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十八）真相（1 / 1）
回到金雷村以后，欲星移就开始盘算带风逍遥去江南的事。
风逍遥已经好几日没有理睬欲星移了，连昨天欲星移对自己说要去一趟祥云也没有给一点回应。见欲星移一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反而有些按捺不住的疑惑。
“逍仔。”欲星移知道风逍遥一直看着自己欲言又止，还是先开了口。“这段时间我们彼此疏远，我不喜欢这样。”
风逍遥从这话里听出几分撒娇的意味，但还是绷着脸，看欲星移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觉得我还不够了解你，所以对你的一些事很好奇。我很担心那些事会不会影响你恢复，对你追问得急了些，是我不好，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欲星移说着，走过来拉住风逍遥的手，“最近海境的事情也越来越繁复，我难免烦躁，又怕跟你说了什么你不开心，都没有主动说话……谁知你也不理我。”
风逍遥见欲星移低头看着两人叠握一起的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戳得自己肯向鱼仔服软了。于是风逍遥把欲星移揽在怀里，吻了吻欲星移发顶。
“鱼仔收拾东西，是要回海境了？”老实说，风逍遥一想到鱼仔要离开自己，还是很不安的。嘴上不说，这几个月下来，风逍遥觉得自己是越发依赖鱼仔了。就算自己看着鱼仔忙工作一整天不讲话，也比鱼仔离开自己几个钟头回海境开会来的好。
只要鱼仔不再提及那些说不得的事。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老是闷在金雷村，逍仔也会觉得厌烦，不如出去旅游一趟。”
“鱼仔你拐我哦？”要是连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他也不是风逍遥了。
欲星移知道自己被识破，也就顺水推舟：“千雪王爷的意思啊，是说目前你最好辅以合适的心理干预，不然迟早真的要成疯子了。”
风逍遥犹豫着。自己的确是有点心理压力，但好像还不至于要到去找心理医生的程度吧？
“有些话你可能不会跟我讲，但是告诉医生总没关系的，我们一起去找……”
“我不去。”风逍遥放下手，刚才心里还存着对鱼仔的歉疚，现在统统变回了反感。
欲星移本来是可以坚持的，难道他还怕了风逍遥吗，就风逍遥现在这样，直接把人打包过去根本不费劲。可他不想。
“随便你吧。”
持续了几天的冷战，在短暂的回暖后，重新拉开序幕。
梦虬孙被欲星移找上的时候还真是云里雾里。
“欲星移，你是说，你想跟风逍遥吵架？”
“我觉得吵一架起码比他天天用个死人脸对着我好。他需要机会宣泄他的情绪。”欲星移很疲惫的样子，出此下策实属无奈。“到时候就麻烦堂弟你配合一下了。”
风逍遥从梦虬孙敲门说来找欲星移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
这个生角的平时对着欲星移就是暴娇状态，今天是变本加厉的来跟欲星移投诉了。
“欲星移！你那个新政策，就是专门定来跟我过不去的！”
“你多心了。鲛人一脉多俊才，理应文武双全、多向发展。让这几位公子跟你共事，你们相互切磋学习才是我所乐见。”
“看到鬼，那几个不是小时候联手揍过我就是后来被我抓到一起揍过，想让我们好好相处，欲星移你是在逗我？”
“与人相处的学问也需要你慢慢探索。当年你们个个都是熊孩子，相互看不顺眼的事情还少吗？人长大了总有改变，拘泥于往事只会停步不前。”欲星移拍拍梦虬孙的肩：“所以，不要让过去的事情成为束缚你的枷锁，未来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努力勇敢地去尝试，总好过日后回过头来因没有去做而追悔莫及。”
风逍遥猛地站起来瞪着欲星移。
“欲星移，你指桑骂槐地说谁呢？”
“看到鬼，风逍遥你……”
“梦虬孙，回海境去。”欲星移制止了梦虬孙，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把梦虬孙真的牵扯进来。
梦虬孙提着洞庭韬光夺门而出。
欲星移故作惊讶：“我鼓励一下梦虬孙，却不小心说中你的心事了？真是抱歉啊。”
“你以为你看透了我很了解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风逍遥觉得欲星移真是够了，演戏演的这么明显自己又不是瞎的，要找晦气那就来啊。
欲星移简直要被气得笑出来：“我……是你从来都不肯跟我多说一个字。又或者，你只是在骗我。”
“没有骗你！我没有！”这话似乎戳了风逍遥的痛处，他怎么可能去欺骗鱼仔。
