会得哄观众为他们尖叫呐喊，完全是泡沫人气，没有真本事。一番话，酸气冲天，将当年自己也曾经是后浪的事忘得干净。
他们根本不能理解，观众才是艺人的衣食父母，观众喜欢才会红，他们才是为艺人花钱的，至于行家的观点完全不重要。
黎曼陀作为当红新秀，首当其冲，被杯葛得最是激烈，更有老人直接点名炮轰，直接说她只有人气，没有唱功。
当时李蹊还不是黎曼陀的经纪人，她还在做她的小小娱记，她与曼陀有几次接触，知道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将音乐当成她的信仰，明白这样的言论对曼陀是很大伤害，不忍报道，为此被老总数次批评，李蹊已萌去意。
不光行家要排斥黎曼陀，就连有些记者也以刺激黎曼陀为乐。
就在该年一次颁奖礼的后台采访上有记者直接问黎曼陀：“你出道以来一直拿的是人气奖，你想不想拿歌手奖？”
李蹊就在记者群里，明显看到曼陀眼睛里含有泪水，可是她力持镇定答：“我会努力。做歌手一直是我的理想。”
群访完成，曼陀走进艺人通道，准备回自己更衣室 。李蹊看见那个男记者跟了上去，不放心也跟过去。果然那人还是不肯放过黎曼陀，追着她进去又问，他伸出手眼看就要搭到黎曼陀肩头：“黎小姐，你是不是真的对男人没有兴趣？”
李蹊只觉得脑子哄一下炸开，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个男人两巴掌，可是且慢，有人动作比她迅速，李蹊只看见一个人影闪过，一拳就将那个记者打倒在地。
李蹊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挡在曼陀身前，英俊脸上带着笑容：“我曾经蝉联校际拳击联赛中量级冠军，希望本事没有丢下。”
李蹊定睛，大快，这个人的鼻梁明显被打断，殷红鲜血正汩汩而下，她不由笑出声来。
“你是谁，你竟敢殴打记者，我要让你身败名裂。”男记者从地上爬起身来，一手捂着鼻子。
“记者先生，你自己走路不小心撞到鼻子，怎么可以怪我？”男子笑着看向李蹊：“我想这位小姐一定愿意证明我的清白。”
李蹊连连点头：“是，是，这位同仁，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撞到，怎么可以平白诬陷别人。”
她故意忽视黎曼陀脸上的震惊。
男记者指指方旭和李蹊：“你们狼狈为奸。”
方旭逼近他：“和你这样的人为伍才是耻辱。”
他高大身形具明显压迫感，男记者退后两步，虚张声势：“我一定会叫你好看。”
方旭递出名片：“别告错人，我等着。”
如此有恃无恐，不知什么来头。男记者踌躇，终究不敢接过名片，悻悻离去。
曼陀轻轻点点方旭的后肩，迟疑：“方医生。”
她还会记得这个见过一面的的英俊医生的原因是这方医生的手艺实在不错，简单一只牛油面包，叫人齿颊留香，时常思念。可是，印象中的方医生斯文温和，是眼前这个一拳就能打断人鼻梁的人吗？
方旭回身，温柔微笑：“黎小姐，我刚才没吓到你吧。”
明明是他锄强扶弱，此刻口气却像是他行为粗鲁失当，因而致歉。
曼陀有些鼻酸眼热，真是件讽刺的事，自她出现在公众眼内后，攻击和诽谤大部分来自异性，可是此刻冒着惹官司风险为她出头的也是异性：“谢谢你。”
方旭笑答：“该我谢你才是。”
什么？
曼陀和李蹊都觉奇怪。
方旭一本正经，郑重其事：“我自小的理想即是希望可以做屠龙骑士，自恶龙手中救回公主。今朝终于有机会叫我得偿所愿。”
曼陀呆一呆，才明白他在开玩笑，自愁肠百结里笑出来。
“老方，你在这里啊，害我到处找你。噫，你已经见到人了。” 说话的男人笑着过来。曼陀和李蹊都认得是关常，他也曾是著名歌手，近年来已渐渐退居幕后，原来方医生是他带来，难怪可以出现在后台
曼陀和他有数面之缘，曾得他指点，一直感激：“关大哥。”
