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壹(1 / 1)
这是个短篇~原本是一篇古言的番外,但古言被我弃坑了……但这篇番外是独立的,所以还是发上来了
大约有一万多字,几章就搞定~每天发一章~
因为我的另一篇文的问题,这个就算是补偿好啦
本故事没有原型哦(笑)
打滚求关注求评论求抱抱!宝宝摔倒了要小天使评论才能站起来!他的患者在凌晨去世了。
最后的确认手续是他办的,看着那个女孩被盖上白色单子,推出去,迎接来自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突然有些喘不上气。
“明明那么年轻……真的就那样去了。”周站在他身旁,语气惋惜。原本以为她真的能活到七十岁呢。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没有人看到,那只隐藏在白大褂中的手,一点点攥握成拳。
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时她不过九岁。
从带过他实习的导师口中听到这个患者的名字,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拒绝了。
“小秦啊,那个孩子的病,我和几个老医生都觉得没什么希望了,再带着她也没有意义,你呢,如今又是医院的年轻一代,指不定,有比我们几个老家伙更高明的法子呢,试试看如何。”
“我不擅长和小孩打交道。”他淡淡道。
这也不是说谎,他小时候的经历没几个人知道。
“那是个好孩子……很安静,羞怯,十分怕生,也很懂事,爱看书。小秦你会和她相处的很好。”老人在劝他。
“不必,我有我的打算。”
“这样啊,”白发苍苍的老医生有些失望,“那小周,拜托你好了。”
“好嘞!这种疑难杂症,我可是最有兴趣。”
他把所有病患的资料按顺序排好,一码码归置整齐,完全是自己的习惯。他一向讨厌杂乱无章,可惜,这里的人似乎不理解这种良好品德。
周死缠烂打几天,终于得到了他的妥协。这小子不过是去看他的小患者,不知为何一定要拉上他。
“都说你是上至八十岁老奶奶,下至几岁小萝莉的全年龄女性杀手,小秦你若是陪我一起,兄弟我也多一份底气不是?”
……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
患者的名字叫莫狸,周推门而进时就自顾自地说道:“莫狸小朋友,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周医生。”
他皱眉跟在身后,这莫名其妙的停顿,别以为他没发现。
单人病房内,摆着让人难以想象数量的书。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与医院的走廊别无两样,只是没有那么刺鼻了,窗台上摆着各种鲜妍亮丽的花,玫瑰,百合,蝴蝶兰……竟然有小十种。窗帘也不是医院专用的那种刻板的白色棉布,而是浅浅的草绿色薄纱,上面印染了大朵大朵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小女孩躺在病床上,背后垫着两个枕头,斜倚着床头坐着,手里一本摊开的书。她苍白得好像是从童话书中跑出来的精灵,下巴因为生病变得有些尖,大大的黑色眼眸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似乎要占去一小半面积,头发刚到肩膀,剪了齐刘海,发丝看起来很柔软。
看到两个大人,她露出一点白色的牙齿,笑容像是某种小兽般。
“你,你好。”周打好的稿子被抛到九霄云外,说话也有些磕巴,“我是周医生。你的名字还真有些奇怪啊,莫狸,狸猫的狸?”
“嗯,经常有人这么说。”
“我以后就是你的医生啦,好好相处吧,莫狸小朋友。”
“嗯。”
他在病房中踱着步,耳边周已经和莫狸相谈甚欢,两个人从天上聊到地下,甚至聊到了对方的喜好。导师说她是个安静的孩子——安静?女孩所有的回答都很得体,神态落落大方,个性并不算内向。
“阿狸你在看的是什么?小说?”周凑过去看女孩手里摊开的书。
“这个?”莫狸随手翻了几页,“哦,是推理小说。”
“诶,你喜欢推理小说啊。”周有些意外,这个年龄的小女孩,不都喜欢那些校园恶俗爱情小说吗。几乎所有人都说莫狸活不到十六岁,尽管这样也喜欢看充斥死亡的推理小说——
“名字是什么?内容呢?”周维持着基本的礼貌,继续问。事实上他也的确有些好奇。
“盛夏的方程式,讲了物理学教授在海边小镇遇到了事件——”莫狸仍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书,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白到透明的手指,定定地只在他所在的角落,“和这个医生很像。”
“主角吗……”周要过那本书,随手翻看了几页,“因为主角是教授,看起来很精英的样子,和那边的秦叔叔很像?”
