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朝堂对辩终事了(1 / 1)
“朕容你辩来。”风逸影缓缓道,天子之威不容旁人怠慢。
“此前臣请看一眼所谓的书信?”拱手再是一礼,寂雪提议道。
“准。”帝王的话言简意赅,只一字,却不怒自威。将信递给安林,他以眼示意,安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躬身接过信,而后他走下台阶,递到寂雪手中。
寂雪颔首以示道谢,抬头时从她从安林眼中看出了担忧,不由一笑,即便只是小小的帮助但她还是收获了这个御前红人的友好。
安林见寂雪如此淡然,也是稍稍放下心来,走到帝王身旁。
接过信后寂雪快速翻看,粗粗览了一遍她心中冷笑,不外乎是为了利益出卖国家。其后她又从信上发现了别的线索,素白的宣纸中她闻到了三年前她制的一块药墨的味道,而那一块恰好送给了沈家人治病,此外还算沈时轩有良心,留下许多细小的破绽,只要校对了笔迹就可以发现。
这两条线索便能让她猜出是谁背后伤人,恶意构陷。
想到这寂雪定下心来,拱手道:“陛下,此信乃是他人伪造为陷害臣,还望陛下明察。”
“可有证据?”没有停顿,风逸影沉声问道。
“此信从墨迹可看出乃是昨日书写,信中所言皆是近日之事,可臣昨日回的吏部,一日都在吏部,并不曾写信,下值后蒙辰王殿下相邀往了风轻云轩赴宴,没有写信的可能。”寂雪逐一将理由道来,声音平缓,犹如林籁清泉,“且书信素来可以仿写笔迹,臣既然没有可能自然是有人陷害。”
龙椅之上风逸影沉思不语,而下面自然有人借机出言上告。
“洛行走此言差矣,虽说白日和晚间皆不是时机,可洛行走回府之后亦可写信,还是不能证明此信非洛行走所写。”出言道。
这次张太傅也是借好了时机,不说笔迹确认不便,只要他手下的人先找到沈时轩杀人灭口,寂雪便是含冤莫辩,无处申诉。
不等寂雪开口,自是有数个官员接着上言说寂雪的错处,有人更是将昨日发生在吏部的事也说了。不过由于孟士坤被带回家养病,许成治的人来问及时他自然是说完成了任务,这也给了寂雪一线生机。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门阀官吏对寂雪落井下石,那些人无不是口诛笔伐,言辞极尽刻薄,直说寂雪十恶不赦。
寂雪垂下眉眼,细听那些人的恶意,不由感慨官场果然是相互倾轧的地方,等那些人都说完后她才抬头,道:“陛下,臣尚未定罪就有人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还望陛下明察,吏部的公文没有一份遗漏,此事有辰王殿下、吏部尚书晏大人为证。”寂雪没有为自己喊冤,而是强自淡然的将事实指出。
“父皇,儿臣可以作证,那封所谓的失窃公文正在御书房,您可差人取来查验。”风莫恒也是上前道,“且儿臣相信洛行走的为人,请父皇慎重考虑。”不想寂雪被人无端抹黑,他出面说话。
“朕自有计较。”
“陛下,臣请当堂书写信上内容对比笔迹,毕竟每人写字的笔锋、连贯、着力皆是不同,即便模仿的再像还是会有些不同的。”寂雪再次出列,拱手道,这次她要釜底抽薪,让陷害她的人住嘴。
风逸影准了寂雪的请求,很快就有几个内侍搬来书案,文房四宝。
提笔蘸墨,寂雪在纸上誊写了一遍书信内容,等墨干后呈到御前。
而在寂雪誊写书信的时候安林早就亲自去了御书房找到了那份公文,看着眼前的江南道公文,风逸影如何还不能明白这是在陷害寂雪,而之后呈到他面前的两封书信更是证明了这点。
都说字如其人,原先那封信即便模仿的再像也写不出寂雪的字韵。不同于大家闺秀的端秀,寂雪的字如行云流水,简淡秀润中透着不输与男儿的肆意灵动,这样矛盾而又自然是旁人写不出的。
御座之上帝王神色晦暗不明,丹樨之下朝臣们猜不透此时帝王的喜怒。
方才那几个弹劾寂雪的官员此时心中都忐忑不安,从公文开始他们就知道事情不对,之后寂雪又要求当堂校对笔迹,这更说明事情不对。
