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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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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莫狸,在医院只住了短短的一个月。

夏天,清爽的向日葵窗帘上挂一串风铃,一连串叮铃铃的悦耳声响充斥了整个夏日的时光。

莫狸最近在读古典小说。他进来时,往往需要叫至少三遍她的名字,才能把女孩从书本的世界拉出来。

“医生,你叫我吹口哨好不好?”

他问:“为什么想起了这个?”

“我不会的东西有好多,”莫狸掰着指头数,“口香糖不会吹泡泡,不会打响指,不会滑旱冰,不会吹口哨……”

他有些想笑:“你都想要学会?”

莫狸黑脸:“我又没那么聪明。”

最后还是教了她。病室里,一天中有四分之一都缭绕着她轻轻的口哨声。

放弃的莫狸感叹:“医生你真的脾气好好,开始看着你的黑脸,我还以为你铁定很凶。”

她托着腮:“医生,你再吹一段吧。”

他吹了一段。悠扬的小调,他很喜欢的曲子。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莫狸跟着他轻轻哼唱,声线空灵,脸上的表情柔和而哀伤。

“乌——”

“口琴!”

他吹出几个音符,莫狸扯扯他的衣角,道“你教我口琴得了,反正我也学不会口哨。”

他眨眨眼睛,又吹出了几个音符。

莫狸依旧跟着唱:“长亭外——”

这是李叔同先生的骊歌。骊歌,莫狸的歌,似淡而平和的离别。

暑假结束,她已经可以吹完完整的骊歌。像是献宝一般地展示完,她把口琴举在唇边,看着他。

“我还没有听过医生唱歌。”她说,“医生你听我唱了那么多次骊歌,肯定会唱。”

他弯下腰,小女孩长了个子,几根黑发调皮地翘起来,眼神清澈懵懂。

于是低声笑了:“这首歌,你替我记着。”

女孩不满:“果然医生跑调吧,这么敷衍。”

十四岁,莫狸读高一。

她回到医院时,已经是个十足的大姑娘。当年不过到他腰部的小女孩现在大概一米五出头。头发留长了一些,却还是齐刘海,黑色的发丝间露出的还是一张尚有婴儿肥的少女的脸。

“医生,我这次一定不能死。”莫狸的眼神,有着某种力量和信念。

他有时会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所有人都说,莫狸活不过十六。包括莫狸的父母,也从未抱过多的希望。

可莫狸是想要活下去的。

这次的手术格外惊心动魄,几乎所有人都说,莫狸能活着走下手术台就是个奇迹。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莫狸活不过十六岁,随着她的成长,每一秒对她都是凶险的。可看到越来越鲜明的莫狸,他无法想象停止呼吸的莫狸的样子。

莫狸却并不在乎,至少表面上是。

她只在学校留了一年,间或回院复查,见到他,就低头羞涩一笑,像是每一个经历青春期的少女,然后,再次扬起笑脸同他打招呼。

“医生,我觉得我真的好多了。”莫狸坐在他对面,一本正经道。

“我觉得我可以活到七十岁!”

为了证明,她还特地捋起格子衬衫的袖子,展示她的胳膊。

“是不是胖了很多?”她笑嘻嘻道。

学校的生活似乎让她开朗不少。他没有印象,儿时的那只小狸会用这种肆无忌惮语气同他说话。

女孩的笑脸洋溢着青春的味道,尽管苍白,却比任何一个人有活力。细碎的发丝摇晃着,她的头发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蓬松,柔软,凌乱。红色斜格子衬衫下白皙透明的肌肤很诱人,而让她引以为豪的“长胖”,仅仅只是不再那么皮包骨了。她还是纤弱的,站在同龄人中,就像是纤细易碎的青花瓷。

“的确是。”他略一颔首,“还是说一说近况吧。”

“好——”

最后本应离开的莫狸却有些不好意思。

“医生,我能不能再多留一会?”她的声音尽力保持平稳,可他能听出话语中隐藏的央求。

他合上文件夹,放在膝上:“与父母吵架了?”

