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眷侣(1 / 1)
我开始整日待在书房里,看书写字,静自己的心。
可是,我的心静不下来,那种久违的兴奋随着我的血液流淌,点燃心底的每一分好斗的欲望。
那个看不见的敌人,那些埋在我身边的棋子,还有那只断手,让我实在觉得有点意思。
而让我感兴趣的事不太多,因为,我实在是个太惜命的人,绝不会因为好奇而害了自己。
可是,这盘棋,明里暗里都冲我所来,还布局已久,我自然应当上心一点。
只是,时机未到,我知道的一切都是推测,凡事又不能做,姑且先静一静,养养精神,顺道等等语墨的消息。
第七日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完全稳不住了,语墨的消息也来了。
不过,语墨没有回到小楼,而是,派了人和车在离李府五里路之外的拐角处等着我。
她说,有消息了,可是这消息只有你来了才能说。
我跟管家打了声招呼,说是出去溜达一圈。
出门的时候,总觉得手腕空空,随手从首饰盒里拿了一个手镯套在手腕上。
我按照约定的地方上了车,走在夕阳铺满的金黄色的道路上,低头才发现居然套在手上的是金铃铛手镯。
叹了一口气,自己果然是浮躁了,连个手镯都能带的这么马虎。
不过,也没必要特地的回去换了。
眯缝起自己的双眼看着不远处的紫禁中宫,疑惑的握住手镯揣测语墨的用心。
可是我揣测许久,都一无所获。
车在一个不知是紫禁中宫的哪一角停了,我拿起了车里的面纱蒙了住了面孔,从车上下来。
车夫递给看门的禁军一块玉牌,禁军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让我从他看守的一个小角门进去。
走进角门,背后的门关了,一个穿着宫装的宫女站在那里,对着我含笑引路。
我也对她回了笑容,伸手将脸上的面纱除了,拢在袖子里。
跟着小宫女七弯八拐的,到了一所宫室前。
小宫女带着我走宫室的院子,示意我自己走到殿内。
这一路没碰到什么人,小宫女也是一句话不说,总是让我觉得神神秘秘的。
抬脚走进殿内,心里说不紧张,也是唬人。
“你来了。”语墨坐在殿内,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裳,头上的简单的发钗,打扮随意简单,却是个十足的公主的样子,贵气大方甚至还有点骄傲。
大抵是真正的贵族之人才能做到这样,可以藏贵于无形,即便是打扮成一个丫头,一般人也只是觉得她可惜了而不会起疑。又可以显贵于无形,即便穿着家常的衣衫,带着朴素的钗环,身上的尊贵的气质,让人不敢怠慢。
“恩。”我回答,语气里已经带了俯首称臣的感觉。
这个殿,无形之中,已经束住我,压了我的气势,让我有点畏手畏脚。
“坐吧。”语墨也看出我的异样,让我坐下说到;“你的六安茶。”
我笑了笑,抿了一口。
这里,她是主,我为客。
她不开口说她发现了什么。我也不会冒冒失失的问。
毕竟,这里是紫禁中宫,不是我李家的府邸。
“我找到一本同样的书,可是上面并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她走到我旁边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动作轻柔像在府中一样,缓解我的不适。
“但是,瓦当的花纹的确是后箐的纹饰没错,后箐人习惯用那样的花纹来避邪。”她在我耳边耳语。
“哦?”我挑了挑眉,听到她的一番话,倒是把刚进这里的紧张给抛了一半。
我接过书对着上面的纹饰,的确跟语墨所说的一样,那瓦上的纹饰,来自后箐。
“那,那本书上被撕掉的是什么?”我问她,心里不明白,既然那书上没有什么东西,为何会被人撕掉一页,还掩饰的如此完好。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叫你来,可不是为了告诉你这个。”语墨伸手拉住了我,将我往殿外带。语墨告诉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宫中找到一个以前服侍过御容公主的老宫女。
可是,不管她怎么打听老宫女关于御容公主的事,老宫女一个字都不肯说。
语墨逼的没法了,才偷偷的告诉老宫女她打听御容公主的缘故。
老宫女却告诉语墨,若是想让她说出关于御容公主的事,必须让她见一个人。
而这个人,就是我。
还说,若是我不是那个人,她也不会说半个字。
我随着语墨来到偏殿的时候,老宫女正背对着我们绣花。
她已经很老了,头发全白,皮肤皱起,可是她的手指还很灵活,眼睛也很明亮。
老宫女严格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宫女了,而是一个年长的老嬷嬷。
年长的人,半截身子已经入了黄土,自然比年轻的人见贯了大风大浪,更看透了生死。
我看着她那样从容的样子,突然也就明白,为何语墨从她嘴里问不出东西了。
——一个看透了人世的没有多少岁月的老人,你能指望她怕什么么?