洛西炎既然敢当堂校对这足以证明书信绝不是他所写,不然是万万不敢校对笔迹的。
“陛下,”有人惴惴不安的开口,想说些什么。
“够了,你们自己看看这两封信,朕相信你们自有判断。”风逸影狠狠一拍御座扶手,将那些欲言又止的朝臣一一扫过,安林会意将两封信送到众人眼前。
看着下面有人不甘的样子,风逸影对寂雪更多了些怜悯,这孩子一向是无争的医者,虽说进了朝堂也没有太多的争强好胜,只是证明自己的能力做好分内之事,现在却因为种种原因被人如此构陷,以莫须有的罪名各种责难,这让他如何不恼火。
此番朝议,张太傅将事情做得极为隐秘,他只是叫人将那封作假的信送到一个御史手中,那个御史不敢隐瞒自然是上奏,而寂雪因为在六部出众的表现自然让人暗中妒恨,今日不用他多做安排就有人替他冲锋陷阵,旁人也怀疑不到他身上。
之后的事也不用多做赘述,殿中的朝臣们一一看过两封信后自然是真相大白,还寂雪一个清白,至于那个仿造寂雪笔迹的人和幕后黑手风逸影自然是下令严查以正视听。
不论是否会查出结果,又或是结果如何于寂雪而言已经不用在意,因为她已经知晓是谁。
之后朝会照旧,似乎一切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今日闻太师也在,寂雪本还奇怪他没有落井下石,毕竟当初寂雪可是损了世家勋贵们的利益,闻太师恼火也是正常。不过之后他自然是明白若帝王不允寂雪的奏言也无人理会,开科取士真正的决策者是当今圣上,洛寂雪不过是一颗小棋子。宦海浮沉数十年的太师自然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话,至多言语上讥讽寂雪几句,派人如吏部礼部知晓科举的具体事宜顺便给寂雪添堵。
可寂雪之后的表现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太师此举也属正常。
想明白这些寂雪自然不再多想,下朝后顺着人群往外走。
路过张太傅时她悄声问了一句:“不知太傅大人找到沈时轩沈兄没有?”
而后她不管张太傅脸上如何惊愕,心中如何翻涌惊涛骇浪,笑着一礼而后离去。
今日之事着实凶险,稍有不慎她便会身陷牢狱,离开张太傅后寂雪被丞相他们好生说了一通,随即又叮嘱她做事小心。
笑着别过丞相几人,冬日的暖阳撒到寂雪身上,她只觉得舒畅,今日事了,她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算是放下。
被她刚才那样一番话说过,张太傅一定会对她更加忌惮,做事会更谨慎、收敛。毕竟大家都明白太子被废是必然的了,太师即便为了太子想削弱风莫恒的势力也要忌讳陛下,而她又显露了自己的洞察力和计谋,只要太师有些理智就会好好培养太子的儿子而不是再对她下手。
台阶下,风莫恒等在那里,看着他温和真心的笑容,寂雪也是扬唇一笑,有他陪着哪里都好。
“没事了。”见寂雪过来,他笑道。方才在朝堂上他差点就忍不住,心中气愤不已,是寂雪在上朝前不住叮嘱才让他忍住,如今安然度过也是让他安心。至于那些陷害寂雪的人,父皇定然会记在心里,他有的是时间等他们出错革职查办。
“是啊,没事了。”低声喟叹一句,寂雪似是感慨。
“之后的日子会平顺许多。”想到这风莫恒笑意更甚,“你我也好少些麻烦。”虽说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可明眼人都明白张太傅一系算是就此沉寂了。太傅只一子一女,皇贵妃早夭,长子不甚出众,至今不过一个五品闲散官职,倒是几个孙子还算大有出息,可到底只有弱冠之龄。若想再次崛起,少不得要过个十年,到那时他早就羽翼丰满,也不用太过担心。
相视间两人道别,一个往吏部,一个往工部。
点卯后寂雪不去理会工部异样的气氛,和治下的匠人讨论铅活字的进程,还有纺纱机等事宜,在她的带动下工部的官吏们都是拓展思维,努力提升效力,为国家百姓谋福。
