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回 守墓人(1 / 1)
无梦,再次挣开眼,夏景鸢只看见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陌生面孔,再看床边儿,不意外地对上一双喷火的厉眸,不由心虚,问:
“七哥,你这是……?”横了外面的那些人一眼。
夏景桐扬眉,道:“送你回去!”
哪知夏景鸢听罢,脸色立即煞白,捂着胸口,急喘着争辩:“七哥答应过带上我的,为何出尔反尔?”
“此一时彼一时”,夏景桐怒不可遏,“若不是胡三及时发现你昏迷,你早去见阎王了。如今由不得你做主,别说出尔反尔,就是捆也要把你捆回寰朝!”
“――休!想!”
夏景鸢声嘶力竭,竟冲夏景桐大吼大叫,脸白如纸,唇色却妖冶红艳,神态狰狞的模样异常癫疯。夏景桐暗道不妙,赶忙帮他顺气,却被甩开,眼见他的嘴角又流出鲜血来,又像是寻找着什么。
夏景桐了然,冷道:“那胳膊,我扔了。你就死心会金阙吧!”
夏景鸢顿时双目赤红,抬头看着他,大吼:“夏景桐,你拦不住我的――”说着扑下床,虚弱不堪的身体顿时瘫在地上,难以动弹。
“――够了!”夏景桐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瞬间划伤了夏景鸢的脸,夏景桐犹不解气,冲到旁边,抬脚就要踹下去,“你是□□之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哪还有九皇子的风范和气度?为了一个下贱的海盗,你就非得作贱自个儿吗?”
夏景鸢置若罔闻,挣扎着往前爬,脸呈现出灰败的青色。
提至半空中的脚终是没有踹下去,满腔的怒火燃烧殆尽只是化为了一声叹息,为了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的九弟,也为了他不容于世俗的痴恋。打小感情深厚的两人今日竟双双为情所困,岂是同病相怜可比拟的?
夏景桐不由蹲下身,放柔了声音,疼惜道:“你现在身体堪忧,再不回金阙医治真的会出事的。就当七哥求你,回去吧!七哥答应你把那个海盗头子毫发无伤地带回去,好不好?”
夏景鸢这才镇静下来,艰难撑起身,狐疑地看着夏景桐,缓缓摇头,“七哥,我不相信你。你现在恨不得把秋凤越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我知道的,七哥最会哄骗人了”。
“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七哥,你就是这么怀疑疼爱你的七哥的?”
夏景鸢再摇头:“就是七哥太疼爱我了,才会费尽心机、迫不及待地除去秋凤越。你不愿我受一丁点的苦楚,自以为没有了秋凤越,我就会恢复到当初的模样,七哥,你太天真了,也把我想得太愚蠢了”。
夏景桐脸色铁青,隐忍不发,俯身就要抱起夏景鸢,却陡然僵硬,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位先天不足、弱不经风的九弟,看他操控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水流困住自己,看他又吐出血来,脸色惨白,如濒死的枯叶蝶一般,惊诧、疼惜、愤怒等多种灭顶的情绪交织充斥着大脑,随即意识流失、身体炙热,命脉蠢蠢欲动,竟是要走火入魔。
数条水流困住夏景桐,这是最柔软也是牢固的锁链,任谁都无法挣脱。夏景鸢轻易制服了所有暗卫,趁机逃离了别苑,不知所踪。
一路风尘,等苏吟遍体鳞伤地赶回有匪岛,身边只剩下梅疏影一人。
有匪岛上一片荒凉,显出人迹罕至的萧索和沧桑。村子里遍布野兽飞禽的痕迹,苏吟和梅疏影马不停息,穿过茂密树林、翻过山头,几经波折,走进了一群嶙峋的怪石群中,最后停在一块儿巨型的怪石前。
苏吟扭转怪石下的凸起,巨型怪石缓缓打开,怪石群豁然开朗,露出后面的广阔海面。海面旁边儿有一小型岛屿,正巧掩盖在有匪岛的崖壁下,相互嵌合,真可谓是巧夺天工。而岛屿上屋舍俨然、阡陌交通,竟与有匪岛上的村子无异。
