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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彦你为什么不反抗?哪怕是躲开也好?为什么你一定要让她这样打你?你这样子,让我有多心痛,你知道吗?”
她哭着问贺真彦。
贺真彦只是低头沉默着。
他没办法对梅书语说清楚那是为什么,他从小就不习惯向别人诉说自己的伤痛,况且,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被母亲这样的对待。
或许这并不是母亲在惩罚我,而是我自己在惩罚我,但他没办法把这样的话说给梅书语听,他只能轻轻地把梅书语拥进怀里,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地轻轻地抱住她。
他们在月夜下拥吻,每一天,也只有在这个时刻,他才能感受到短暂的平静,然后,又是周而复始。
母亲一天24小时逼他和梅书语分手。
一向顺从的他,唯有在这件事上,坚持请求母亲能够体谅他和容忍他。
但他的反抗,只会让暴力加剧,夜里,他躲在墙角,总是要用力地咳嗽,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把郁积在体内多年的伤痛和血,通通地咳出来。
值得欣慰的是,一个月后,母亲终于可以出院了,贺真彦一早请了假接妈妈回家。
“妈,今天你想吃什么菜,我来做。”他边开车边说。
等安顿好母亲后,他出门买菜,他发现今天的阳光特别耀眼,他站在车旁边给梅书语打电话,脸上洋溢着笑容。
梅书语此刻正被人堵在厕所里。
两三个女同事因为瞧不起她而联起手来整她,她被人扯头发扇耳光,带头的那个女孩甚至威胁她叫她趁早卷铺盖滚蛋,她拒绝,结果就遭到了更严重的暴打,幸好这时有人来上厕所,那些女人才一哄而散。
梅书语靠在厕所门旁边正擦拭嘴角的血迹时,贺真彦的电话打了进来,他说想请她今晚上他家吃饭,共同庆祝他妈妈出院。
她听到手机里传出的贺真彦的声音,显得那么愉快,她的心情立刻也跟着愉快了起来。
“晚饭啊,好啊,我下班就过去。”
“嗯,我现在正要去买菜,你有什么特别想要吃的吗?”
“你买菜?你会做吗?”
“你太小看我了!”贺真彦笑:“其实自从我父亲离开后,家里的饭一直都是我在做的,我妈妈……她好像只愿意为我爸爸作饭……”
梅书语心痛如绞,她好想说,真彦,等我们结婚后,我一定不再让你做了,我会帮你做的好好的,一切,为你做,也为你妈妈做。
可是,他们会结婚吗?
因此她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什么都吃的,不挑。”
梅书语返回工作岗位,她把头发放下来,以掩饰自己脸上的伤,但周围并没有一个人在乎她,领导还是把没人愿意干的重活全都丢给她,并命令她今晚之前必须要全部做完。
薛冰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金发护士被医院开除,之后就不知所踪。
陈方仪继续找合适的护工。
麦克已于一个月前进入他父亲的公司上班,但一个告知薛冰病重的电话打过来,他立刻放下所有工作赶到医院来看薛冰。
但他只能隔着窗户看薛冰,而薛冰也已虚弱到根本没法给他任何回应的地步。
陈方仪找不到合适的护工,麦克本想向她推荐梅书语,却又马上想到薛冰之前交待他的话:只要她没打电话来,说明她一切都好,那么我们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可是现在薛冰病成这样,麦克又忍不住要想:冰,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如果梅秘书知道了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而她却没能来看你,她到底,会不会后悔?另外,你和她之间,真的没有别的感情了吗?
梅书语一直俯案工作,等到她终于想起今晚的约会时,发现时间已快到七点,于是她匆忙收拾东西,离开了单位。
去贺真彦家,原本需要乘地铁再换公交再步行,但今天看来不能这样走了,为了节约时间,梅书语叫了辆平常很少会去坐的出租车。
车到路口停下,梅书语付了钱下车,在经过一盏路灯时,她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她发现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但上面还有一些红印,于是她拿出粉底盖了盖,觉得这下应该差不多了,她这才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微笑,再继续往前走。
到了贺家门口,她做了个深呼吸,正准备抬手去按门铃时,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有人冲出来,重重地撞翻了她,她一屁股跌坐在地,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发现撞倒她的人,竟然是贺真彦。
“真彦?!”