关常笑：“你见我小老弟了…..”话没有说完已被方旭拉着走：“大哥你得了奖，一定要请我喝酒。”百忙中方旭尚有闲暇向曼陀欠一欠身：“黎小姐，我先告辞了。”
关常一语泄露天机，原来这个见义勇为的骑士是特地来朝见公主，恰好遇上倒霉的恶龙，自然不能轻轻放过。
李蹊一直奇怪为什么当时方旭会拖关常走。直到她成为曼陀经纪人以后，一次问起，方旭才告诉她：“我不希望曼陀认为我是蓄意接近。”
他会出手，不光因为那人是黎曼陀，而是他不能容忍一个男人如此肆无忌惮地伤害一个女性，那已经超出他底线。
也许是家教关系，方旭尊重爱护女性。
自幼方旭便被父母教育：你是男孩子，长大了就是男子汉。一个男人可以赚不了很多钱，没有很大成就，这些都不要紧。但是，一个男性如果连最基本的尊重女性也做不到，那么连人也不配做。
是。是。是。
方旭认知明白，履行彻底。
可是方旭怎么会爱上黎曼陀？那真是非常偶然的机缘。
那日，方旭一天就有3台大手术，站足十六个小时，回到家时，已深夜十二点，困倦已极的他打开电视，准备洗澡。
且慢，那是谁？
方旭听到一把女声，低沉温暖清澈，浅浅吟唱一首不知名中文歌曲：哦，眼泪，眼泪都是我的体会 ，成长的滋味哦，眼泪忍住眼泪不让你看见 我在改变。
不过简单数句，且没伴奏，可如温泉水一样漫过他疲惫身心。方旭精神一振，如获新生，是谁的嗓子有这等魔力？
他驻足，回首。
呵，不。
太年轻太干净太清秀的一个少女，以至于在一瞬间几乎叫方旭以为自己看见天使。
方旭要好一回才能回过神，那少女已经下去了，换了人在唱，是国人眼中惯常的美女。方旭再无兴趣看下去，他调到新闻频道。
等等，等等，等等。
方旭猛然想起今天早晨关掉电视时，是停留在新闻频道，谁来告诉他，怎么会换了频道？
可是，她到底是谁？
要到第二天，方旭才自护士沈婴口中得，昨夜他看的是该年最为火红的一个比赛，那个吸引了他注意的少女是该比赛的黑马选手—黎曼陀。
沈婴有些忐忑地问：“方医生，你觉得她怎么样？”
方旭答：“干净清秀。”
沈婴松口气，黎曼陀所受是非攻击太多，她有些担心自己老板不喜欢她，甚至和网上那些人一样口出恶言：“你不觉得她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吗？”
“山水不入时人眼，俱买胭脂画牡丹。”方旭微笑。
他一向喜欢写意山水。
空闲下来时，方旭做了一件在昨日看来都可能是荒谬的事，他在网上搜寻“黎曼陀”。
这一看不要紧，简直叫方旭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这些都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恶毒无赖地攻击一个无辜少女，尤为可恶的是，这些人中竟然还有号称“无冕之王”的记者。
可叫方旭钦佩的是黎曼陀的态度，始终宽容大气温和，仿佛被攻击的不是她。
方旭突地想起昨天她唱完后的低头一笑，温柔妩媚清澈，似夜风中摇曳的白莲。
方旭问自己：是动心了么？
是。答案是肯定的。
方旭并不是好相与的男子，早在读书时期，就因他英俊高大，成绩优异又是运动健将，不知道倾倒多少少女芳心。他一早就被宠坏，等闲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可是他被黎曼陀轻易虏获心神。
方旭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公众人物，举动皆被瞩目，要接近也非易事。他可能连追求机会也没有。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
爱上黎曼陀是他自己的事，和黎曼陀无关。
在曼陀澄清传闻的一个月后，《白蛇》剧组正式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歌坛天后黎曼陀以天价签约，出演“白蛇”一角。黎曼陀将出演家喻户晓的白娘娘，这个震撼的消息一出，几乎占据所有娱乐新闻头条，片子未曾开拍，声势大起，制片方不愁将来的关注度，自有媒体会紧盯不放。
