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章(1 / 1)
伤筋动骨一百天,丁胥彦的石膏还没拆,暂时住在医院里。长时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腰背已经僵硬,他拿着本子不停演算着什么,铅笔在纸张上划出沙沙的声音。
不一会,秦光光冲进来,提了一袋喷香的小炒肉,拎着香气浓郁的海带排骨汤,放到桌上,兴致勃勃的叫他来吃,可丁胥彦开口就问:“打听到了吗?”
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他看起来却没有吃饭的意思。
秦光光长长“呃”了一声,避重就轻地说:“兄弟,咱先吃饭好吗?”受不住对面锋利的目光,他迟疑了一阵,拖出放在病床底下的凳子,坐下来煞有介事地说:“事情是这样的,我问过学校了,她去日本了,然后我去找了卢伊人,向她探听消息,我还没说话呢她就说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不能看着不管,死皮赖脸在她家门口守着,她不说我不让她出门!”
丁胥彦意兴阑珊:“结果呢?”
秦光光叉着腿坐着,两手按在凳子中间空出来的位置,犬坐于前,低头耷拉下耳朵无地自容地说:“后来来了个像是她男朋友的男人,开着快绝版的莲花跑来的,我一看那气场就知道不妙,只好撤退……”
不过他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锲而不舍地进行精神鼓舞,一屁股坐到旁边,搭上丁胥彦的肩,苦口婆心地劝:“哎,我说哥们,这冯星辰有什么好的,这妥妥是你甩了她好么?遥想公瑾当年,一纸休书就能把小乔休了。你怕她啊!我跟你说,人生在世,图的就是个名声,你说你怕她这叫什么?这叫惧、内。传出去多难听啊。实在找不着女朋友咱也不着急啊?是不是。单身多好!”
他拍拍胸脯毛遂自荐,“你看你兄弟我。啊?光棍一杆,不是照样过得风声水起。要女人干嘛啊,干嘛啊?没有女朋友!街上那都是女朋友。你抓一个,就是一个。再抓一个,又是一个,没人管你爱谁啊?对吧,你——”
秦光光还有长篇大论的腹稿没吐出来就被丁胥彦一个“闭嘴”冷冷打断,一口咬到舌头,灰头土脸地站起身往门外走,都到门口了,又扭头嘱咐:“饭我给你放那儿了啊,自己记得吃啊。”
把人轰走了耳根就清静了。
以前是一打电话她就挂,自从她跑去日本以后就换了当地的电话卡,原来的号码再怎么打也只能听到机械地女声,联系断得干净又干脆。
丁胥彦泄愤似的把辛苦算了半天的数据全涂掉了,A4的纸上只留下素描般的排线。一向冷静自制的人再不能保持涵养,把纸揉成一团砸在了对面的墙上,双手挥落了旁边桌上的水果和饭盒。
丁家那边江娉和陶怡相处得非常融洽,她照旧陪着老太太逛超市。
到了楼下陶怡才发现光惦记着带布袋子和称,压根没带钱,江娉很懂事地说:“那我上去拿吧。”
陶怡从裤腰带上解下家里的钥匙放在她手上:“要是换鞋不方便的话就拿胥彦的钱,他外套就搁玄关放着,看钱包在哪个兜里,没多少钱他不会说的,回来再给他补上也行。”
江娉点头应了一声:“阿姨您坐那边健身器材那等一会,我马上来。”
她跑着上楼,将钥匙对准锁孔,门从外面反锁着,解开一道还有一道,翻来覆去半天才拧开,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丁胥彦换回来的衣服,再拿起来摸摸,钱包果然在口袋里,连忙掏出来打开。
放在放身份证的透明夹包里的是一个女孩的照片,隐约看得见她上身的迷彩圆领衫,大概是军训时拍的入学登记照。
因为对面的光线太强烈,清秀可人的女孩子眯眼皱起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娇弱可怜又不失灵气,比普通证件照更鲜活生动。
她盯着看了许久才想起打开钱包拿钱,抽出了三张纸币。
***
独在异乡为异客,本是令人怅惋的事,可冯星辰来后,成天没心没肺的四处疯闹,把东京深巷的小店都玩遍了,趁着休息日一路杀到了北海道,简直乐不思蜀。
她忙里偷闲打开软件和卢伊人视讯,这女人潇洒得不得了,正在马场骑马,刚回到休息室,头盔还戴在脑袋上。
卢伊人面颊上跟蒸了桑拿一样淌着汗,不紧不慢解开下颌的带子,摘掉顶在头上的累赘,开启插科打诨模式:“你还想着我呢?我还以为你到日本叛国了呢。”
冯星辰大声喊冤:“不要把这么大帽子扣我头上好不好!我东奔西跑容易吗?这样我都记得给你带礼物,怎么也给我个坐你腿上给我喂葡萄的待遇吧?”
