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情至深处不可为(1 / 1)
景言在府里呆了两天,不敢去,再不敢去宫里了,太吓人了,太吓人了!每次景言一想到那个场景,景言就浑身哆嗦。
所幸六公公这两天也没来传唤她,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昨日景言收到了程怀之的飞鸽传书,五日归。虽然只有短短的这三个字,可她很放心,他没事。
还有三日程怀之这只老狐狸就回来了,景言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可是,这三日,景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景言得知从小养在报国寺的同胞弟弟——正牌景语不见了以后,就有隐隐的担忧在她心里乱窜了。
景语生下来便有先天不足之症,报国寺的住持说过需得让景语在寺庙里接受香火熏染潜心诵经十六年,方可回府,如今掰掰手指,还有半个月便期满。
可是现在。景言不安,总觉得景语好端端不见了和自己有关。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萧烁拜访的帖子又送进了景府。
景言依旧不情愿,但万般无奈,终还是换上了男装出去见他。
萧烁坐在首位,抿了口茶,含笑道:“今日怎么不见景公子?莫非又在抄写什么书?”
“殿下,景语在此。”景夫人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景言人未到语先至,随后也挑了帘子进入大厅。
萧烁仍旧笑:“哦?”顿了顿问道,“景夫人,不知府上有几位公子?”
“景府就我景语一个公子。”景言笑道:“殿下,您还有什么问题么?”
萧烁挑眉,随后淡淡道:“前两日我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人,巧的是,他居然好像与贵府有关。”萧烁使个眼色,一个与景言酷似之人被押了上来。正是景府如假包换的真景语,此刻正闭眼双手合十颂着经文。
景夫人含泪,几欲哭喊出来,终是忍住。景言冷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萧烁指着景语,“他,说他叫景语。景公子,此人竟然敢冒充大将军之子也就是你,所以我将他抓了起来,带到贵府任凭处置。”
景言咬牙握拳,哼,说得好听,仍凭我们处置,若真是这样,还这般大张旗鼓?
景言低头:“殿下想要如何?”
萧烁站起来,盯着景言:“我要跟你单独谈话。”
关上门后,景府书房立时变成了一间封闭压抑的小房间,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纸投射进来,打在萧烁身上,打在景言身上。
景言冷冷开口:“殿下想说什么?”
萧烁抬手想碰景言的鼻尖,被景言躲开。他笑,笑容里带着无奈与惨淡,“真的没事了吗?”
鼻子曾经被狠狠砸到,怎么可能没事,景言每天照镜子,总觉得鼻子变大了很多,而且仿佛随时都有流鼻血的感觉……不过此刻还是倔强道:“没事。谢殿下关心。不知殿下有何事要说?”
萧烁惨笑两声,“第一次见你那日你为我解围,我当时就在想,若你是女子多好,后来我得知你……呵呵,程怀之,你居然和程怀之只有一墙之隔……如果说你是太子那边的,那我乘机把你放我身边是不是就会降低太子的警惕?”
景言的脸开始变得惨白,萧烁在说什么?怎么自己成为侍读和程怀之有关吗?
“既然他要你去当侍读你就去好了。”
景言头晕目眩几要软倒,她一直以为,程怀之和萧烁不对盘不过是因为外界传言萧烁的喜怒无常,性格不合……可是原来……是这样么?
萧烁还在继续讲下去,“所以让你来当我的伴后,我整日纵情于骑射、赌玩,制造不务正业的形象,直到那天你被砸晕,”萧烁突然看着景言,强硬地拉过她,去碰她的鼻子,轻轻抚摸,眼里尽是柔惜,早知道她是女子便不该狠狠拿球踢她了,“我以为……侍女们为你换一身泥衣的时候发现的,告诉我原来你……”
“殿下,”景言吸一口气,止住了他接下去的话,“你带着我弟弟来我们府做什么?”
“弟弟?”萧烁笑,阳光下他的神色绝美得有些扭曲,“原来他是你弟弟?”
景言不语,萧烁反看了她一会,道:“欺君之罪,你受得起吗?”
景言闭闭眼,跪下:“还请殿下饶命。”
萧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做我妃子,你弟弟的命,选一个。”
“第一个。”景言想也不想地回答,然后也不看萧烁一眼,站起来便往外走。
萧烁无声地笑起来,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人,还是忍不住发出声音问:“景言,你喜欢过我吗?”
景言一顿,并未回答,推门出了房间。
剩下萧烁笑得越发苍凉。
可是我,一开始就爱上你了呢。
三日后,朝廷传来消息,去山西赈灾的太子一行人在回长安的途中遇到山贼悍匪,大部分人或杀死,或失踪,太子重伤后终不治身亡。
景言听后不为所动,她不关心所有人,她只知道,五日之期已过,程怀之却还没回来。
又三日后,二皇子萧烁将被册立为太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萧烁还向皇帝请旨,请求赐景大将军独女景言为妃,皇帝已许,婚期定于太子出殡后三个月某一吉日。
夕阳晚照,佩心走进景言闺房时,看到自家小姐呆坐在窗前,夕阳的余晖尽数倾洒在她脸上,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了似的。
“丫头,程怀之还没回来,”景言一动不动,唇瓣张张合合,口吻中一股悲凉沧桑,“你说,他这回这般欺负我,可不可恶。”
佩心的泪花几欲掉下来,隔壁程府已经准备将程少爷生前的衣物当做他,在太子出殡那日一并也葬了,建个衣冠冢。这是刚得的消息,佩心还来不及告诉小姐,却早已是说不出口。
景言不止一次地爬到景程两家共同的那片围墙上呆坐,只是呆坐。她没想到,原来那次的见面竟成了永别。
不,不是永别!只要程怀之尸首一日没有找到,就不能证明他死了,对,是这样,是这样!他会回来的,他说过的!
景言看着程府内挂满的一片白绫,从来没有过的刺目焦灼感纠缠着她的心,很想冲下去把它们全都烧掉,却只能无声地掉着眼泪。
太子萧烁大婚,举国同庆。萧烁一身喜气地进入喜房,在揭开喜帕之后,那片喜气片刻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眼、他的心却突然那般的痛。
景言低垂着眼,不施粉黛,不着头饰,这是她纪念程怀之倔强的方式,即使是在自己大婚的日子。
一身大红的喜服如今竟是那般刺眼。
萧烁眯了眯眼,仿佛费尽了很大力气,才问道:“你就这般恨我?”
“我不恨您,”景言开口,“我只是不相信他离开了。”绕是嘴上这般说了,她却素服素妆素食为程怀之已守了三个月。
萧烁倒退一步,心里一痛,为什么,为什么。
他紧紧将景言搂在自己怀里,让她看在自己的胸膛处,心痛道:“这里,这里全都是你,你听听,你听啊。”
景言任由他摆布,自己像块失了心与灵魂的人偶。
“除了心,我也全都是你的。”
萧烁气恼地大力将她一推,景言便倒在了喜床上,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到枕上,马上晕染开来,像极了殷红的血。
萧烁往后倒退两步,眼里隐隐有发亮的东西闪动,他指着景言,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终是踉跄着退出了喜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