曼陀在接这个片子前，事先征询方旭意见：“方旭，你看看这个剧本，对方尚在等我答复。”她递出剧本。曼陀一向有主见，事业上的事情甚少征求方旭意见，既然开了口，必定有原因。
方旭认真看过剧本，明白曼陀担心什么，演妖精也罢，剧本里可能有较亲密肢体接触也罢都没有关系，重点在白，青二蛇暧昧关系上 黎曼陀的性取向问题一直是无良记者热衷话题之一，尤其是季悦事件风波才过，拍摄有这样情节的一个题材怕是招人物议。
方旭握住曼陀的手，问：“你自己怎么决定？”
曼陀叹气，答：“我本来想籍故推辞，可吃不住他们日日水磨工夫来缠。说是人马齐整，只等我点头。”
方旭点头：“我明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对方已经做出十二分的诚意，摆出整班人马等着她点头的架势，她若是再推辞，传到外面，就是她黎曼陀耍大牌，不近人情，这片子她已经非接不可。
曼陀试妆那日，是方旭亲自开车送她去片场。
曼陀一到片场，简直像天上掉下只活凤凰，一大群人簇拥了上来，服侍她去试妆。
导演王安生安排完手头事务，过来和方旭寒暄，一边看着工作人员来来去去的忙碌。
突然之间，所有人都静止下来，齐齐望向门口。
黎曼陀站在那里。
不知设计师是什么想头，曼陀明明饰演的是白娘娘，可他偏给她穿了件殷红如血长袍，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风，只露着一张脸。可没人能看清曼陀的妆容是怎样的，只觉得伊人雪白一张脸孔上一双眼闪闪发亮，也不知是媚态还是威光，摄人神魂，视线慢慢扫过众人时，人人只觉得心跳加快，不由自主摒住呼吸。
曼陀看到方旭，慢慢走向他身前，要到这个时候，才体现出这个袍子的特别之处。设计师选的料子特别轻软，曼陀一迈步走路，长袖摇曳，宽大袍身柔顺地帖服在身上，忠实勾勒出优美曲条，那样的蛮腰窄臀长腿，只看背影就已叫人窒息。
曼陀抱起双臂，嘟起唇向夫婿抱怨：“真不习惯啊。”穿惯长裤，突然换上长袍，简直不会走路。
伊人鲜红的唇，艳得仿佛要滴下血来，纤纤素指在殷红袍子上映衬下几乎是半透明的，可她一双眼依然澄澈，甚至还带着一丝婴儿蓝。这样妖魅的外型配上清澈双目，形成强烈视觉冲突，夺人魂魄
原来极至的魅惑绝不是叫人看了冲动得要扑上去，那只是本能吸引。极至的魅惑是要人看了神摇意动却不敢起意亵渎冒犯。
方旭清清嗓子：“慢慢就习惯了。”
他可来得及后悔？那等魅惑的样子。他怕这个造型一出，没有多少男人可以冷静接受她已为人妻的事实。
王安生也是见惯世面的人，要到这个时候才找到声音：“黎小姐。”
“呵，王导演。”
“我相信《白蛇》一定会非常成功。”这不是客套话，王安生觉得双手都在出汗，不是因为紧张，那是他预见片子将大获成功的先兆。
在看到黎曼陀妆容以前，他尚对这个制片苦求来的第一女主角有偏见，认为她干净大气洒脱有余，柔媚妖娆不足，怕是不能胜任，却不料她可以将清纯与妖媚的气质如此完美结合。除了她再没有人合适，制片眼光独到。
李蹊在一边笑说：“那是，王导演执导功力有口皆碑。如果王导演对服装满意的话，我们曼陀还要回去工作。”
王安生笑：“这次也要托Crystal鸿福了。”
等曼陀换了衣服出来，他亲自送到门口，再折返时，他的位置上已经坐着个男子，头发剪得极短几乎紧贴头皮，穿着件黑色背心，露出健美肌肉，正是《白蛇》里法海的饰演者石振川。
王安生问：“刚才你在哪里？原本还想让你和黎曼陀先认识下。”
石振川勾起嘴角不答，刚才那个在瞬间夺去他呼吸的女郎就是黎曼陀。
原来黎曼陀竟然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