“不是!”她急急撇清,“和爸爸妈妈没有关系!”

女孩十分乖巧地扶着膝盖,睁着黑色的眸子,定定望着他。他从那双闪烁碎光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轻声道:“医生,学校真的很好。”

他挑眉。

“可……”

莫狸陷入长久的沉默。

“没什么。”她抬眸轻快道,“同学们对我很好,学习也很有趣。还有还有,医生我跟你说……”

正如小时的莫狸用稚嫩的童声介绍小说给他,少女莫狸用柔软轻细的嗓音,告诉他学校的细小琐事。

“我上过小学,感觉高中果然好不一样啊。讨厌的体育课少了好多,而且还可以加入社团。我加了推理社。”

“果然和医生说的一样啊,高中有好多人看推理杂志,不过都是男生,我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好可惜。不过还有男生喜欢看爱情杂志!有次被老师搜出来了,那天女生看他的眼神简直灼热啊。”

“做实验时,有人把用来试验的豆浆用酒精灯煮了喝了。”

“学校有个喷泉池里养了锦鲤,又一次开校会,一个人因为在池子里捞小鱼小虾,被记了大过,那天全班都笑了好久呢。”

“我没有参加过学校的跑操,但在旁边看更有意思。有一个班的口号是‘一班一班,我是一班,再说一遍,我是一班!’哈哈……”

“被老师罚跑圈,回来时每个人都像僵尸一样!后来那天课间我们玩了植物大战僵尸……当然我是植物,对一个班的僵尸!”

“有人向班上的女生表白了,跑遍整栋宿舍楼求人,用灯光摆出了女孩子的名字,还拉了横幅,最后被拒绝了。”

“对了说到表白,听说晚上有人在宿舍里喊‘XX我喜欢你’,查房的领导正好过去,当时就上了楼,还说‘就是这个寝室’。”

莫狸的讲述很细很杂,她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讲话了,说着说着,就会自顾自小声笑起来。

她不会知道,她并不高明的讲述有多吸引人,她小小的欢欣就像是经年的酒,嗅之,即醉。

最后她长呼一声,跳起来道:“谢谢你医生!说出来果然舒服了,听了这么久,医生你也烦了吧?”

“嗯。”他冷淡道。

他很烦躁。生理上。

“毫不留情。”莫狸倒没生气,只是鼓鼓嘴。

“不过医生真的好可靠。”她自言自语,“……医生,我有个请求可以听吗?”

“说吧。”

他的语气平和,笔在指尖打了个转。

“我没有哥哥,秦医生,你可以作我的大哥吗?”莫狸一口气说完,那双黑亮的眸子却没有看着他,而是敛去了一切心思。

“这件事我在上一次手术结束就想说了。秦医生是陪我最久的了,我的很多不懂事也被你看到了……”她狡黠一笑,“秦大哥,你可不能不负责。”

他从未想过,莫狸会向他提出这种请求。她不是个任性的孩子,从小就是。

看着她长大的……是吗?

的确。

他自此以往从未如此参与过一个孩子的人生,整整五年。而且,接下来也会继续下去。

不如说,他希望继续下去。

而他待在莫狸身边的理由,除却他主治医师的身份,又有什么呢?

“这样就好。”

这样?是指病患与医生,还是亦亲亦友的暧昧关系?

“哦。”莫狸有些失望,不过很快打起了精神,“的确有些唐突,不过我还是会找医生唠叨的,这样可以不?”

“可以。”

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承诺,莫狸再次露出了一对酒窝。

莫狸来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是穿着校服来的。

一中的校服是运动款,红蓝白黑像是调色盘。莫狸要了最小号,穿在身上仍是垮垮的。头发被黑色发圈低低束起,头发长了,莫狸就又剪掉,只留可以绑起的高度——头发会掠夺她体内的营养,她的头发从不留得很长。她的手可以轻易地缩进肥大袖口,只露出一点点,像是新生的、好奇打量的小动物。

周说,大概这样的例行看诊很快就会结束了。

“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小莫狸去了学校,气色好了不止一点儿啊。”周感叹,“活到七十岁妥妥的!”