由于工部掌管的事宜太多,寂雪每次都能提出点子,年少时她的课外时间都是看各种书籍学多种知识,即便不能了解透彻也能说个大概,是以工匠们改良了许多器械,连冶铁的法子也精妙了不少,武器制造上也有了许多改进新的构思。
在工部的人眼中寂雪实在是博闻强记。
忙了一日,等寂雪下值回了湛露园,就见汐云坊老板娘宁月涵和霏月店主陆静雅坐在芷筠馆堂屋中等她。
“今日里怎么来了?”寂雪挑眉笑问道,两家店平日里都是忙的紧,她自己也是诸事缠身,少有见面的时候。
“我们来见见你有没有把自己累死。”陆静雅嘴上说的刻薄,眼中却是关切。
“静雅你呀。”寂雪失笑,虽然少有见面的时候,可寂雪还是一直关注着几个好友的情况,毕竟京城是非多,还是小心为上,“昨日浮香还说你心情不佳,果然如此。”
“可不是。”宁月涵也是笑着打趣。
“哼。”陆静雅娇哼一声,“这一季的新衣和首饰我们给你送来了,已经送到你房里了,明日你休沐要回青洺山,还是打扮一下的好。”她和宁月涵知道寂雪已经一个月没有回青洺山,明日定是要回去的,那还是打扮一下的好,毕竟寂雪已经十五,二老也是希望寂雪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展露自己的风采,而不是一直男装示人。
“我知道了。”寂雪笑着点头,顺道留二人吃晚饭。
三人一同用过晚饭,席间又聊了许多趣事,直到酉末时分宁月涵和陆静雅才告辞回去。
回到卧房里,寂雪就见桌上摆着四套精致合身的冬装,两套女装两套男装,配着一件月白绣花小披风,一件月白底莲纹斗篷,一件雪青刻丝羽缎斗篷,一件孔雀纹月白羽缎披风。女装披风上绣的兰花清幽素雅,斗篷上的清水芙蓉织就的栩栩如生,也是她喜爱的。而男装斗篷和披风皆是儒雅清俊,过去一个月她都穿着去年半新的衣裳,冬日的官服也发放到手,她倒是忘了添置新衣。
一旁还有一个黑底红纹描金漆面首饰盒,寂雪打开后就见里头摆满首饰,有两枚点翠镶红宝石金菱花,一对梅花垂珠耳环,一对水滴红玛瑙耳坠,一对丁香米珠耳坠。打开第二层,里面放着一支点翠云纹簪,一对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一支四蝶琳琅金步摇。
望着这些寂雪不由失笑,静雅怕是替她把年节和元宵赏灯时的首饰都备好了。
这些首饰在霏月里也是极为出众的,好友们的心意叫寂雪只觉得心里很暖。
将衣服收进衣柜,阖上首饰盒放到妆台上收好,寂雪望着窗外的灯火,听着冬夜冷风的呼啸,也不觉得寒冷。
去宁岚房中陪小家伙玩闹了好一阵,寂雪才回房梳洗歇息。
坐在妆台前将头冠解下,如墨的青丝散落披肩,寂雪抬头忽然怔愣,镜中的面容愈发精致,不像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有时变化就这样在不经意间发生。
长风入夜,寂雪却是一夜好梦。
翌日清早寂雪起身着装梳洗,对镜梳妆,她细细描画眉目。
今日她心情不错,算着日子,医学院的事也走上了正轨,只等明年春日开学。这次她力排众议,让女生也能学医,毕竟古代女医甚少,多为官家服务,闺中少女多是请男医诊治,而有女孩学医的话就不成问题,且有她这个例子在也没人说什么,毕竟教的只是寻常医术,那些个大夫想来也不会说什么。
在房中用过早膳,寂雪披上那件月白底莲纹斗篷,推开房门出了芷筠馆。
门口早有人牵着泠候着,寂雪笑着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只留下一道远去的身影,斗篷在风中上下翻飞,猎猎作响,肆意无比。
到青洺山时时辰尚早,寂雪悄声进去,此刻还未有病患上门,二老坐在屋中围炉煮茗,云、雾、隐、子夕陪在一旁闲聊,热闹的紧。
“我回来了!”寂雪笑的温婉,缓缓走进屋里。
屋子里很是暖和,寂雪才进屋就将斗篷解下,搬了张椅子坐下。