“……书语?”贺真彦马上又跑回来拉住了她的手:“走!快离开这儿!”
她还一头雾水中,就已被贺真彦强行地给拖走了,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却不知为何,内心里反倒有种欢欣感。
两人一直跑出路口。
她想停下来喘口气,便问贺真彦:“真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贺真彦没有回答她,他们又跑了几步后,贺真彦才仓促地停下了脚步。
这时,梅书语突然发现在他们的后方是一条长长的血路,梅书语尖叫起来:“真彦,你流血了!”
从贺真彦的右边裤管中不断地淌下血来,很快就在他的脚边聚起了一滩。
“真彦!快让我看看!”
但她刚冲过去,贺真彦就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别去管他!不要紧的……”
他紧紧地抱住她,口中发出颤抖的声音。
她立刻一动不动。
但过了没多久,贺真彦的身体就开始摇晃了起来,梅书语用力撑住他。
“真彦,我们去医院吧……”
但贺真彦已完全动不了了,他刚试着迈了一步,整个人就痛得发起抖来,梅书语竟毫不犹豫地背起了他。
贺真彦原先还想挣扎,但很快就只能无奈地放弃了。
他苦笑地问:“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大力?”
梅书语笑着说:“这可就要多谢我们老板了!”
薛冰连日高烧不退,医院方面似乎很紧张。
麦克每天一有空都会过来看望薛冰,但薛冰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他整日昏睡不醒,几乎不能看见他睁眼清醒的时刻。
这期间,麦克渐渐放弃了打电话给梅书语的想法,他觉得梅书语很可能是一个连他们都想象不到的冷酷的女人,她居然到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问过,她明知道薛冰是为了治病才回到美国的,她居然对此一点也不关心,看来,大家之前对她的帮助和爱护都白费了,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值得冰冰为她做那么多!
梅书语带贺真彦到了医院。
夜里只有值班医生。
“晚上拍不了片子,只能先处理一下外伤,明天白天的时候你们再过来复查!”医生是个胖胖的老头子,看上去神情倦怠,桌上摆着一杯刚泡的还冒着热气的菊花茶。
梅书语谢过医生,扶贺真彦去治疗室。
护士在帮贺真彦清理伤口时,发现上面有木屑,便问:“是撞到桌椅了吗?”
贺真彦笑着说是。
可梅书语知道那并不是。
包扎完毕,梅书语又上去扶他下床。
“没事!我自己可以走!”他说。
但梅书语坚持要扶他。
他们来到大厅,梅书语要他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我有点渴了,想买点东西喝,你想喝什么?”
他说随便。
梅书语便把他放下,走去了自动贩卖机。
梅书语在自动贩卖机前面站了很久,她是在思考,她一会儿究竟要怎么问才能向贺真彦问清楚今晚所发生的事。
而梅书语站在那里发呆的时候,贺真彦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可他似乎决定不下要不要打那通电话。
没多久,梅书语回来了,贺真彦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迅速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梅书语假装没看见他这个动作,把饮料递给他。
“谢谢。”贺真彦说。
“不客气。”她说。
两人一起坐着喝饮料,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后来,是贺真彦先开口:
“真抱歉,本来还想请你一起吃晚饭。”
“没事。”
“……你,不想问我吗?”
梅书语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会心烦吗?”
“不会啊……”他强笑地说:“我永远不会对你心烦的……”
“我害怕,真彦……”
“怕什么?”
“告诉我,真彦,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
“要我离开你吗?”
“你想这么做吗?”
“当然不!可是,我也不想再让你因为我而受到你妈妈这样的伤害……”
“我妈妈并没有伤害我。”
“……真彦……”
贺真彦叹了口气,把脸别过去。
“事实上,是我没有保护好她,那个时候,我明明可以帮她把爸爸挽留下来的,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顾着憎恨他……”
“真彦……”
“是我把大人的感情看得太简单了,我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是可以连同他的背叛与欺骗也一起接受下来的,事实上,我妈妈只是不想让我爸爸走,而我当时,却没有看清这一点。”
离开医院时,梅书语问贺真彦:“今晚,去我家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