“‘小孩是不合逻辑及疲于应付的对手’。”莫狸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秦医生不喜欢吧,小孩子。”
他本拿着纸杯,压下饮水机的开关接水,听到这句话,水洒出一点,溅在手上,有些烫。
“行啊,未来的小福尔摩斯,猜的挺准。那个叔叔啊,还真不喜欢小孩儿。”他听见周笑嘻嘻地夸奖女孩。
拿着纸杯转回病床前,他抿一口水,果然好烫。
“不过啊——”周又在擅自说那些话了,“别看这个叔叔很凶,其实他内心很温柔呢,他只是不大喜欢小孩,对病患,他一直很耐心细致的。”
“是吗……”那一道小小的视线带着试探,落在他身上不知为何有些痒。
那杯水被喝完了,可惜,积累的压力没有减轻多少。他愈发焦躁,还没有谈好吗?
“还有件事,周叔叔一直想问阿狸。”
“问吧。”她大方地同意了。
“阿狸为什么喜欢看推理小说?不怕……吗?”周没有说出口,关于“活不过十六岁”的言论。对于一个离死亡只有一步的患者,怎么会喜欢看到尽是命案的小说?
“这大概是我唯一可以获得勇气的地方了。”说这句话时,莫狸的眼神平静,似乎是在笑,又有些不像。
她在感受死亡。不是逃避,而是直面,看向她总有一天将要经历的未来。
周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求助般看向再次走到饮水机旁的他。
他的手不觉放松,只拿着半杯水,回到放着一摞书的床头柜边。
“你看的小说,叫什么名字?”他第一次开口对莫狸说话。
莫狸翻出书皮,展示给他看:“盛夏的方程式,东野的,伽利略系列。”
他顺势在女孩的手边坐下:“正式的自我介绍,我姓秦,二十七岁,今后将会是你的主治医生。”
周猛地跳起来:“什么?不是说好的让我来了吗?你这又是嘛意思?!”
他语气疏离清淡:“我改变主意了。莫狸,你没有意见吧。”
周又去看莫狸:“阿狸……”
女孩只是摇摇头。
他颔首表示了解了,又转对周说道:“张医生那边,由我去解释。”
周面露忿忿之色:“……随你怎么说好了。”
“给我推荐几部你喜欢的小说吧。”他道。
女孩笑得矜持,上扬的声线还带有一丝忐忑:“医生也会看小说吗?”
他不置可否:“高中时,班上流行这个。”
那天女孩同他说了很久,细细的声音列举着那些推理名作,格外柔和好听。他开始还在听着,后来,目光就投向了窗帘上盛放的向日葵。
“医生……”一只小手扯住他的袖子。
他难得心情很好:“嗯?”
女孩眨着眼睛,目光纯良,径直闯入他的眼底。
他不擅长应对小孩,但并不讨厌。事实上,这样的莫狸,很难让人讨厌她。
“你会看吗?”
“会。”
她收回手,甜甜笑了。
天色昏暗,他走向门口把灯按开,又打开门:“时候不早了,让护士来吧。”
女孩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他从门缝中看到女孩抬起纤细的胳膊同他挥手道别,心念一转,虚掩上门。
病房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然后是赤脚在地面上走路的声音。静寂之后,细细的叹息飘出门缝,还有拆开什么的动静。
他推开门,果不其然,跪坐在地上的女孩蜷缩着,地上零落着几张糖纸。
“你——”他尽力放轻声音,“其实也不大擅长与大人打交道,是吧。”
女孩只是抱着头。
伪装出来的游刃有余,这孩子经常要面对不同的医生,大概这也养成了习惯。
他突然想到导师的话。
“那是个好孩子……很安静,羞怯,十分怕生。”
他俯首,缓慢蹲下,伸出手,拍拍她紧攥的拳。女孩松了手,一张白色的条状物飘落在地。
那是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小字。
“今天医生可能会说的话……我的回答是……”
他眼前似乎浮现了一个女孩弓着身,膝盖蜷缩在胸前,用中性笔一笔一划写下这些的样子。
像一只刚刚出生的小兽,她摸索着,用自己的笨拙方式,在这个世界上默默地生活下去。
女孩略显急促的呼吸就近在耳畔,她用微弱的声音问道:“医生,我,我有好好和你们对话了是不是……”
他突然摸了摸女孩绒绒的黑发:“有,你很了不起了,莫狸。”
她像是放下了许久的心事,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后来的日子他找来了莫狸推荐的小说,一部部看下去。看到第八本的时候,莫狸的手术决定下来了。
她每过几年都要进行一次手术,在鬼门关走上一遭,没人知道她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手术自然由他负责,看着麻醉后那张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小脸,他第一次有了无从下手的挫败感。
究竟发生了什么?又究竟改变了什么?