“这天可真冷。”将手中的黑皮手套摘下,寂雪笑着感慨道。
辰光中寂雪云鬓玉钗,气势风华比之往日更甚。
月前救人受伤的事没有在外头传开,风逸影也不曾发过明旨,洛熙澈他们在青洺山也只知寂雪被派往外面公干,所以寂雪回来没有被人念叨。
“确实冷,可也比不得你在朝堂上经历风霜,昨日可是唱的一出好戏。”洛熙澈冷哼一声,话语中满是讥讽,意味深长道。
寂雪拿着茶盏的手一顿,昨日朝堂上的事传的飞快,爷爷知道也属正常。见他说起,寂雪也不回避,讪笑道:“我和辰王交好,朝中有人想对付我也是常事,我留了后手的,爷爷你们尽管放心。”
只是她不说还好,一说了熙澈就更生气,将她一顿训诫:“我知道你本事大,也知道那些人找麻烦太可恶,可你说说不过半年时间,我们为你担了多少心?”之后又是一番长篇大论。
寂雪虽然被训,可她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因为这是亲人的关爱。
“丫头,这次确实凶险,不怪你爷爷说你。”一旁楚襄青和蔼道,也对她这次有些担心。
“我知道了,日后我会当心的。”敛了眉眼,寂雪应道。
“你日后确实得当心些。”云在一旁也是柔声附和道。
“自己当心!”雾淡然道。
至于两个小的更是担忧的望着寂雪,眼中写着姐姐要当心。
“我知道了,朝堂上风云变幻我自会小心行事。”被这样看着,寂雪也是哭笑不得,
在屋中和亲友们笑闹了一阵,寂雪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中的摆设素雅沉稳,寂雪抬手抚过熟悉的一切,虽然一个月不曾回来,还是有人整理打扫,窗外投进一室阳光,寂雪忽然笑了,有人惦念着真好。
“怎么不去老头子那里看看?以往你可是最喜欢在一旁学着的。”楚襄青进来的时候就见寂雪在翻看医书,不由笑道。
“还是算了,”寂雪见奶奶进来,将书放到书桌上,抱着老人撒娇,“村里人知道我进过皇宫后都诚惶诚恐的,不肯让我看病,去了也无用,还是过段时间再说罢。”怏怏的说着,寂雪有些无奈,自从知道她进过皇宫后村里人好像都不敢让她看病了,实在是无奈的很。
“他们也是出于敬畏罢了,日后会好的。”楚襄青见寂雪撒娇,也是笑了,摸着她的头,一如儿时对她那样。
如此闲暇时候,寂雪坐在窗前继续看医书,楚襄青拿了些药材来配置香囊,陪着在房里的孙女。
寂雪还能听见正堂里爷爷问诊的声音,而子夕和隐在一旁学着。
院子里云和雾一起晾晒药材。
一时间时间仿佛沉寂下来,岁月无声,有时时间就在平淡中一天天过去。
这样的场景在寂雪记忆中一直不曾改变,似乎一直如此。
昨日朝堂上的事带来的不快也消弭无踪,寂雪忽然扬唇浅笑,让楚襄青也是笑了,孙女开心她自然也开心。
中午时分,大家和往常一样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温馨而又热闹。
用过午饭,寂雪坐在院中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云她们也是一起过来坐着,“很久没见你着女装了。”云笑着打趣道,五个月不见,寂雪比起往日更添风采。
“确实许久不见,”寂雪抚了抚鬓角,轻挑指尖,斜倚着藤椅,说不出的清俊雅致,笑道:“这五个月来我确是忙了些,都不曾换回来。”回京后她回青洺山都是着男装。
“知道你是大忙人。”雾也是笑了,跟着打趣。
不等寂雪说话,院门外就进来一个身影,方行走进院中。
“先生,这是王爷给你的信。”他恭敬的递上一封信,道。
“有劳你了,方行。”寂雪笑了一声,请他少待,打开信封将信展开。
风莫恒的信不长,说是他的两个伴读回京,下午来他的王府做客,他请寂雪同去。
“我知道了,你回你家王爷,就说我会准时去王府。”寂雪浅笑道,让方行回话。
“是,方行明白。”方行恭敬一礼,道。
等方行走后寂雪也别过亲友回了湛露园准备。
