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朱明(5)(1 / 1)
宁惜与李洛卿进山之后一直向东而行,又行了数日,却一直寻不到那落英谷的方位,几日来一直在山中打转。
不过既然这位神医闻名在外,而求医者寥寥,想必不会那般好找。
山顶雪化成水,蜿蜒流下成了溪,清澈见底,宁惜俯身在溪边灌满水囊,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事,虽然干粮充足,沿途亦有野果山鸡果腹,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大意迷失方位可如何是好。
捧起一捧溪水喝下,她擦了擦嘴,正要起身,抬眸间忽而看见远处走来十几只似鹿非鹿黄棕色野兽。
比照鹿矮小体肥,眼大腿短,尾部一丛白色的毛,盛开如花,成群结队的走到溪边饮水。
宁惜与李洛卿不禁对视一眼,这兽二人都不曾见过,或许...肉质会可口些?
二人默契分头行动,宁惜提着剑不动声色接近兽群。
于捕猎一时,二人都不是行家,可这几日下来多少也有些经验,许是这深山老林,人迹罕至,飞鸟走兽皆是不惧外人,十次倒也有五六次得手。
看准时机,宁惜猛然飞身出手,一剑刺去,却是不幸落空,她本已提气做好围追其中一只的准备,谁知兽群并未如她意料中一般惊散,俱是转头看向突如其来出现的莫名人,呆头呆脑。
几十双又黑又大的眼眸齐刷刷盯着她,仿佛充满了好奇,这场景着实诡异。
“这似乎是...狍?”李洛卿走到宁惜身边沉吟道:“过去宫中曾有上贡。传言性情憨傻,好奇心,甚重。”
两人面面相觑,一只狍子似乎为印证李洛卿的说法一般,大着胆子上前去嗅宁惜的衣襟,黑色的前吻不住拱在她身上。
“肉质鲜美,甚为滋补。”他又补充了一句。
可宁惜低头看着这群呆头呆脑毫无戒心的狍子,一时间颇为下不去手。
方此时,林间草丛微动,顷刻间窜出一只猛虎扑倒了一只幼袍,咬断了喉咙。
狍子受惊,终是四散跑去,猛虎犹自不满,竟是冲着近处的宁惜扑去。
“小心——”
宁惜刚要出手,却是猝不及防被李洛卿扑倒在一旁躲开了这一袭,二人就地滚了几圈。
那猛虎一扑不成,嘶吼了一声,再扑而上,李洛卿似乎还想拉起宁惜躲避,宁惜忍无可忍推开他,运起内力,双掌并击狠狠的拍在猛虎那雪白肚皮。
这一招乃《华清诀》中鸳鸯掌,她用了七成力,猛虎登时飞起重重跌落在地,五脏六腑尽碎而亡。
此时二人仍跌坐在地,一时沉默。
良久,终是宁惜开口,呐呐道:
“这,这虎肉想必更是滋补些......”
或许他有心相护,只是以她武功,杀这大虫许是比山鸡野兔还容易些,毕竟后者能飞能跳太过灵巧。
她起身,本欲拉起他,而李洛卿却只盯着那虎尸表情莫名,半晌才抬头,
“你所练武功为何?”
她顿了顿,却也不隐瞒直言道:“《华清诀》。”
“可是只有上部?”
他既然如此一问...宁惜一愣,刹那间灵光闪过:“无方大师的下部《华清诀》给了你?”
叶家《华清诀》分上下两部,分藏于两串佛珠中传与叶家兄弟,她手中所有乃是叶家兄长叶继风后人所赠,而叶家另一位叶乘风也便是无方大师临终时说过,他那串佛珠已赠与他人,莫非那人便是李洛卿?
果不其然见他颔首:“无方大师曾受昭入宫讲经,我自幼与他相识。你也与大师相识?”
“我这条命是大师所赐,大师为了救我,传了我毕生功力,已是...圆寂。”
宁惜垂眸,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不曾想两人冥冥中还有这一层交集。
有风吹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虫鸣鸟叫也不见,静谧至极。
李洛卿猛然一惊,回头望向那虎尸之处,惊觉不知何时那虎尸和被虎咬死的狍子都不见了踪影,而二人竟毫无察觉。
刷拉拉——刷拉拉——
有什么东西快速的在草地上滑行,宁惜侧耳去听,惊觉那声音竟来自四面八方,辨不出东西。
“是蟒!”
李洛卿话音未落,斜里已是钻出了一只青色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直冲二人扑来。
那巨蟒约有一人来粗,十丈之长,大得惊人。宁惜早有防备,拉起李洛卿飞身跃上一棵大树,瞬息不停又是连跃几下。
果然那巨蟒转头灵活至极,蛇头砸在二人初时落脚那处,整棵树瞬间被拦腰砸断。
宁惜看准时机,挥剑狠狠向蛇头斩去,本以为一击必中,谁料蛇皮之硬,连长剑也迸出豁口,蛇皮竟是只留下一条轻痕。
巨蟒吃痛,一声嘶鸣,转头摆尾甩来。
宁惜险险避开,带着李洛卿头也不回的奔命。
施展轻功,脚下生风,已是极限,谁料那巨蟒速度也疾若闪电,紧追二人其后。
宁惜咬牙继续加速,巨蟒皮厚牙尖,她手中三尺青锋如若无物,还带着一人,为今之计只有逃!她顾不得方向,一路在密林中拼命前进。
“小心毒液!”