彼时他在翻档案袋,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整齐桌面,即是事业繁忙,也从未改变。这些日子他忙着进修一事,想起莫狸的次数少了很多。她会痊愈?那自然再好不过。

如果她能好好的,他从此见不到她——这种小事,有谁在乎?

在乎的人一定不是他。

莫狸第一次以非病人的身份进入他的办公室,是在她十五岁生日前一个月。

“今天放假。”莫狸缩在门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哟,我们的莫狸小美人!来找你秦叔叔?”

“嗯。”她扶着门框,浅浅笑。

周走过来打量她,摸着下巴一脸坏笑:“长了不少啊,是个漂亮姑娘了!”

事实是莫狸自从十四岁就没再长高过,但发育后少女的身影更加窈窕,即便尚未褪去青涩,依旧是动人的。她穿着纯棉长袖衫,干净的水洗牛仔裤,像是最普通的高中生。

她拿出背在身后的东西:“礼物。”

“我用挣到的钱给你们和爸爸妈妈买了礼物。”她晃着塑料袋强调,“我自己挣的。”

莫狸发表了文章,这是她的稿费。

这样的礼物太过贵重,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诚惶诚恐地表示一定会回礼。

莫狸反而笑了:“我送东西不要求回礼的,下次请多关照就是。”

给他的是十分实用的——收纳箱,还有一盆多肉植物。

“医生,你的桌子很干净很漂亮,但是就是少了点生机,所以这个给你。”

周拿到了两张电影票,莫狸说那是让他去找个女朋友一起看。

“别看我。我没兴趣。”他冷道。

“冷血动物吗你!”周泪奔。

莫狸走了。羊尾巴辫从转角消失的一刹那,他一瞬间认为,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相见。

“莫狸。”

他发觉自己站了起来。

“秦医生?”

“跟我来。”

忽视办公室周兴奋的口哨声,他在前面走,莫狸安静乖巧地跟着他。

“既然你送了我礼物,那么我也该回礼。”他平淡地解释。虽说是对着莫狸,却也是对自己的交代

莫狸专注地踩着他的脚步上楼梯。

“这个。”

他看到莫狸的眼睛一瞬间点亮了。

“这是原版?!”她欢呼一声,“绝版品!医生你怎么买到的?不对不对这种应该有价无市才对……”

他露出一抹浅笑。

他很少笑,面无表情的时候居多。莫狸看他笑,竟呆住了。

“医生笑起来,真的干净又柔和,简直像漫画人物。”她歪头道,“为什么不多笑笑呢?”

那本书被她随便拿在手里,手随便地垂在一边。

“谢谢!礼物我很喜欢。”

他点头,顺便揉乱女孩的头发。

就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他把莫狸放在一角,专心准备进修。

莫狸生日正是高一的暑假。她再次回到了医院。

“真可惜,我还以为我可以继续上学呢。”莫狸坐在病床上抱着教科书抱怨,“不过不用考试了,真好。”

像是回到了莫狸九岁时,她坐在花香满盈的病房内看书,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齐刘海。

开始莫狸会在最难受时想念学校的一切,想念妈妈的手艺和对她的温柔,想念一切美好的事情。

疼到流泪时,她抽泣着拉着他白袍:“为什么你们要对我那么温柔,我会一直想一直想……然后就会觉得好不公平啊……”

莫狸一直笑着,并不代表她什么也不想。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每个人对我的好,我都会记得。”莫狸曾这样笑着说,“因为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心里支柱了。”