芷筠馆中寂雪换上一身月白兰纹交领锦袍,洗去脸上妆容,束作男子发髻,将玉冠戴好,青丝如缎长眉入鬓,有道是君子端方,寂雪不想在风莫恒好友面前失礼。
寂雪的好友风莫恒多是见过,而风莫恒的好友寂雪也只差他的两个伴读不曾见过。
那二人一个是皇后兄长之子林子璂,另一个是当朝一品大将军李洋之子李漠昇,这二人年初时被皇帝指派了差事赶赴异地,寂雪确是不曾见面。
披上那件雪青刻丝羽缎斗篷,寂雪坐上马车往辰王府去。
进了王府,寂雪自有管家引着到了花厅,彼时已经有三人分主宾入座,花厅中点着火炉,倒也不见冷。
三人杯中的茶还满是热气,可见茶才上不久,才品了一口的样子。
“看来在下晚到一步。”寂雪笑道,解了斗篷放到一边。
“先生怎知我们刚到?”林子璂一身儒雅,满是书香门第千年世家熏陶出的雅致气韵,笑问道。
“这茶还满是热气,不过品了一口的样子,西炎便借此推测一二罢了。”此时有丫鬟给寂雪奉上茶水点心,寂雪指着手中杯盏笑道,不骄不躁,只是淡然一笑。
林子璂和一旁沙场练就出铁血气质的李漠昇皆是恍然大悟,对于寂雪的观察入微很是佩服,对于初次见面的寂雪多了几分好感。
三人相视一笑,虽说初见却是志趣相投的很。
风莫恒见三人相处融洽也很是开心,相互介绍了一遍。
厮见过后四人笑着谈论近日来京城发生的事。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喧闹声,沸沸扬扬的。
“管家,出了何事?”微微皱了皱眉,风莫恒唤来管家问道。外头这样喧闹,可见是出了大事,他自然要过问一句。
外头一有动静管家就去询问了,此时风莫恒问起他便将知道的消息都一一道来。
“王爷,今年秋猎的时候有几个世家子弟失踪,那几户人家都派人找了数月,如今才在一处深山角落里找到腐烂的尸体,且死相惨不忍睹。方才满京城都在传,陛下震怒,责令京兆尹府和刑部在七日之内破案,”
听到这个消息,寂雪一愣,现如今的刑部郎中正是她生父,父亲一向不在意升官是以官居五品,而她的好友左笙是如今的刑部侍郎。
这次的案子有些棘手,若是查出来了还好,若是查不出凶手那便是得罪人了,想到这寂雪不由为洛毅飞、左笙他们担心。
“怎么,你想去看看?”见寂雪这个样子,风莫恒出声问道。
“此事毕竟牵扯过大。”寂雪笑道,指尖抚过杯沿,随后她意有所指,“不过我们还是等等消息罢,若我所料不差很快会有消息。”寂雪想着若是左笙和父亲他们能将事情处理好,那她这里得到的消息便是好的,若是案子难办左笙也会写信给她,如今等消息便是。
风莫恒听寂雪这般说也是静下心来等消息,而林子璂和李漠昇也安然等消息。
一盏茶后等来了皇帝的圣旨,说是让风莫恒总管此事。
风莫恒知道这是皇帝给他的警告,心中无奈也只能接旨。
听出圣旨的言外之意,寂雪更是想尽快破案。
林子璂他们也是担忧的很,几人便起身尽快赶往出事的地方。
不等他们出门管家送了一封信来给寂雪,寂雪展开一看,果不其然是左笙写的,说是此次案情非同寻常,想让寂雪去那个发现尸体的地方一趟。
“怎么了?”风莫恒见寂雪看完信了,问道。
“左笙他们怕是遇到麻烦,这次的案子有些麻烦。”寂雪皱眉,对他道,“这次的案子隔了几个月的时间,案发地点又是在深山里,很多痕迹早就没了,看来我得去看一下了。”
风莫恒和林子璂、李漠昇这时候已经将信看完,也知道左笙请寂雪过去,思量了一下之后便说一起去。毕竟此事牵扯不小,他们也想帮上一些。
路上林子璂和李漠昇对视一眼,对寂雪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先不说初见时的温文儒雅,观察入微,之后面对那个棘手的案子,洛西炎没有一点慌张,依旧是处变不惊,单就这点是他们不曾做到的。
“怎么就没见你有一点慌张?”马车里风莫恒见寂雪依旧淡然,不由笑问。
“若是慌张有用我一定会慌张,有那个时间我倒不如去现场多多观察,反而更有利于抓住凶手。”寂雪如是道,她不是不慌,只是她更应该冷静。