“所以直到现在，你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我，是不是，风逍遥？”欲星移转过身，不想让风逍遥看到自己强忍眼泪的样子。胸口胀满了无以言表的疼痛，随自己说出口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向身体各处蔓延开来。
“不是不信你……鱼仔，”风逍遥突然轻松起来，“只是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你不用知道。”
“那你又为什么要因此来责备我？你一个人守着那些或许很不堪的回忆，然后无声无息地折磨我……我知道你很痛苦，我想帮你，你却连这种机会都不肯给我。”欲星移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就像风逍遥一开始说的那样，风逍遥一个人完全可以，是自己非要苦苦纠缠、自作多情。
“既然你不需要我，我离开就是了。”欲星移明白了之前风逍遥拒绝去看心理医生时自己没有坚持的原因。原以为倾心相待全力付出能够获得同等的回报，实际上也只不过是被隔离在层层防备之外。风逍遥说的对，自己对他一无所知，甚至连探求的资格也没有，想来自己爱上的，不过是风逍遥想要让自己爱上的的假象吧。
平静地把码放整齐的文书报表各类卷宗收做一堆，欲星移抱起那摞厚重的东西，走到门边勉强腾出一只手去开门。
秋风已近寒凉，吹在欲星移的脸上，拂走刚才因情绪激动带起的热度。
“鱼仔，你不回来了？”迈出去的步子，因为身后这句带着惊惶的话语而停滞。
“我想没必要。”欲星移停顿一下，跟着解释，“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得回海境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欲星移本来只想借机让风逍遥发泄一下胸中不满，结果是意外看清了自己的痴愚。哈，就说是我做人失败啊。
身后久久没有回音。
“没问题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别走。”
欲星移向前走，逼迫自己忽略风逍遥充满恐惧的声音。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手里的东西也因为突来的拥抱掉落大半。
“鱼仔不要走！”
“放手吧。”风逍遥是不是症状又上来了，怎么浑身抖的这么厉害……
“不要！我只有鱼仔了……不要走……我只有你，我只有你了！”风逍遥像是崩溃了一般，抱着欲星移要往屋子里带。
“不会的，你还有飞溟啊。”欲星移放弃了，手中案卷散落一地，回身稳住风逍遥，微笑看着他：“我猜他活下来了，是你很重要的亲人。”
风逍遥居然在哭。欲星移叹一口气，帮风逍遥抹掉眼泪：“哭什么……啊，是我又猜错了吧，难道飞溟他……抱歉，提到令你伤心的事了。”
“飞溟……他是……”
“嘘，不要说。”欲星移手指按上风逍遥的唇，依然微笑着，“这些事我不该知道。”
欲星移的笑，像冰刀一样扎进风逍遥胸中。呵。风逍遥这下尝到报应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跟我一起承担这份沉重，不想让你认识那个胆小怯懦、自私无能的风逍遥。那样的风逍遥，不值得鱼仔来爱。
可现在，我更不想再伤害你。
“鱼仔，我很害怕。”
“怕什么？”
“怕我会失去你，怕我继续伤你的心。”风逍遥声音哽咽，抓住了欲星移的手十指紧握。“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好不好？”
欲星移没有抽回手，只是转过头，看着夜幕之下的星空，想要抑制住双肩的耸动。
“我离不开你，我放不下你，我不敢想你以后可能跟别人在一起……我要你，我只要你。”风逍遥想抱住欲星移的肩膀，欲星移忽地把头转了回来，眼带泪光地瞪着他。
“不许撒娇。”
“好，我不撒娇。”风逍遥放心地拥回欲星移，不客气地吻上鱼仔因生气嘟起的唇。
帮鱼仔收拾好几乎吹了一个院子的文书，风逍遥狗腿地一直给欲星移献殷勤。伺候好他洗漱一路跟到床上，紧紧抱着腰不撒手，生怕这鱼仔又反悔离开。
“认错了没有？就忙着占便宜。”欲星移靠在风逍遥怀里，把手叠在风逍遥手臂上。
“认、认，现在就认。”
“怎么个认法？”
“给我的鱼仔好好讲讲风逍遥的故事。”
“嗯，洗耳恭听。”
风逍遥先往欲星移唇上偷口香，这才娓娓道来。
