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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进宫当差的日子,载涵也确实极少出门。恭亲王家教甚严,尤其是对儿子,总念着不当差的日子就该好好在府里念书习武,即便是景澈登门,也少有能把他拐出府的时候。今日终是被软磨硬泡得没了办法,加了件厚实衣裳,给王佳氏打了招呼,说是晚上定回来用饭,这才得以出府。
王佳氏到底也是宠他的,若非碍于恭亲王,载涵哪怕不回府她也不管着。
“你瞧,这一出来雪都停了,大好的太阳,窝在府里看书岂不太浪费了。”景澈心情甚好,揽着载涵的肩:“王爷要有一半好说话,你也不必那么苦了。”
“阿玛是为我好,他心里头有结,你该知道的。”载涵自不会说恭亲王的闲话,虽说能出来玩儿他也是高兴的:“申时前必须得回去,让他知道我偷偷溜出来,免不了要责问。”
景澈脸一垮,兴致去了大半:“真没劲,出来玩儿还不尽兴?这都快到春节了,你瞧瞧,多热闹?”
“你也是太爱玩儿了。”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载涵四处看着,漫不经心道:“让你阿玛打死都不管用。”
“他整天一心跟你阿玛一道研究些洋人的玩意儿,也是不懂,到底哪儿好了?”景澈道:“我就看不上。”
“送你去留洋一年白送,回来还捞不到半个好。”载涵笑他:“还不是当个侍卫给皇上看大门儿么。”
景澈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说什么呢?连皇上都说我字儿好看呢,还让有了空闲就进宫教教洋文。”
载涵笑着摇头,刚一抬步子就让人撞了个满怀。他到底习武身体硬实,这一撞并不碍事。倒是撞了他的人被弹开三步,险些摔到地上。
“小心!”载涵手快,把他一拉。这才瞧清楚了,是个模样俊俏的小生,眼瞧着约莫十六七,一双眼睛流光辗转很是漂亮。
“师兄!”载涵正要问伤,又一个约莫十四五的少年跑上前,跌跌撞撞拉住那小生的衣裳袖:“可别跑了,别跑了!”
这两人个头都很小,若不是装扮得显眼,打远了一瞧更像是两个姑娘。载涵是个好脾气的,自不会因为这一撞有所责备,可景澈不好说话,到底有些公子脾气,上去把那个儿小的领子一提溜,吓他道:“这哪儿来的孩子?街上那么多人瞎跑什么?冒冒失失,知道撞了谁吗?”
“哎哟……”领子一提,直接勒到嗓子口了。矮些的少年蹬着腿儿直挣:“快放开我!放开我!”
“行了景澈。”载涵拍拍他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放了他吧。”
“你先瞧瞧,这钱袋子还在不在?”
“钱袋子?”载涵一愣,顺手一摸:“在呢。”
景澈一听这话才放下心,把手松开了。那少年急急往小生身后躲,委屈道:“无意冲撞,给你们赔礼便是。我们才不是贼呢!”
“哎,撞了人还凶是不是?”
“好了。”载涵打断了这不休的争论,向那两个说:“没事了,你们走吧。”他拍拍景澈:“你也是脾气够大的,我没什么,走吧。”
景澈没法,只得听了,可嘴里却还叨叨个没完:“这汉人就是不懂礼数,胡冲乱撞的。好在是没撞出个好歹来,若有些什么,拿了命都赔不起呢。”
他话音渐远,只一会儿便融进人群找寻不到了。那小生打量着两人背影直到消失,才忍不住啐了口:“呸!什么东西。”
他话一出口,那少年一下捂了他嘴拉到了墙根,小生最不喜这个,连忙扒拉开:“你堵我做什么!”
“师兄,没瞧出来吗?那两个定是官家的公子,得罪不起的。”少年怯怯道:“那身华服锦缎,咱这辈子碰都碰不起。”
小生听得心里难受,只道:“谁说碰不得了?又不是刀子做的,待日后咱们两个在京城闯出名气来了,要多少锦缎师兄都给你裁!”
“还说呢。”少年道:“我在后头都追了你五条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中午还有出戏要唱,咱赶紧回吧!”
小生一惊,这才给想起来了:“遭了!光顾着溜出来玩,这大事给忘了,快走!”
其实这小生不是别人,正是景澈心心念念的畅春班红角儿曲恩棠。只因他卸了点翠头面,所以才没给认出来。他头一回进京,又正逢春节将至,玩心大起,瞒着班主偷偷跑出来逛上了,这一高兴,愣是忘了中午还得演一场,为逃身后的小阁追他唠叨,才撞上了载涵。
直到再遇,二人都想起这初次相逢之景,也笑是缘分。
当然,这是后话了。
再说景澈一路唠唠叨叨个没完,句句语重心长:“你不上街,自不知人心险恶。这汉人向来瞧不惯满人坐拥天下,从不偷自个儿的,只那么轻轻一撞,低头给你赔个不是,不管你怎么数落转身就走。待你要用银子了,才知道那一撞的蹊跷。”
载涵边笑边听,全然不当回事:“那以后我出门都得带着你,不然不知这世道竟如此可怕,汉人都这般目无王法了。”
“那是自然的。”景澈没听出他话里嘲讽,指了指前头:“瞧,那儿就是祥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