林子璂和李漠昇听了心中对寂雪更是高看一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如此也只有洛西炎了。
等马车到了郊外,寂雪他们自有左笙派来的人引路,走了许多山路才到了地方。
只见山谷荒地中覆盖了许多落叶,许多尸体躺在其中,一旁有许多衙役护着现场。
一旁有仵作小心的查验尸体,左笙在一旁细听,见到寂雪他面上一喜,快步过来,先向风莫恒行礼才向寂雪三人见礼。
“先说说情况。”寂雪也不客套,让他先说情况。
左笙也不废话,叫来仵作将尸体的情况上报。
听着这些简短粗浅的验尸报告,寂雪才记起如今这个朝代没有好的验尸官,还是亲自去看看的好。
见寂雪要过去,风莫恒下意识的不同意,他不希望寂雪见这些污秽的东西。
见风莫恒这样,寂雪心里很开心,但还是道:“莫恒,大局为重,我不过是去看看罢了。”
“好吧,我同你一起去。”风莫恒最终决定和寂雪一起去。
等寂雪和风莫恒过去后,林子璂和李漠昇也是跟着一起过来,毕竟这些人他们也认识,好歹最后看一眼告别。
风莫恒三人看着那几具尸体,只觉得世事无常,明明几个月前还见到的人,如今却早已逝去。
这个时候寂雪也开始查看尸体的情况,这几具尸体当中除了几个世家子弟之外还有几个侍卫的尸体,此外连死法上也有极大的诧异。几个侍卫是被捆绑之后用鞭子不停的抽打失血过多而死,而那几个世家子弟是被人从后面活活掐死,且在几具尸体中发现了几处动物的爪痕。
从这些情况中寂雪就可以推断出许多情况了,也亏得寂雪以前的室友是法医系的,不然她也不会知道这么多。
风莫恒见寂雪起身后似乎成竹在胸,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左笙也是知道寂雪性子的,见寂雪如此就知道她肯定发现了什么,过来问道:“先生发现了什么?”他虽然和寂雪学了许多破案和待人接物的本事,可没有学寂雪从尸体上推断情况的本事,是以遇到今日的情况就一筹莫展了。
因为风莫恒、左笙这么一问,所有人都往寂雪这里看。
寂雪倒也不在乎,将发现一一道来:“诸位请看,这几个侍卫都是被鞭笞失血过多而死,且从痕迹上看他们死前是被缚住手脚、封住嘴巴,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出他们的死可能是报复折磨。”
在场的人听后都是点头,按照常理推断确是如此。
“我想起来了,这几个侍卫都是皇兄身边的。”风莫恒忽然想起来,道。无怪他觉得这几个侍卫眼熟,原就是见过的。
左笙他们心中忽然一跳,觉得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而这几位公子怕是被殃及池鱼,替旁人受过。”看着几个世家公子同色系的衣服和同样的死因,寂雪就知道他们是被牵连了,这几个世家公子寂雪是见过的,品行端正,不像是会得罪人的,那便只能是因为他们不巧穿了那个色系的衣服。
看着这个如同祭坛的地方,一具具平放的遗体,寂雪的这种感觉更甚,凶手好像在祭奠什么人。
“殃及池鱼?先生为何如此肯定?”有衙役问道。
“难道是因为他们都穿了相似颜色的衣服?”风莫恒忽然发现了什么,道。
“从几位公子的脖子中可以看出是被人从后面扼死,由此可见凶手是惧怕穿这种颜色衣服的人的,这就说明凶手与穿这种颜色衣服的人有仇怨却惧怕他的身份,而这几位公子的为人大家是知道的,只怕是被迁怒了。”寂雪叹息一声,解释道。
在场的人听罢的话也觉得如此合乎情理。
“此外凶手应该是附近的猎户,年纪较轻或是力大无穷。”之后寂雪将凶手身份道出。
“年纪轻或是力大倒也猜得到,否则带不了这么多人,可是猎户又如何说来?”洛逸飞出声问道。京兆尹府的人早就被京兆尹大人交代过听听命,立马去附近搜索,果然在五百米外发现了一个猎人。
那猎人的出现本就不寻常,见到衙役也不慌张,似乎一心求死。
“果真有个猎人,西炎你是如何猜到的?”风莫恒不由讶然问道,其余人眼中也满是惊奇,都望向寂雪。