手术结束,一周后,莫狸大致恢复了。
他例行记录着莫狸的康复状况,倒是每天都能看到她。
女孩比起之前开朗许多,会对他嚷,偶尔也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肆无忌惮的大笑,表情鲜活得就像是正常孩子。
“医生,我又活过来了。”她见到他,一笑,脸颊就露出两个酒窝。
原来莫狸笑起来,是会有酒窝的。
莫狸是个冷静透彻的人。她平常话不算多,比起聊天她更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除了推理小说,她也会看女孩子喜欢的言情,对于史书,诗歌词赋也均有涉猎,甚至也会看养生书和菜谱。他不知道有什么书是莫狸不看的。
莫狸说,她不喜欢成功学和传记。
或许是因为这是她永远不会拥有的人生吧。
她的欲求极少,也不会对父母开口要什么。她活得如履薄冰,很多时候他觉得莫狸在看莫家父母的脸色。也并不是不喜欢小玩意儿和零食,有一次莫妈妈带来一笼小笼包,莫狸亮晶晶的眼神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莫狸的身体弱,她的饮食很讲究,但难得的是她从不挑食,甚至吃医院的食堂也毫无怨言。她喜欢打牙祭,对于味道好的食物来者不拒。
她太清淡了,像是用来配饭的白粥,入口后,于味蕾没有丝毫刺激,却在喉咙中回味悠长。
“阿狸真的是个小美人。”周后来不止一次后悔过,当初为什么没有态度更强硬一些,让某位同事钻了空子。
是的,莫狸是个清秀的女孩。她是北方人,长相却精致耐看,因为久病,个子也比同龄人要低几厘米。
关于莫狸的一切,他从未刻意留意。
“今天感觉怎样?”他推门而入。
莫狸趴在病床上,两条白皙纤细的小腿从条纹病服的裤管中露出一小截,毫不避讳地在他眼前晃啊晃。她的枕头上依然摊开着一本书,手边还放着咬了没几口的细巧玲珑的小点心。他鲜少见到莫狸如此随意的样子。
“秦……医生。”莫狸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翻身过来,因为掀得过猛,点心掉在了地上。
“我感觉好点了。”她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回答。
他失语,拉过一个折叠凳坐下:“放轻松。”
记录了她的情况,他没什么别的事情,原本是时候离开了。
“阿狸!”莫母慌慌张张地进门,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她如此突然地闯入,让莫狸也吓了一跳。
“妈妈,怎么了?”她拘谨问道。
“你……”莫母看到毫发无损的她,忽然一把抱着她,崩溃一样地大哭。
他皱眉,解释莫狸一切安好,才终于稳住了失控的母亲。
莫母放下小笼包,又默默离去了。
莫狸咬着包子,小声说道:“妈妈一直是这样的,她很担心我,一点点的小动静就会让她紧张。”
“你的压力会很大吗?”他问。
莫狸摇摇头:“怎么会呢。”
可实际上,她是压力最大的那个。
所有病痛的折磨都由她自己硬生生受下,而死亡的阴霾一刻也未从她头顶散去。父母小心翼翼的对待,恐怕也让她纤细的心承受莫大的煎熬吧。
身体好些时,她短时间会去学校,然后再次回到医院接受手术。在莫狸十二岁以后,见到她的次数反而要少一些了。
他手上也有别的病人。莫狸回来时,他有时会给她买漂亮的小蛋糕,有时也会用家里的烤箱烤一些小饼干送给她。女孩说,那些她百吃不厌。发育期的孩子已经抽了枝,渐渐萌芽,青涩一如未开的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也在悄然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