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6（1 / 1）
载涵这一跪就是一个多时辰，恭亲王不许奴才们陪着，更是不许帮着打伞。天不开眼，载涵跪多久，这雪就落多久，帽上褂上积了厚厚一层，待到恭亲王终是消了气许了进屋，载涵早已是僵了身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佳氏疼在心里，可嘴上却也不能乱说话，让人给换下湿了的衣裳鞋袜，道：“你阿玛虽是严厉些，可到底是为你好的。”
载涵心里头明镜儿似的，可也有说不出的苦。他自小就没了额娘，一直都是王佳氏亲自带着，可再怎么照顾总比不上亲额娘，加之恭亲王严厉，这外人看来的锦衣玉食，于他而言不要也罢。
“你这去了一天，就听戏了？”王佳氏也是好奇，她深知载涵不是爱玩儿的性子，往日里出去个半天也就回来了，这回时候倒真是有些长了。
载涵没敢瞒，如实把后头的话都说了。王佳氏听完，道：“若真唱得好，让王爷举荐入宫，得了太后欢心也好免些隔阂。”她说罢，起身道：“行了，你先歇着，我给你弄些吃的，饿坏了可不好。”
她说着，领了丫头出了门便急急去了。
载涵在屋里头烤着火，身子慢慢跟着就暖了。他想着本应了曲恩棠的意过两天再去听他唱玉堂春，可如今看来这几日怕是除了当差都不得出府。他心里一叹，想是再欲相见，便当真是桩难事了。
次日一早，载涵天还没亮就入了宫，同他一道当差的还是那索绰罗·景澈。一见他就忙不迭的问：“昨儿个回去，可误了时辰？”
“还说呢。”载涵鼻子一痒，跟着打了个喷嚏，头一阵阵的疼：“拜你所赐，让阿玛在外头罚跪了一个多时辰。瞧见没，都冻病了。”
“病了还当差呢？”景澈嘴上不说，可心里头还是不大好意思：“好了，我给你赔不是。”他说完，拱手深深一揖：“这总可以了吧？贝勒爷？”
载涵噗一乐：“行了，跟你闹着玩儿的。”
宫里当差是个没劲的活儿，好在景澈是个话多的，没人路过的时候就总说话。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两个时辰也很快就过去了。
“我今儿还去祥云楼，你去不去？”
“还去呢？”载涵白他一眼：“你要去，就自个儿去，去了帮我给杜小姐带个话儿。”
“杜小姐？”景澈眼珠子一转：“曲恩棠？”
载涵没问过曲恩棠名字，那天听戏更是连外头的牌子都没瞧一眼，冷不丁听景澈这么一说，反问：“他叫曲恩棠？”
“那杜小姐，可不就是叫曲恩棠？”景澈一想：“不对啊，你既让我给他带话儿，怎么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载涵一下不说话了。他磨了半天，倒让景澈想入非非起来，忍不住挤兑他：“你喜欢他？”
“胡说。”载涵道：“你见了他就同他说，我近些日子出不得府，若能出门，定去捧他的场。”
景澈瞧他这模样，心里嘀咕着：就这样还说不喜欢呢？
“若真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你我这般有些家世的，同班主说一说，叫他陪你几日。”
载涵一听这话，皱了眉道：“我可不喜欢这样。”
景澈知道他正经，也是懒得和他说道。他正欲伸个懒腰等人来轮他班儿，打远瞧见一个小太监低头疾步跑过来。他到了载涵身边见礼道：“奴才见过贝勒爷。”
“什么事儿？”
“老佛爷请您过去说话呢。”
慈禧这寻他说话的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载涵也不意外，只道：“知道了，你着人给我阿玛去个话，这几时回去还不知道呢。”
“是，奴才知道了。贝勒爷您快请吧，别让老佛爷等着急了。”
慈禧平日里最大的乐子就是听戏，兴致好了更是能自己来上两段，戏瘾不是一般的大。故而李莲英总想着方的让她高兴，毕竟这升平署的戏码，慈禧早听腻了。老太太平日里虽和恭亲王不热络，却极是宠爱载涵的，当做自家亲孙一样的疼着，时不时就寻来说话。
载涵这一路跑得急，刚跨进宫门又忍不住打了喷嚏，一冷一热顿时一脑门子的汗，全让慈禧瞧见了。
“哟，怎么了这是？”她忙招手：“这大冷的天儿，忙什么，快到哀家身边来。”
载涵忙过去见礼：“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
慈禧眼角一弯，喜道：“起来说话。”她拿了帕子给载涵额上擦了擦，把他一打量，说：“怎么也不多穿些？可是冻着了？”
“回太后的话，没事儿，我硬实呢。”载涵笑道。
“几日不见，寻你说说话。”她指指一旁：“站着做什么？坐下说话。”
“谢太后。”载涵乖乖坐了。
宫女递了茶，载涵没立刻端了，轻轻又抹了把汗。慈禧瞧在眼里，道：“这都快正月了，昨儿个听莲英说京城来了个畅春班子，戏不错。你瞧过没？”
载涵一愣。他本估摸着李莲英不会那么快把畅春班的事儿和慈禧说，没成想倒是嘴快，看来这畅春班进宫一事是迟早的了。当然他也不会瞒慈禧自己去瞧过的事儿，实话说了：“瞧过了，确实不错。”
“既是你们都说不错，那也差不了。”慈禧道：“这事儿啊，就交给莲英去办吧。”她慢悠悠喝口茶，向载涵道：“这每一到正月过节，就想着你又长一岁了。”
载涵笑道：“劳太后时常挂心，载涵的福气。”
“这年一过，就二十二了吧？”
“是。”载涵都能猜着老太太之后要说什么，想来寻说话无非也就是这些。
“这上上下下，宫里的王府的，还有那些大臣们，好些个闺女都长得水灵，哀家瞧上两个，也极是乖巧懂事。”慈禧道：“如你一般大的阿哥贝勒差不多都当阿玛了，你不着急，哀家都替你急。”
载涵只低头笑笑，没吭声。
“不过这事儿啊，哀家都替你瞧好了，改日你挑挑，若是有了心仪的，哀家给你们指个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