“诸位可还记得发现遗体的地方离此地不过五百米?而那个地方太过干净,遗体没有一点损坏,只有一些动物爪子的痕迹,可见有人守护,而能在山中守数月,不是猎人是什么?”寂雪将破绽道出。
众人一想却是如此,心中对寂雪心思之缜密印象更深,连此等细小之处都能推测一二,实乃鬼神之谋也。
就连那个被围住的猎人也是惊奇,原来他是因此才会被发现。
“宗池他们是你杀的?”压抑着愤怒,李漠昇咬牙问道。
“是我。”那个猎户低头道,眼中满是悔意。
“太子究竟和你有什么仇,你要如此祸及无辜?”寂雪质问道,不是因为太子,而是因为这个猎户杀了无辜之人。
“你是如何知道我和太子有仇的?”青年猎户猛地抬头,眼中俱是错愕,也是默认了和太子有仇的事。
“你报复杀的是太子的侍卫,敢杀一众世家子弟,却偏偏畏惧穿玄色衣服的人,这世上除了太子还能有谁?”寂雪冷然道,将原委道出。
似乎是被寂雪的话刺激到,也是出于愧疚,那个猎户将事情道来:今年四月底时太子外出,心情不好,而他们兄妹冲撞了贵人,他的妹妹就被太子手下的侍卫打成重伤,不过两日就去了。他知道秋猎时间,自家又是猎户,托关系近了巡防营,到了秋猎时他就在山中趁机下手,但是太子身边的人太多下不了手,当时他被仇恨迷失了理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杀了那三个世家子弟,这让他后悔不已。
案子到这里就算破了,随着凶手落网,之后的事就不是寂雪要管的。
是以四人别过左笙等人,坐上马车回城。
“今日之事多谢你了。”马车里风莫恒开口谢道,此番父皇想打压他一下,案子又难破,若是没有寂雪他怕是要得罪人了。
“不用谢,我也想替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讨回公道。”寂雪极浅的声音响起,是为亡者的叹息。
想到宗池他们,风莫恒、林子璂、李漠昇皆是黯然。
马车依旧疾驰,窗外景色飞逝,寒风呼啸。
林子璂和李漠昇自有风莫恒派人送回府,而寂雪在湛露园就下了车。
“先生回来了。”门房见寂雪回来,笑道。
“李叔,我回来了,可是有事?”寂雪知道李叔一向不多话,此时开口定是有事。
“宫里有大人物进园,在正厅里等着先生。”
“我知道了。”一时猜不出宫里来人的原由,心思一转,寂雪忽然想到了一事,那便是太后的寿诞。毕竟她帮了皇家许多,每次进宫拜见太后皇后的时候两人都是对她和蔼的很,如今和皇贵妃关系也不差,此时宫中来人怕是此事了,再不然就是别的事了
不管是何事,寂雪还是到了正厅,等在那里品茶的正是安林。
“劳公公久候,实在是西炎之罪,还望公公见谅。”寂雪一进正厅便拱手告罪,满是歉意。
“哪里,先生客气,咱家也是刚到。”安林也不生气,笑道。
“公公此来不知所为何事?”一礼过后,寂雪问道。
“此番来为的是太后寿宴之事,日前陛下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商议,请先生和令妹赴宴,太后娘娘说了令妹可早些进宫。”说着他叫小太监端上两个托盘,其中一套玄色男装,一套雅致女装。
“此事劳烦公公了。”寂雪叫她们将东西收好,谢道,同时将一个荷包递到他手中。
“先生客气,这时候不早了,咱家还得回宫复命,就不久留了。”安林不便在外久留,将话和东西带到就颔首欲告辞。
“公公慢走。”寂雪笑着送安林几人出园。
回来后就见几个丫头正看着衣服出奇。
“怎么瞧得呆了?”寂雪笑着问道。
“先生,这衣服做的可真精致。”感慨道。
“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可那是的宫女们自小练就的本事。”寂雪也是感慨道,宫里一向讲究,能赐下来的自然不会差。
几个丫头听了都是点头,先生说的极是。
今天跑了几个地方又走了那么多路,寂雪此刻着实有些累了,右手揉着眉心,困得不行。