“这个风逍遥啊，是道域乾岛的人。家里种了块紫色罂｜粟花田，就靠这花田维持生计。他是家里的长子，下面有一个异母的二弟叫昊辰，还有个同母的小弟叫飞溟，隔壁邻居家小姑娘叫盈曦的，跟着三兄弟一起长大。风逍遥大他们五岁，昊辰和盈曦一般大，飞溟还要小两个月。上学的时候风逍遥就很向往乾岛以外的世界，特别是十岁出头上死了爹妈，养家抚育两个弟弟的责任让他更想离开乾岛挣更多的钱。十六岁他从乾岛来到苗疆边界，参了军领军饷，好赖是给弟弟们稍微改善了点生活。家里的花田是昊辰在照顾，飞溟平日里帮着盈曦小姑娘在村里小学教书，到结罂｜粟果那一季就回去割浆烤鸦片。风逍遥当初也考虑过，乾岛那个环境单纯又复杂，要不要把两个弟弟接到拓东城一起生活。回去探亲的时候，弟弟们倒不太在乎，他也就没有强求。风逍遥一个人在拓东城，每个月按时给家里打钱，觉得弟弟们生活得也安稳，联系就相对少了；后来在军队里任务越来越多，就连逢年过节都很少问候家里。就因为这样，风逍遥后来可后悔了。”
风逍遥说着把欲星移更抱紧些。
“在拓东城的工作十分辛苦，但还算顺风顺水，风逍遥对两个弟弟最大的期望，就是他们不要沾上毒｜品。弟弟们很乖，再加上盈曦姑娘也一直督促他们，风逍遥很放心。随着时间推移，大家也都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风逍遥知道昊辰和飞溟打小就喜欢盈曦，盈曦似乎中意飞溟多一些。可飞溟偏偏是个别扭性子，发现昊辰也喜欢盈曦，就藏着掖着不表白心意。少年人的事风逍遥没有插手，想着顺其自然就好了。直到两年前，风逍遥很突然地接到一个电话。那是盈曦姑娘打来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昊辰和飞溟出事了。那两个小子因为盈曦的事闹翻，飞溟赌气跑出去，不知怎么的就跟一帮瘾君子混在了一起，吸上了冰｜毒。因为怕大哥知道了生气，昊辰和盈曦想方设法帮飞溟戒毒，可飞溟总是能拿到货，躲着他们继续吸。这时候昊辰发现是盈曦不忍心看飞溟难受，一直悄悄帮飞溟买粉，苦苦地求盈曦不要继续害飞溟了。盈曦很挣扎，最终下定决心不能再纵容飞溟。可飞溟毒｜瘾上来控制不住自己，拉着盈曦硬要她去帮自己拿货，拉扯间盈曦就不小心被废弃的针头划伤了。昊辰赶忙带盈曦去验血，回来以后就要找飞溟拼命，飞溟这时候倒冷静了，质问昊辰当初是不是故意害自己染上毒｜瘾，这样好让盈曦离开自己跟昊辰一起。盈曦也很惊讶，但事实就是如此。见昊辰承认，飞溟大怒，按倒了昊辰就往他静脉打了一针。盈曦拉开飞溟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是一次致命的剂量，昊辰再也醒不过来。事情闹得这样大，盈曦没有办法，这才给风逍遥打了电话。”
这时欲星移从风逍遥怀里坐起来，安慰地环抱住他。
“风逍遥急忙请了假赶回去，盈曦因为要处理昊辰的后事和管照飞溟，连日操劳疲惫不堪，染了风寒。因为之前就已经被艾｜滋感染，风逍遥回到乾岛时，盈曦也已经奄奄一息，还没等昊辰正式下葬就香消玉殒。飞溟痛不欲生，抱着大哥跟他保证一定会好好戒掉毒｜瘾，可却在风逍遥去料理昊辰和盈曦后事时跳了澜沧江。那一季是雨季，江水湍急浑浊，跳进去差不多就等于没命了。风逍遥不顾乡亲拦阻，也跳进江中救人，差点把自己也赔进去。待到风逍遥被人救起，他还不死心要再下去，把围在自己身边抢救自己的人推开，却已经看不到飞溟的身影。”
听到这里，欲星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角。那天磕得蛮厉害，淤青花了快两天才消掉……
风逍遥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好在飞溟福大命大，快被江水冲到下游的时候，一位少年幸运地拽住了他的手，跟大伙一起把他救了上来。那位少年叫修儒，刚好游学到乾岛，又是学医的，见飞溟可怜、风逍遥又一时无法处理，便自告奋勇说会负责治好飞溟。修儒说自己师承中原有名的冥医，要把飞溟带回师尊的诊疗所进行治疗。当时风逍遥队里接到任务，无暇□□看顾飞溟，只好答应修儒让他带飞溟去姑苏疗养。风逍遥归队之前去昊辰和盈曦坟前发了誓，跟他们保证自己决不沾染毒｜品，就算是为了任务，也坚决不能沉迷其中。”
原来这才是逍仔会去腾越卧底的初衷。欲星移听得震撼，倒也理解了风逍遥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坦白。
“说来这都是我逃避在先。我不喜欢乾岛就自己跑出来，若当初真的决心够坚定，直接把昊辰和飞溟接到拓东城，就不会有之后的事了……”风逍遥很自责，低头看见欲星移轻揉自己额角，猛地想起那天欲星移头上的淤青……
难道当时是自己……
“鱼仔，那天是我推了你？”
欲星移赶忙把手放下，看着风逍遥惭愧的样子也只好坦白：“你当时意识不清的，我也没当回事，逍仔你别在意，已经没事了。”
风逍遥懊恼地用手捂住脸。“对不起。”
“真的没事……呃，等等，逍仔你刚才说，修儒带着飞溟去了哪里？”
“去了江南姑苏，琉璃树公馆。”
欲星移赶紧把之前千雪孤鸣给自己那张名片摸出来。
杏花君
江南·姑苏·琉璃树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