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青阳(2)(1 / 1)
回去之后,洛卿脸色甚为凝重。
宁惜心中担忧,忍不住道:“晋王究竟意欲何为?”
世子此番进京本就凶险,他明知洛卿身份,加之昔日与李玄煜纠葛,却偏偏命他随行,岂不是自投罗网?
洛卿叹了口气,揽过她肩膀,低声道:“莫担心,我本就是要再回去的,虽然现在并不是时机。只是他今日认你做义女之事,实在出乎我意料。”
此事于宁惜亦然,她本就不擅长勾心斗角,如今更是看不透李隆裕深意,只能听洛卿一点点为她解惑:
“晋王此举,是一件双雕之计,如今万事未全,不是举兵之际,而李玄煜已有所察觉,晋王必然要先将他稳住。世子进京便是变相质子,加以牵制,晋王膝下只此一子,可谓釜底抽薪,晋王若是抗旨,正是给了李玄煜惩治的借口。而晋王偏偏反其道而行,不仅送去世子,更是送去一双儿女,又夺回了主动。”
“二来,也是将我彻底拉入他的阵营,我退无可退,他却能随时弃车保帅。他正是知晓我与李玄煜的恩怨,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我们二人最好两败俱伤,他坐收渔翁之利。”
此人心思如此缜密,宁惜不禁胆寒,他们与虎谋皮又能几成胜算?
“晋王多疑谨慎,至今不曾让我接触到他真正势力,他虽兵马充足,但如今皇上无过,天下还算太平,辽东距京千里,他起兵何其困难。我一直以为他仰仗的是宁王豫王的兵马,现今看来这方策援他并不放在眼里。我知晓他在等一个时机,这东风想必就要来了。”
“他确实心思缜密,只是太过自负,大概不怕养虎为患,如今放虎归山,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洛卿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轻声道:“回燕京,你怕么?”
她摇头。
当初离开京城,她确实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去,有些人早已诀别,只是真若要回,却也无妨。
她一身坦荡,无惧无畏。
......
晋王所说义女云云,果然并非戏言,三日后便请人合了生辰八字,定下正月十六举行仪式结拜,届时焚香鸣炮,祭拜先人,正式改口,李隆裕许诺不日奏请京中,封宁惜为郡主,入皇室玉碟。
宁惜拿着那张写着不知谁生辰的烫金庚帖,有些犹豫,“这样,我们岂不是...成了兄妹?”
洛卿无言望了她片刻,忽而俯身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一吻,幽幽道:
“夫人以为呢?”
晋王出手阔绰,赏了无数金银珠宝,锦缎绫罗,一箱箱抬进房中。
“父王说,这是补给阿姐的嫁妆。”
李宗孝亲自带人送来,恭恭敬敬向宁惜行礼,唤她“阿姐”,对凭空出来的义姊,处变不惊,如同是相识多年的血亲般。
宁惜一时无措,求助的望向洛卿。
“既然王爷赏赐,我们谢恩便是。”
他拾起锦盘中一把长命锁放在她手中,羊脂白玉所雕,祥云纹饰,正面“长命百岁”,反面“安康福寿”。
宁惜心中一沉,也许李隆裕将她的底细也查的一清二楚了。
洛卿波澜不惊,只对李宗孝道:“劳烦世子亲自前来。”
“姐夫客气,此番京城之行,宗孝还要仰仗阿姐、姐夫相助。”
他一板一眼,滴水不漏,小小年纪,已有几分李隆裕神韵。
洛卿定定望了他片刻,蓦然一笑:
“定当不辱使命。”
正月二十,京中下旨,诏世子李宗孝入京祝寿,赐婚安国公府昭仁郡主,择日完婚。
二月初一,一行人启程前往京城。
李宗孝对宁惜二人道:
“此人是我身边心腹侍卫,负责这一路众人安危,沿途有何吩咐,尽可对他差遣。”
宁惜看着那跪在身前的蓝衣男子,眼熟得心惊,一个名字在嘴边徘徊了几遍,就要脱口而出。
那人抬头,露出那张久违的熟悉面孔,还是一贯的狂傲不羁不修边幅,脸上的面无表情,在目光扫向宁惜时,不禁流露出了和她一般的错愕。
李宗孝的声音淡淡道:
“起来吧,长遥。”
......
马车豪华舒适,暖炉桌椅点心书册一应俱全,路途遥远,却也不觉颠簸。
宁惜掀开厚重的窗帘,望向队伍前方那个隐约可见的身影,心中千回百转。
他究竟是暗堂没落后领择明主,投靠了晋王,还是从一开始便是晋王的人?
若是前者,倒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况且宁惜总是以为,他们这种人,终其此生都不会再愿受制于人。
但倘若是后者,晋王心机之深,布局之久,让她不寒而栗,难道暗堂种种,侯府种种,也都是一个个的阴谋,有人在暗中操纵?