然而这份善意也是对她的折磨。因为失去时,痛苦是会加倍的。

他和莫狸也回到了十二岁以前的生活。每日见面,他询问她的情况,她乖乖回答。

但又有那么一些不一样的。他不可能直接推门而入,而是应得到许可;莫狸也穿得整整齐齐,梳好头发端正坐着。

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莫狸,今天怎么样。”

“心口有些疼。”

他一叹,莫狸立刻竖起了耳朵。

于是失笑:“担心什么,我不是庸医。”

“就是因为不是才担心。”莫狸不以为然。

又问了几句,稍加判断,他站起身:“准备手术吧。”

莫狸侥幸活下来了,像是顽强地要去验证那句话——如同梦魇的那句话。

因为伤口未愈只能躺着。躺着的莫狸望天道:“要死也要到过了十六岁生日才对。”

他恰好敲门,在门口听到了这句抱怨。

“别乱说。”他拿病历本敲一下她的脑袋。

莫狸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

又是一年春天,莫狸的十六岁生日近了。

莫狸怏怏,她最近很少笑,大约是压力已经到了临界。莫狸的父母每日强颜欢笑,给她买许多她喜欢的东西。自从他无意提起莫狸喜欢点心和好吃的,莫狸的父母就经常买。可莫狸还是不高兴。她不会把性子摆在脸上,更多是无声的失落。

见到他,她也只会没精神地笑着。

他依旧不擅长应对小孩子,即使莫狸已不再幼小。两人对坐时,他感受得到对面那个灵魂的如履薄冰。

休息日,他来到一中。

中学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花园和操场上,到处是三两集聚打闹的学生,红蓝相间的校服如同花的海洋,红色热情似火,蓝色神秘幽深。

不穿制服时他的衣服就如同普通的年轻人。连帽衫,牛仔裤,不算正式又不失礼节的装扮,或许是因为柔和的眉眼和气质,门卫几乎没有犹豫,就放他进门。

还是花了点功夫才找到莫狸曾经待过一年的班级。如今他们正式高二升高三的时候。学生们拥挤地坐在狭窄的教室,如同被放在呆板而嘈杂的流水线上。

他叫出班长,那是个戴眼镜文质彬彬书卷气甚浓的女孩子,穿着校服,但显然是自己改好看了些,下面是白色布裤。

他作为职业医生,周身令人安心的气氛很快让班长放下戒备,和他相谈甚欢。

“莫狸啊,那个病女生?是啊,在我们班待过一年,后来病情恶化就离开了。她怎么了?”

他尽量如实说出情况。

班长眼中满是震惊:“活不过……十六岁?”

显然是第一次听说。

“真可怜。”她喃喃。

“我们可以做些什么?”班长主动问。

“只是希望你们在她生日那天去看看,她在生日后不久就会有一场手术。作为她的主治医生,我希望她以最好的状态接受手术。”

“这没关系。”女孩爽快答应了。

他补充:“可以的话,把与她关系好的同学都叫来吧。”

班长有些为难:“这个……她好像没有与谁关系特别好……让我想想。”

她诚实坦白:“那时听说她有病,我们都避着她来着,害怕出事……但好像有个女生挺照顾她。总之,我会把这件事当班级活动试试看。”

他颔首:“多谢。”

“医生客气啦。”

少女跑回教室。

“你知道吗,刚才来了个超帅的医生!好想看他穿白大褂!我的制服控之魂在熊熊燃烧!”

“医生?不就是个大叔么。”

“不啊,他挺年轻的,像二十多岁的样子。还有,那身材,高个大长腿,斯文俊逸,翩翩公子啊。更重要的是他笑起来真的好温柔。”

“所以?”

“哦对了,他找我是为了莫狸——对就是那个莫狸,莫狸是他的病人。有这么个养眼的医生,莫狸好星湖。”

“他找你什么事啊快说!”

那个女孩凶神恶煞。

“嗯……他说莫狸活不过十六,所以希望我们给她过个生日好支持她做手术。”

“她会死?总感觉……”

班长叹气:“是啊,这么沉重的事,我也不想参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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