卢伊人笑着逗贫:“给你喂西瓜都行,不信堵不住你这嘴,”她察觉不对劲,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你嗓子怎么成这样了?”
冯星辰耷拉着耳朵道:“来日本的第一天就感冒了。”她说着想起冯剑豪叫她加衣服的嘱咐有点心虚地说,“这不能怪我啊,季节交替本来就容易生病,我跟我室友一个比一个惨,她是第二天就得荨麻疹了,痒得一晚上没睡好,通宵起来喷花露水止痒,满屋子味,早上起来皮抠得跟蛇皮似的,直接送医院啦。”
卢伊人不跟她打马虎眼:“你这感冒病毒够强大的,都半个月了还没好?”
“谁说的,一周就好啦,我这不是琢磨着有抗体就任性吗?晚上天冷也懒得加外套,半夜又把被子踹了,”冯星辰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应该有抗体的啊,怎么会这样?”
卢伊人哂笑:“得了,就你那点生物知识一点不靠谱,赶快买点西药吃了,先把症状压下来,不然过两天成小哑巴了。”
冯星辰心有戚戚,生怕过两天真说不出话了,点点头。
卢伊人突然想起秦光光来找她的事,但见小姑娘心情这么好,不想给她添堵,朝放马具装备的地方看了一眼:“给你看个帅哥,看吗?”
冯星辰眼里放光:“哪啊哪啊?!”
卢伊人站起来走了几步,转过手里的平板,将摄像头对准外面的徐振深。
身量高大的男人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抚摸着马的鬃毛,高傲的烈马温顺地抬了抬蹄子,安静了下来。
一身纯黑的装备将他的身材束缚得若隐若现,比起穿制服的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帅得冯星辰差点蹦起来:“摆那儿别动!我截个屏!”
卢伊人笑骂:“德行!要不我拍两张赏给你做屏保?”
冯星辰突然客气起来:“那多不好意思,万一让你家陆重淮看到了多不好啊。”
卢伊人是个极有风韵的女人,漫不经心地问:“嗯?你怎么知道陆重淮也在?”
冯星辰得意洋洋地分析:“你会和徐振深在一块还不是因为我哥、你男人、还有他这仨玩得开,我不动脑子都猜的到!”
卢伊人再次笑着补刀:“首先你得有脑子。”
“几个意思啊?!是不是要绝交!”太过分了,冯星辰大怒,张牙舞爪作势掐她脖子,手里一滑,手机掉床上了。屏幕正面朝下挡住了画面,等她再次拿起的时候卢伊人的平板已经易主了。
徐振深当着她的面咬着扯掉了德国进口的半指手套,“你要卢伊人拍我的?”
她可以不要脸的在舞会上逗他却不敢在被抓包的时候狡辩,顿时羞红了脸,身体里的热浪从耳根奔涌向全身,快要被煮熟了……
她咬着指头看了他一眼,小心地讨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长这么帅就是给人看的嘛——”
徐振深并不接话,倒是问了问她的近况,冯星辰肩胛一缩:“挺好的……”
还活着呗。
“挺好的?”他很徐振深式的笑了一声,“嗓子都这样了也叫挺好的。”
冯星辰干笑:“这是个意外。”
徐振深不置可否:“没事的时候多喝热水。”
她顶嘴顶习惯了,“你也觉得热水包治百病吗?好俗哦!”
徐振深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是跟她科普喝热水的诸多益处,而是波澜不惊地说:“还有不俗的。”
冯星辰洗耳恭听。
他说:“别说话,能做到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喉咙顿时痛得不行,声音有如撕裂般沙哑,她难受地咽了咽口水,正经跟他打商量,“我哥让你来打听的吗?求你了,千万别跟他说我生病了,他本来就不喜欢我出门,这次要让他担心了我以后都别想出来了……”
可能觉得说的这些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动容,她又恳切可怜地发誓:“我保证不抽烟、不喝酒,就放我一马好吗?”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没有不贪玩的。刚脱离家人的掌心,又没有稳定的工作,更不必未柴米油盐的琐事担心,恨不得飞得高高远远的,从来不考虑会不会摔下来。
徐振深知道她说的话里有百分之二十不能信,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她也未必能保证,可看她出趟远门都这么高兴又觉得心酸,“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冯星辰如获大赦,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满足。
这时王明睿敲门喊她有事,冯星辰,赶紧应了一声,跟徐振深说:“同学叫我了,先不聊了。”
通话界面随即消失。
断线后,徐振深把平板还给卢伊人,沉默地想起冯剑豪对冯星辰的评价,往马场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