此地本是百年来的禁地,若非形势所迫,有匪岛的村民绝不会来此避难。
正值晌午,因为做饭的炊烟会泄露此处的地点,小岛上的村民只能啃干粮充饥。苏吟和梅疏影的到来让大伙儿有了盼头,当看清了苏吟身上的伤后,又开始嘘寒问暖,好不亲切。
“大伙儿尽管生火烧水、做饭,这里地势奇特,炊烟和气味都会被吹散在海风里;任凭他们是朝廷的人,也不可能发现这里”。
苏吟匆匆留下这几句话,就离开热情的“大伙儿”,跟梅疏影一起找到了几位与老爷子经常唠嗑儿的老人家。
苏吟谦逊有礼,见几位老人正坐在小凳子上垂钓,仍走上前,打扰道:“事关有匪岛的生死生存,孙侄儿无法做主,还请几位长辈的指点一二”。
几位苦中作乐的老人家赶忙摆手,揉揉混浊的双目,哑着嗓子说:“都是大半截儿身子入土的人了,本想着老来享享清福,怎么就赶巧儿碰上这档子事儿了”。
苏吟笑道:“还不是老天爷嫌咱们日子过得□□逸了,非得折腾出个儿麻烦让有匪岛忙活忙活。他们觉得第九代的宝藏跟这有匪岛有关系,就一直咱们逮着不放……不过啊,咱有匪岛也不是吃素的,保准让他们全部有来无回!”
苏吟刻意安慰,几位老人家连连点头。
苏吟干脆坐在地上,陪着老人家垂钓,感慨:“这么一个与世隔绝又清幽的好地方,真不知谁这么好福气找到的?”
“些许就是咱们有匪岛的岛主吧!”
“岛主?”苏吟哑然,“不是只有村长吗?”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家摆手,“这岛啊是专门找人造的,当然有岛主。岛主死了,就只剩下村长了”。
“那岛主是……?”
“这孩子,你不是就是来打听岛主的么,哈哈哈哈……”老人家灌了几口酒,“谁知道岛主是谁啊,岛主就是岛主,造了有匪岛、留下很多的金银珠宝,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另一位老人家补充:“其实岛主还是个情种,为情所困,年纪轻轻就死了”。
“――岛主的墓在哪儿?”苏吟急问
几位老人家面面相觑,竟齐齐摇头,“不知道。岛主死了,随身物品陪葬,什么都没能留下来。那山涧上的屋子――”老人家指向远处,一个隐藏在密林里的飞翼檐角若隐若现,“本来也该砸了的,不知道咋回事儿,竟然完整留下来了”。
苏吟大喜,匆忙拜别。
那老人家笑道:“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苏吟怔住,随意恭身一拜,情真意切、发自肺腑:“多谢前辈们的不吝指教,晚辈豁然开朗。有关有匪岛的生死存亡,晚辈义不容辞,秋凤越随后就到,几位前辈只管安享晚年就是”。
说罢,又是一拜。
苏吟没敢停留,半路截下梅疏影,两人进了密林。
所谓密林,其实就是个范围不大的小树林,因为人迹罕至而显得阴冷幽暗。苏吟越靠近房子,越是觉得阴风阵阵,几声乌鸦叫,毛骨悚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突然跳出来;倒是梅疏影神色如常,只是更握紧了手中剑,似乎一有异动,拔剑出鞘。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人平安进到房子里,房子里空空如也,倒是积了不少灰尘。
“什么都没有”,苏吟犹不死心,“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呢?”
梅疏影道:“我出去看看”。
苏吟继续留在房子里寻找,这儿敲敲、那儿打打,没有找到机关,这屋里的摆设实在简单,没有桌椅空有架子,苏吟实在想象不到除了机关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隐藏秘密。可惜,终究一无所获。
年代久远,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已不得而知,但总遗留下蛛丝马迹。苏吟如此坚信着。
――这时,外面传来异动,苏吟赶紧跑了出去。
“剑客,怎么回事!!”
