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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那几日果然如载涵自己所说，再没逮着机会去一趟祥云楼。李莲英冷了畅春班七八天，班头本都觉得无望，可不想李莲英却是突然现身了。进宫的事儿差不多是敲定下了，只是曲目里的戏词儿必须得改，初八先唱一出，若唱得好，十五就再加一出。

当然，这些事儿载涵还是从景澈嘴里听到的。

这一入年关，宫里头就忙了起来，恭亲王不在府上的时候越来越多，载涵好容易摸清了他进宫的时辰规律，终于是偷摸了空，见着了那个一心挂念着的曲恩棠。曲恩棠自知他是贝勒起心里就有些忌惮，毕竟是皇家的人，这一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儿，绝不比进宫唱戏来得轻松。他虽念着载涵不该是动不动就甩皇家架子的主，可别扭就是别扭。

曲恩棠这一忌讳，面上自然就显出来了。载涵聪明，料是他知道了自个儿的身份，问他说：“你打哪儿听来的？我姓什么，你知道？”

“说出来，你可要怪罪他？”曲恩棠借着机会摸载涵的脾气，却见他显得特别温和，似是全然也不在意。

“我早前就想，若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可还能那般自在的同我说话。”他脸上的笑淡了许多，话里头略有些失望：“想来也是有所顾忌。”

曲恩棠听他这话，有些不大好受：“我不过是个戏子罢了，世人皆说戏子无情无义，你那么在意做什么？”

载涵瞧着他的模样，知他话里也有苦。唱戏的能施了粉妆换了衣装，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人，可如曲恩棠这般直溜又涉世不深的，即便是十七了，那也就是个孩子。载涵觉着自己的身份似乎是让他别扭了，开口问他：“若我不过是普通公子，你可愿同我亲近些？”

曲恩棠知他话意，想了想道：“你既是贝勒，又如何这般在乎我想什么？同班主说一声，我便就是你的了。”

载涵皱眉，道：“你眼中的贵人，可都是如你所说的这样？”

“难道不是？”曲恩棠这般一说，倒当真是让载涵语塞。他不知曲恩棠的过去，可却清楚如他一般的所谓贵人的喜好。确实便如景澈与曲恩棠之言，只要开了口，人便是他的了。

“我若当真用这法子带着你在身边，你还能以真心待我？”

曲恩棠没吭声，可载涵大抵是知道了。

“我阿玛近些日子都在宫里忙着，没些时候管我，我常来瞧瞧你，好不好？”他打心眼儿里的喜欢曲恩棠，这般干净又爽直的性子，于他而言便如同白莲那般洁净。他身边太少有这样的人，不是些阿谀奉承，就是尔虞我诈，这宫里头的戏码，着实要比戏本里的精彩多了。

“你来瞧我，又为了什么？”曲恩棠问道：“为听戏，还是为身子？”

“只为能瞧瞧你就好。”载涵不爱听他这些话，只道：“我没些不堪念头。你是当真不乐意我来？”

曲恩棠低头想了想，半晌应下道：“戌时之后我都不用上台，你若能来，就来吧。”

其实莫说是戌时，腊月里的天，在酉时就沉透了。载涵原本用过晚膳都是在书房看书，恭亲王偶尔来瞧他功课，直到亥时睡下，日日如此。只是如今管不着他，一到亥时该睡的时候，载涵就带着永安偷摸出府，地方自然就是那祥云楼了。

祥云楼有个后门儿，平日里都是些送菜送酒的人走的，可还有个用处，便是让如载涵这般身份的行个方便。这早也不是个秘密了，载涵去个一回两回的倒也没人知道，可这一去得勤，自然就惹来些闲言。曲恩棠不在意，他听惯了那些个丑话，年头一长早懒得计较，况且欲盖弥彰的事儿又有什么可说的？他同载涵当真是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有的。

“姹紫嫣红，这四个字便是姹紫嫣红？”曲恩棠手里执着毛笔，瞧着宣纸上的字儿，眼里闪闪发亮：“可真好看。”他虽自小唱戏，可却不识半个字，不是不学，而是没空学更是没人教。戏词儿都是师父一个个字说了硬记下的，唱得多，自然就倒背如流。如今他瞧着纸上载涵的字甚是喜欢，拿起来瞧了又瞧，突然问他：“哎？你说，你这字要拿去卖，可是要比我唱戏来银子快呀？”

载涵研磨的手一顿，放下墨锭摇头笑道：“你若缺银子，我赏你岂不更快？”

曲恩棠哼一声，将纸放好了拿镇纸压着，别扭的拿着笔就着载涵的字一笔一划的临摹起来。他写得甚是认真，烛火映在他那双如墨的眼中如涟漪般的好看，载涵就那么静静望着他，半晌起身于他身后，俯下身请握住他的手：“这笔，不是你这么拿的。”

“那怎么拿呀？”曲恩棠一心都在笔上，瞧着载涵将他的手指摆正，接着还那么轻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教他写字。

“这四个字许是难写了些，教你容易的可好？”

“别的？”曲恩棠头一转，正好瞧见载涵的侧脸。他几乎没那么近的瞧过他，一时心里颤了颤，有些结巴道：“别的……别的写什么？我，我就知道戏词。”

载涵闻言转过脸来，温温一笑道：“便写你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