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后箐(1 / 1)
我跟语墨还未从棋室起身,燕北已经从府外急急忙忙的赶回来。
他的额头上挂着汗,走路带着风,气喘吁吁。
——想必是一路赶的太急了。
我稳稳的坐在棋盘前,手放在空无一物的棋盘上,我知道燕北必定会来找我,却没有想到燕北会来的这么快。
“语墨,你……先下去吧。”燕北坐在离门最近的梨花凳子上,喘着粗气,对着语墨吩咐。
我没说话,伸手将棋盘撤下,静静的在多宝格上拿了茶具,又从多宝格下的柜子里拿了装着普洱黑茶的小茶瓮,泡了一壶黑茶,倾了一盏,放到矮桌上。
燕北调整好了呼吸,人也慢慢的缓过来,从梨花凳子上走到我的对面,坐到炕上,双眼里带着血丝的看着我,问到;“燕燕,你没事吧?”
我给燕北一个安心的笑容,说到;“我自然不会有事。”
“好好好,你没事就好。”燕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才急急的喝了一口茶。
“你慢点。”
“好,我慢点,燕燕,告诉哥哥,你做了什么?”燕北将语气放的很轻很柔,怕语气重了,我便害怕不敢说话。
“我没做什么。”我面色泰然,回到。
“燕燕,你别怕,出了事,哥哥担着。但是你要告诉哥哥,你做了什么,不然哥哥该怎么做如何解决都没有头绪。”燕北润了一口茶,目光和蔼的看着我,示意我可以相信他。
“没有,燕北,事情来的突然,我也不明所以。”我双眼真诚的对着他的目光,告诉他我什么都没有做。
“好,燕燕,我知道了,哥哥保证家里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你若是要出门,也要多带点人。”他双眉锁的很深,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完后没有再多言。
他不说话,我也就静静的坐着,心里却不明白燕北为何就不再追问这件事。
燕北微微低了头,猛的拉住我的手腕,说到;“金铃铛手镯呢?!”
“我让人收起来了。”我被他突然而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开口解释。
“哦,那就好,那就好。”他拿出手帕将额上的汗擦干净了,才说到;“燕燕你还是将它带着吧。梦生说的没错,江南,也不安全啊。”燕北将一句话重复了两边,像是安我的心,又像是安他的心。
“燕燕,没事就是万幸,但是你记住,出了什么事,一定不要怕更不能慌。”燕北将一壶茶喝完,又开始叮嘱我。
长兄如父,燕北他并非是我嫡亲的兄长,但为我,却操碎了心。
可是我不明白,一只断手,为何让燕北的神经崩的这么紧,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他也是李家的商人,为人行商,若说手上没有半点血腥,我怎么会信。
而现在,他却被一只手弄的这么紧张,一点都不像大漠里那个冷面严肃不怕天与地的堂兄。
天边暮色四合,卷了金边的红霞一点一点折起,眼看着快要入夜,燕北立即起身告辞,避着男女大妨。
“我送你。”我心里对燕北有些内疚,开口想要送他出去。
“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我是哥哥,怎么还要妹妹送起来了。”他轻笑了一声,眉间的愁散去不少。
“好。”我目送他离开。
待燕北走后,我直接去了书房,我知道语墨一定在那里。
推开书房的门,果不其然语墨坐在窗前,桌子上摆了堆的小山高的书。
她从书中抬起头,看见是我,便对着我化了一抹笑。
我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书。
不知何时,两个人已经如此默契。
“有收获么?”我问她。
她摇摇头。
“慢慢来吧。”我看了一眼她放在圈椅上的瓦当,说到;“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我把书放下,将瓦当拿起来,坐在圈椅里,翻来复去的在手里把玩,像是看着珍贵的古玩。
脑袋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一个有些可怕的念头。
瑟瑟,梁清,他们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都跟后箐有关系,那么,白云山庄会不会也跟后箐有瓜葛?