就见梅疏影手持长剑,前方倒下几棵粗壮的大树,惊鸟乱飞,引得树林里一片聒噪。
梅疏影收回长剑,伸手一指,示意苏吟。苏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凸起的矮丛。苏吟上前几步,仔细辨认,蓦然发现灌木丛里一块混着土色的竖木,眼前一亮,大胆的念头一闪而逝,顿时惊喜得大叫。
苏吟几乎是扑了过去,又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丛,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座有了不少年头的坟墓。苏吟捧着糟木如获至宝,只可惜墓碑腐烂已久,根本看不出原来字迹。
苏吟很快冷静下来,沉吟道:
“掘墓”
梅疏影迟疑,“死者为大,我们这般冒犯,是大不敬”。
“形势所迫,我们别无他法”,苏吟义正言辞,“倘若这是有匪岛的祖先,为了有匪岛的存亡,想来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确实如苏吟所说:形势所迫,别无他法。
梅疏影顿时撩起一道剑气甩向坟墓,坟墓整个炸开,发出“咚”的巨响。梅疏影惊讶,看向苏吟,却在苏吟的眼里同样看到了震惊。
两人异口同声:“下面有东西!”
扒开坟墓,只见一块玄铁挡在下面。
“能用剑劈开吗?”
梅疏影点头,“可以一试”。
于是,梅疏影再次拔剑出鞘,凝神迫力,一记“碎风斩”气势磅礴杀气弥漫,苏吟只觉得脸上阴寒刺骨,手挡在前面,不自觉后退几步,听到一声细微的“叮”。风云消散,苏吟再睁开眼,面前树木尽数倾倒,而梅疏影的剑上多出了几道裂纹。
苏吟心惊胆战:“你没事吧?”
梅疏影恍若未闻,道:“开了”。
玄铁一分为二,依稀可见下面的石阶,两人相视一眼,便一前一后地顺着台阶走进去。苏吟以为里面会黑暗无比,哪知一条通道笔直向前,两边点有多只蜡烛,通道内明如白昼。苏吟只看了一眼,便道:“以人鱼膏为烛,千年不灭。这墓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梅疏影接道:“或许是萧雪歌”。
第九代是萧雪歌,大家都是如此猜测。
“是么”,苏吟心存疑问,“第九代、萧雪歌、岛主,会是同一个人吗?而这墓主人,又会是谁?”
不知走了有多久,终于看到了通道的尽头,依然什么都没有。
苏吟徘徊许久,意外发现通道尽头的石壁上刻有小如蚊蝇的字迹,一时间欣喜若狂,念道:
“萧家第九代副家主白观,生于瑞丰二年、卒于咸德七年,无功过,自问一生二十七载问心无愧。生前侍候萧家第九代家主萧雪歌,家主死后亦了断生念,特自囚在此守墓,与有匪岛众人,作守墓人”。
字字珠玑,如泣血泪。
“守墓人……”,苏吟突然想放声大笑,百年前的古人又如何,不过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蠢物,“什么叫‘了断生念’、‘自囚’,这白观,分明就是跟着萧雪歌殉情去了。”
“情之所钟故生死相随”,梅疏影叹息,“这也是一位性情中人”。
梅疏影不由得抬手触摸那些字迹,应是白观亲笔所写,不知为何,心中似隐隐作痛。哪知刚碰到那些字,一声轰鸣,石壁打开了,梅疏影目瞪口呆,不禁哑然失笑:这白观还应是个有趣的人。
石壁打开了,原来是扇石门。
刹那间,金砖玉楼、琉璃盏,人鱼膏烛,千海珊瑚;
上有明珠璀璨如日月,下有琼楼玉宇金玉砌;
鱼龙凌空无处寻,明玉无暇寒作棺。
苏吟还没来得及震惊眼前之景,便被梅疏影拉扯,指着那堆繁华奢侈之物里的玉棺,道:“寒玉棺”。
有传言:寒玉棺可保尸身千年不腐。
苏吟忙跑上前去,幸亏一路并无机关,苏吟得以安全跑到玉棺前,惊叫:
“白观,守墓人白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