“先生想是累了,要不先回芷筠馆歇一会儿,晚饭我们会送来的。”浮香过来,见寂雪这般疲累,言道,至于两套衣服丫头们会送到寂雪房中去。
“好。”寂雪也是累了,点头应下。
回房后寂雪躺到榻上,盖着狐裘,渐渐进入黑甜梦乡,此时日落西山,暮色四合。
晚上等她醒来后才想起一事,今日她本是想进宫替浠月和宁美人看诊的,如今倒是没法子去了。
不说寂雪,白日里的案子破了之后事情很快就传便京城,此次太子算是彻底没有翻身的可能了。虽然皇家将事实压下部分,只让人知道是那个猎户杀了人,可太子暴戾恣睢的名声算是在朝臣中传开了,甚至因为今日之事风莫翎还得罪了几个世家。
东宫之中,太子颓丧的很,狠狠砸东西,如今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除了妻儿,母家。
次日下值后寂雪进宫,先是去拜见了太后、皇后,而后她又去看了看产后的皇贵妃、宁美人,忙完之后才往祁岚殿去。
等她进祁岚殿时早有人去通报,寝殿里浠月已备下香茗茶点。
彼时日光渐稀,透着昏黄的光,浠月正坐在琴架前弹奏一张瑶琴,拨弄琴弦三两声,其中满是愉悦。
“你来了。”手中继续弹奏,浠月笑道。
“最近如何?”寂雪将药箱放好,问道。
“好得很。医正大人亲自为我诊脉配药。”浠月也不奏琴了,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走过来坐下,“倒是你洛行走洛大人最近忙得很。”
此话一出寂雪倒也不吃惊,毕竟有些事还是能发现一二的,再者她虽然做事隐秘可到底没想瞒着好友,不经意间的透露出破绽。
“我扮男装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每次来找你可用的都是女装打扮。”寂雪一边解释道一边替她诊脉。
瞧着好友小狐狸一样的狡诈模样,慕容浠月也是笑的开怀,“也就你胆大包天,敢如此瞒下。”从寂雪一受伤洛西炎就派往外头她就猜到陛下是知道的,不过以好友的谨慎她也明白不会让人发现的。
过了几息,寂雪诊完脉,眼中很是愉悦,“从脉象上看你和孩子都很好,其他的同往常一样饮食即可。”
浠月听完也是放下心来,不过想起好友还不曾说过为官多久,便是问道:“我知道你能干,可女子为官到底不是好事,等再过几年你该谈婚论嫁又该如何?”
“不急,陛下给了我一年时间,等到了明年我就辞官,因为我要做的已经做好了。”如今国泰民安,她也不需要做太多,一些法令也开始修改,百姓的生活会更好。
将茶盏放到唇边呡了一口茶水,寂雪想着等过几年造船业更好一些就向陛下进言海运之事,毕竟那利润是很可观的。
“那我便放心了。”浠月听此才放心,毕竟这事太过危险,若是被朝臣们发现寂雪女扮男装可不得了,这样最好。
寂雪但笑不语,继续品茶,之后拈了一块点心送入嘴中,入口满是清甜。
“不说这个了,送给太后娘娘的寿礼你准备的如何了?”复又呡了一口茶,寂雪笑着问道。
“已经备好了,我绣了一幅百寿图献给太后。”浠月也是品了口茶,回道。她想着自己身份比不上那些高位份的妃嫔,还是不出风头了,自己亲自绣的百寿图既能表示孝心也不惹人注意。
“好主意。”寂雪听罢扬唇浅笑,这是现如今最好的选择。
随后她想到了自己的寿礼,既然要去寿宴,寿礼不能过重也不能太轻。
此时她想起湛露园花房中养着的那株菊花,想着寿礼以此正好。这盆枯树逢春样子的菊花是她去岁花了心思才种出来的,其中有胭脂点雪、紫龙卧雪、玉翎管、瑶台玉凤、玄墨、清水荷花、龙吐珠、黄香梨、粉旭桃九品菊花,其中几种还是她在外时得到的花枝扦插而来,外出时她是叫云她们按时浇水,回来后她也会亲自照看一番。
古人以菊为长寿,九品花种也是少有的,而她这寿礼若是献上也不会太出挑,毕竟只是莳花小道罢了。
将茶喝完,寂雪又和浠月聊了一会儿,这才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