李洛卿喝道。
身后生风,一阵恶臭袭来,宁惜余光见到一团黑雾喷过来,情急之下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堪堪躲过,这一口气却是被打断,二人重重跌落在地。
偏巧这是一处斜坡矮崖,二人一前一后迅速滚下了山坡,坡下枯枝掩映间竟有一洞,二人不偏不倚,正好栽进了洞里。
这洞窟看似狭窄,内里却是深不见底,宁惜跌落之后,直直下落,四面洞壁滑不溜手,无处借力,连剑也插不进去。
宁惜狠心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却不料洞底是寒潭湖水,她从高处坠落,狠狠的砸进了水中,水花四溅,竟是未死。
然而宁惜并不通水性,加之曾有险些被淹死的经历,让她更是畏惧,冷静全无,四面八方的冷水涌来,瞬间灌满了口鼻,视野一片漆黑,她拼命的挣扎却毫无用处。
脑中一片混乱,意识渐渐模糊,依稀只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她的胸腹,可惜她再无半分力气,就这样失去了知觉。
......
宁惜被一阵剧痛疼醒,好似有人大力挤压着她的前胸,鼻腔胸腔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还来不及睁眼,便觉有温湿一物贴上了双唇,随后有气渡了过来,直让她呛得咳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偏头咳了半晌,她才缓慢恢复知觉,头顶一线日光刺目,自己已被人从水中救出,浑身湿漉的躺在岸边。
李洛卿同样衣发尽湿,正俯身跪在她身前,面孔离她不过咫尺之间。
他伸手将她额间湿漉的碎发别在耳后,低声道:“可好些了?”
宁惜下意识以手背掩住了嘴,方才那是,那是......
她一时又惊又羞,明知这是救人无奈之举,却忍不住双颊通红,说不出话。
而这般无可奈何的耳鬓厮磨,这一路二人已有过太多太多了。
正如这之前的每一次一般,李洛卿将宁惜扶起身,眉目淡然,安之若素:
“若是无事,我们最好快些离开此地,这地洞恐怕就是那巨蟒的巢穴,我们经洞底潭水游到了另一处,保不齐那巨蟒又追了上来......”
“那便走吧!”
宁惜心中一片乱麻,豁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跑开。
她不知在为何烦躁,在为何恼怒,可胸中有一团郁结莫名阻塞,或许是落水所致,那究竟如何才能消散?
头顶一线日光透过石壁的缺口照进洞窟,依稀可见前方悠长的小路,初时狭窄,只能一人通行,将行不久,可见前方朦胧光亮,自幽暗的洞口走出,眼前豁然开朗。
洞窟出口在一方高耸悬崖上,崖下开阔平整,山崖环抱谷地,密林泉溪,农田家禽,几座古朴木屋矗立其间,在这大山之深人烟绝迹之地,何等怡然恬淡。
李洛卿此时才从身后悠悠走到宁惜身边,不紧不慢道:“方才我还想说,那池边岸上洒了雄黄,也许阴差阳错,我们正巧找到了此行目的地。”
二人对视,均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地必是落英谷无疑。
绕道而行,穿过一旁崎岖小路,灌木林荫,豁然开阔,只见一弯溪水潺潺,架了一座独木小桥,穿过小桥便已步入山谷中。
一路鸟语花香,蜂蝶起舞,有锦雉花鹿穿梭其间。临近木屋,只见门前一把摇椅上坐着一位赭衣老者,鹤发童颜,眉目慈祥。
红泥小炉茶水正烧,一只小花狗趴在椅下睡的正香。
“老夫昨日夜观星象,今日宜见客,宜会友,黄道吉日。两位远道而来,不如先稍作休息,等我这壶茶水煮沸如何?”
老者摇着蒲扇,笑眯眯道。
李洛卿上前一礼,恭敬道:“晚辈李洛卿,贸然闯入贵地还请恕罪,敢问老先生可是神医越人凤前辈?”
“哈哈哈,江湖虚名,神医不敢当,不过是个略通岐黄之术的糟老头子,两个小娃娃是来求医问药的?不着忙不着忙,只要找到了老夫这落英谷,老夫都会给你们瞧病。我且问问你们,你们二人是从何处知道这落英谷?”
宁惜回道:“是京城岫云寺无方大师告知晚辈。”
“原来是无方啊,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可怜我这老头子也要受他连累。”越人凤唏嘘摇头,又问李洛卿:“你也是与她同路?”
昔日无方大师只告知了宁惜去寻落英谷,具体方位正是李洛卿带路,若是无他,恐怕以宁惜一人之力绝难找到此处。
李洛卿顿了顿,这才淡淡开口:
“告知晚辈的人,是天机子洛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