“嬷嬷,不知我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搬了个小矮凳,坐在嬷嬷下首,问她。
她的双手依旧在绣花,一针接一针,没有停。
她的双眼却看了我一眼,那么的慢不经心,像是瞟了一只小猫。
我看着她慢慢的将绣品放下,苍老的声音缓缓的说到;“你很像她,可是像她不一定就是她的女儿。”
我的笑容极其尴尬的挂在脸上,像是儿时撒谎被现场拆穿。
伸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想要掩饰过去。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老宫女的双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那是我整理碎发的时候,无意间的动作带起了手腕上金铃铛手镯的声音。
“丫头,能不能把你的手镯给我看看?”老嬷嬷用衣袍擦了擦双手,对我说。
我点点头,将金铃铛手镯褪下,落在手心,递给老嬷嬷。
她将手镯举到阳光下,看着手镯内侧,她的双眉微微皱起,低喃了一声;“不对,这不是。”
可是只是一瞬间,她又摇了摇头,和蔼的笑了说到;“是了,果然是老了,差点就忘了。”
老嬷嬷将我的手拉在怀里,将金铃铛手镯给我套了上去,却依旧拉着我不放,还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慢慢的,她的双眼里带着点点微光,像是泪。
她弯身下去,我还未来的及反应,她已经对着我行了一个礼,说到;“小主子好。”
我连忙拉她起身,问到;“嬷嬷,现在能告诉我了么?”
嬷嬷点了点头,告诉了我,爹和娘的故事,也证明了我跟语墨的猜测。
我爹是大周的将军,生于武将之家,是李家最小的儿子,而李家世代镇守大漠边境。
可李家有个奇怪的规定,家中男子尚未弱冠均养于秦淮,在宫中陪伴皇子。
而我爹当年陪伴的就是先皇。
我娘是御容公主,先皇最疼爱的妹妹。
跟所有烂俗的故事一样,公主喜欢上了将军,将军也喜欢公主,两情相悦,郎才女貌。
可是,先皇虽然疼爱妹妹,却是个糊涂的人,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妹妹有了心上人,也没发现身边的兄弟爱上了自己的妹妹。
大元十一年秋,后箐与大周大战,大周战败而归,而李家一家战死沙场,只剩下尚未及冠留在宫中的我爹和长子年尚一岁的儿子燕北。
一年后,先皇为了缓和跟后箐的关系,提出和亲之策。
先皇本意不过是随便找个貌美的公主即可,却没想到,后箐王亲自来了大周。
可是天底下就有这么巧的事,后箐王一到秦淮就碰到了在酒肆喝酒的我娘,喜欢上了我娘喝酒的洒脱的样子,四处一打听,知道我娘的名号,就像先皇指明了要我娘做这个和亲的公主。
我娘跪着求自己的皇兄,我爹也在家中心如死灰。
还好先皇到底是疼自个的妹妹的,让太医院给我娘配了药,二个月后举国大丧,而我爹,早就在大漠等着我娘了。
老嬷嬷看着我的脸说到;“你就是那个难产差点生不下来的小丫头吧。”
“诶?”我听故事听愣了神,没想到,老嬷嬷突然把话转到了我的身上。
“傻丫头,你跟你家小公子成亲了么,当初临淄小郡主追着公主去了大漠,为的就是你这个未出世的儿媳妇,如今,可是成亲了?”她抚摸着我的额头问我,像是看着自个的小孙女。
“临淄郡主?”我彻底的是蒙了圈。
“对啊,你娘的好姐妹,两个人打了一对金铃铛手镯,你手上套的这只可是临淄郡主的那一只呢,要不是她懂医理,舍不得你娘,巴巴带了一家人去了大漠,公主那样的心性断不要大漠的产婆,你又是个磨人的,还真得亏的郡主啊。”
“嬷嬷你开玩笑呢。”我笑着说,不相信,梦生的娘是嬷嬷口中的临淄郡主。
“谁开玩笑,你看那金镯后面是不是还带着斑斑点点的痕迹,就是当初的接生你沾上的,你娘不让人把血迹弄掉,擦都不让擦,如今也只有送到首饰铺里炸一炸它,才炸的掉了吧。”
“您怎么知道?”我看着手镯问她,她不是许久都没有见过娘了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是嬷嬷啊,是看着公主长的的嬷嬷啊,她们怎么会忘了我呢。小主子啊,这手镯你可千万别弄丢了,说不定,这手镯日后能救你的命呢。”嬷嬷带着祖母一样的笑容说到。
我还想再问什么,可是不管我说什么,她只是低着头,又静静的绣花,一句话也不回我。
我傻傻的望她,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她抬起头说;“回去吧,今天说的太多了,我也累了。”
我只得行礼告辞。
后来,我才知道,我爹跟我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大周和后箐的纷争却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