可是我没有证据。
“语墨。”我看着瓦当,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
“恩?”她换了一本书在看,双眼并没有离开书,简单的回应我。
“燕北并没有追问我到底干了什么。”我继续玩着手中的东西。
“一个人若是不问一件事,有三种可能,第一并不关心,第二他知道或者能够知道而是不拆穿,而最后一种可能……”她从书中抬起头,盯着我慢慢的说到;“而最后一种可能就是,还有旁的更重要的事,他无暇分心。”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起燕北皱起的眉头和临走前的话,看着语墨,说到;“看来,我们是在迷局之中,而他们可能是在困境之中。”
想来想去,能让燕北紧张成这样的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
“皇弟最近也很忙。”语墨知道我说的他们指谁,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书放下,慢慢的走近我,说到;“说不定,我们的迷局解了,他们的困境也没了。”
“那当真不错。”我笑了笑,将瓦当放到圈椅里,起身往书柜走,在书柜里找一本书。
那本我在大漠里,还未跟梦生退婚时,秋婶怕我日后身为宣慰司的郎君夫人,不懂异邦礼仪白白让人笑话,逼着我读的书。
我若是没有记错,上面就记载的后箐的风俗习惯和衣装服饰。
我找了许久,才到书柜的最顶上看到。
语墨看着我望着书柜最上面的一格,明白我要干什么,起身将圈椅拖到我身边。
我拉了裙摆,踩在椅子上,将那本书取了下来。
“发现了什么?”语墨看着我稳稳的落在地面上,才开口问我。
我故作神秘的笑了笑,飞快的翻着书,找到记载后箐的部分,走到放到瓦当的圈椅前,蹲了下去。
我将书上画着后箐的纹饰的图一幅一幅的对着瓦当上的文案比来比去。
可是,没有,一点相似的都没有,我的猜测落了空。
全神贯注的对着图,一旦散了注意力,才发现双腿已经蹲不稳了。
蹲了太久,腿已经麻了,我将瓦当放到桌子上,拖着麻了的双腿坐在椅子上。
轻轻的揉着双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着语墨期待的双眼摇了摇头。
她疑惑的将书从手中接过,看着我翻过的地方,再一一对着图案。
“燕燕。”她将书摊开,望着我。
我看着她,不知她要说什么。
“这本书,不全。”她说完将书摊开递给我。
一句话,又带给了我无限的希望?
我接过书,看着她翻开的那页,并没有被撕过的痕迹。
我细细的读下去,心里猛的一惊,瞪大了双眼抬头看着语墨。
而语墨对着我带着浅浅的笑点点头。
那本书,语墨翻开来递给我的地方,左右两页的内容,完全对不上。
“看来我们要找一本新的书。”我故作轻松的看着语墨,对着她说到。
毕竟没有见到真正的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
“你说的没错。”语墨说完将踩着圈椅将书放回原位。
我看着她把所有的书慢慢的塞到书柜里,又将圈椅拖回来,擦干净。
她将瓦当收好,对着我说;“燕燕,我觉得,我应当回一趟宫。”
我点点头,说到;“我也觉得,又是我们大周长公主秦陌虞出马的时候了。”
“燕燕!”她难得的露出她的女儿态,对着我半是气恼半是撒娇。
“好,我不闹你了。”我说。
语墨又换了衣衫发髻走了,带着瓦当离开了李府。
而我却不是一个人,我多了一个伴,一只猫。
语墨前脚刚走,燕北后脚就差人送了一只白色的波斯猫过来,它瞪着一蓝一黄的双眼窝在我的怀里,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而我伸手静静的抚着它的绒毛,眯起了自己的双眼。
是的,没错,这只猫是我让燕北送过来的,梁清的信,让我对语墨,又生了戒心。
她不在,我想重新试一试那酒,或许是我生性多疑,又或者是我,对梁清还未完全死心。
人啊,真是矛盾又纠结的生物。
我摸着猫柔软的绒毛,伸手端了小矮桌上的一杯酒放到它的唇边,看着它伸出粉色的舌头,慢慢的舔舐。
待它舔完,又亲手抱着它,走到不远处的桌子上,将它放回笼子里,落了锁又用布遮住。
我起身去洗澡,总觉得自己一身的血腥味。
泡了许久,披了衣衫从浴桶里出来,却没了半点睡意。
我闭着双眼,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宛如走马灯剧场在我脑海里一一闪现。
我将双手交叉放到我的胸前,猛的将双眼睁开,看着我头顶的床帐。
一种莫名的情绪向我涌来,仿佛要将我吞没。
吞没么?
我最终在被子里将自己抱住,告诉自己,不管冲着我来的是什么,不管要将我如何吞没,甚至要将我咬碎。
我都不会怕,我唯一怕的是,我不知道,要将我吞没的人,到底是谁。
这种不知道敌人的感觉,很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