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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三。
外头大雪纷飞,透过窗上糊的明纸,将屋里映得通亮。
载涵今日不用进宫当差,可却还是起了个早。就着暖和的炭火穿了衣裳,让丫头伺候洗漱,刚走到门边就被帘子外头挤进来的寒风呛了下。
“主子,今儿这天寒得紧,奴才把这个给您披上吧。”永安手里拿着件大氅,说话间就要给载涵披上。载涵见此抬手挡了挡,道:“别了,让阿玛瞧见又该说我娇贵。快收了吧。”
永安心里头一叹,嘴上应了,可总于心不忍。
载涵搓了搓手,让丫头掀了帘子步出屋外,一路去到前厅。恭亲王正喝茶,载涵几步跨进屋内抚了下摆轻跪,道:“载涵给阿玛额娘请安。”
恭亲王不疾不徐,慢慢放下盖碗,与桌撞出清脆的一声细响:“起来吧。”
“谢阿玛。”
每日清早的例行规矩,载涵哪怕是病了都不曾落下一天。用了饭,送了恭亲王到轿前,鹅毛大雪落在衣上发上,早已是冻得载涵冷到骨子里。恭亲王上了轿,却也不忘嘱咐:“今日虽不必进宫当差,可也不得随意外出。该是好好在府中陪陪额娘,多看些书才是。”
“阿玛放心。”载涵点头应下,目送恭亲王的轿出了大门,这才松下气来。一旁永安见状赶紧上前,却让王佳氏拦下了:“我来。”
她取过永安手中的大氅,上前拍了拍载涵肩上摆上的雪,跟着将大氅披上:“瞧你,脸都冻白了。”
载涵一笑:“有劳额娘了。”
“莫说些生分的话。”王佳氏道:“我答应了你额娘要好生照顾你。”
载涵顿了顿,摸了摸身上的大氅道:“不碍事儿,到屋里就该暖了。今日得了空闲,便陪额娘说说话吧。”
这一年的腊月似乎格外寒人,载涵进了屋里,接过丫头递来的汤婆子暖了许久,这才缓过来些。
“若是有什么要做的,就去吧。”王佳氏体贴,打发他道:“误了你什么,我也不愿意瞧见。”
“当真是没有。”载涵道:“说个事儿给您听听,权当笑话吧。”
王佳氏不进宫,载涵便时常说些宫里的事儿给她听,而她也乐意听些,自不会拒绝。
“那日我与索绰罗·景澈一道当差,瞧他喷嚏连连,说是少穿件衣裳快冻死了。本想笑他,巧得皇上路过,便问站了几个时辰了。”载涵慢慢说着,不紧不慢:“景澈自撒不得慌,说已是两个时辰了,皇上让到跟前瞧瞧,只两眼就带走了。”
“带走了?”王佳氏起了好奇:“带去哪儿了?”
载涵笑道:“后来说是带着陪念书,本该站两个时辰由旁人换了他,可让皇上带走却足足又站三个时辰。身子是暖了,可腿麻了。”
王佳氏抬手拿帕子掩了嘴,载涵见她笑,又道:“我说他本就不该抱怨,他又要脸,说是皇上不但让陪着还让他写字,夸他字漂亮,比夏同善写得好。这不管是真假,总得跪下谢恩。”
王佳氏放下手,问:“那景澈当差,皇上把人带走太后不问么?”
载涵一听,卸了笑道:“不妨事,只念书便好。皇上带走也是御前的,福气。”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到欢畅处,外头来人传话:“主子,索绰罗二公子来了。”
“哟,这前几日便说要来,我差点儿给忘了。快请。”王佳氏起身,正欲交代两句,不想那景澈也不知她在,掀了门帘子就大步往屋里头闯进来。
“好大的雪好大的雪!我这……”他一抬头,见是王佳氏也在忙要见礼,却让她拦下了:“罢了罢了,这儿只有我,礼就免了。瞧我这记性,你们说话吧,我去备些点心。”
景澈满脸的尴尬,送了王佳氏出去,这才松了口气:“我以为就你一个人在屋里头呢。”
“我一个人,坐这儿干什么。”载涵道:“到底还是自己的屋里暖和。”
“在说什么呢?我瞧着你们都高兴呢。”景澈喝了口茶:“嗯,这茶好,到底是恭亲王府的茶。”
“说你那日在宫里当差,让皇上带去陪着念书。”
“咳……”景澈一呛:“你这人,怎么老爱捅我难堪的事儿。”
载涵光笑,顿了顿问:“哎?你干什么来了?”
景澈清清嗓子:“这都快正月了,老百姓都忙着过节,外头那么热闹,你却躲在府里足不出户,也太小家子气了些。”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景澈见他不理自己话茬,只得道:“可还记得前阵子刚进京的畅春班么?在祥云楼唱了两出戏,那唱青衣的可了不得,一夜红了大半个京城,连李莲英都给惊动了。”
载涵听他这话,问:“是有意要带进宫,给太后唱戏么?”
景澈端着盖碗,把茶吹凉:“那李莲英整天弄些花花点子逗太后高兴,你既也得太后喜欢,偶尔也该花点儿心思哄哄她高兴才是。”
“胡说。”载涵斥道:“太后看戏那是升平署的事儿,我跟着掺和什么?”
“跟你啊,白说。”景澈把盖碗一放:“不管如何,你今日得跟我一块儿看一出去。”
“今天?”
“午时就有一出牡丹亭,还不赶紧?”景澈拽他:“快快。”
“不行。”载涵一挣:“我答应了阿玛今日不出门的。”
“我说你这人……”景澈着急,道:“你要不去,晚了让李莲英弄进宫可想看都看不着了!”
“不去。”载涵摇手。
“嘿,犟上了是不是?”景澈拖他:“快,走,现在就走!”
载涵最烦这拉拉扯扯的事,被弄得没辙,只能道:“那总得加件衣裳啊。”
“对咧!”景澈把他往屋里一推:“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