忽而膝上一沉,她回过神来发现,小银不知何时跳到了她的腿上,团成了毛茸茸的一团,闭着眼睛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心中一软,她伸手轻柔摸了摸那银白色柔软的皮毛。
“舍得关上帘子了?”
一个声音淡淡开口。
她抬头,便见洛卿一袭白衣,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传奇话本,闲闲的翻页,他长发未束,就这样随意披散在肩头,眉目低垂,俊美清隽,说不出的疏狂懒散,恣意风流。
他垂眸落在书上,头也不抬,好似方才那句酸气的话并非出自他口。
宁惜心底不免好笑,唯恐惊醒了小银一时不敢动,随手拿起小几上盘中一颗红果子向他抛了过去。
他抬手接住,在手中掂了掂,玩味一笑:“你可知,掷果盈车一说?”
传闻早时有位俊美的郎君,他走在街上,街上女子纷纷向他投掷瓜果以示爱慕之情,连车都填满了。
宁惜脸色一红,别开眼眸,
“没个正形!”
“既然夫人如此倾心,某只好勉为其难,一偿夫人心愿。”
他说得煞有介事,已是放下书倾身探了过来。
“你,你别闹...唔......”
她被他按倒在榻上,堵住了口,炽热缠绵的吻不断落在颈间,锁骨,顺着微敞的领口一路向下,他一只手已是熟练挑开衣带,探了进去,在她腰间抚摸挑逗。
一边挣扎着,一边怕被马车外的人听去,只得小声道:
“别...别动,你松手....小银,小银掉下去了....”
睡梦中的小狐狸直接被人提着尾巴扔到了一旁软垫上,它习以为常的和自己的同伴蹭了蹭皮毛,又安然睡过去了。
在这不断前行的马车上,根本不会隔音,外间是车夫和侍卫,稍有动静就会被发现,宁惜又羞又怕,偏偏他似乎饶有兴致,不紧不慢将她禁锢在身下,不断撩拨着她的敏感,一时二人都是情动不已。
只是终归是有些分寸,不曾彻底失控,一番耳鬓厮磨下来,二人俱是喘息吁吁,汗湿薄衫,到底是相互折磨。
她趴在他怀中轻声告诉了他来龙去脉。
他从不追问她过去诸事,她也不曾主动提及,但既然注定要面对过往,她亦不会对他隐瞒。
或许不须她说,其实他心中早已一清二楚。
“晋王很早以前便往京中派了不少探子,如你所说此人很有可能是其中之一,至于混入暗堂,是巧合还是阴谋便不得而知了,毕竟靖国府混入困难,但暗堂杀手却是很好掩饰身份。”
洛卿手指绕在她衣襟的璎珞上,缠紧,又松开:
“夫人若好奇,不妨亲自问问他。”
......
一路日夜兼程,不敢耽搁,半月后行至永平,三日后便能入京。
这夜在镇上一间客栈中歇下,客栈中除了这一行人再无他客,连伙计掌柜也被遣走,里里外外都是王府中人,不可谓不警惕。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
宁惜轻轻移开揽在腰间的手臂,起身穿好衣物,不忘回身将床上被子掖好,而后身手灵巧翻窗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
床上之人默然睁开双眼,侧眸望向空荡荡的身旁,出神片刻,忽而有些后悔睡前忘记将那件狐裘披风挂在显眼的地方。
今晚风有些凉,他想。
镇中有寺,亦名永平,寺中有座佛塔,乃镇上至高之处,登塔远眺,小镇尽收眼底。
宁惜飞身跃上塔顶飞檐之上,那里早有人恭候多时。
“长遥。”
长遥懒散倚在屋檐上,正仰头往口中倒着葫芦中的酒,见她来了,头也不抬,慢悠悠揶揄了一句:
“真难为你还记得。”
白日里下马车之时,他打了暗语,这是在暗堂时几人的联络方式,多年配合,早已心照不宣。
暗堂是不在了,可留在他们身上的印记,此生终难磨灭。
宁惜静默不语,二人一时无言,只余耳边呼啸的风声。
恩怨情仇都恨过忘过,明明曾经师出同门同生共死,却不曾有过多深交集,如今身份翻天覆地,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没别的意思。”长遥率先开口,“说清楚,老子可没出卖你,我怎么知道王爷新认的义女居然是你!”
宁惜颔首,她知晓。
“我说你终于自由了,怎么还千里迢迢跑辽东去趟这趟浑水?”
她刚欲开口,长遥立刻制止她,“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你这女人眼光十年如一日,就喜欢那些个没用的小白脸!”
她一愣,明白他所指,想反驳却忽然觉得也甚为在理,不禁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