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兰琳(1 / 1)
"那个'邵庭',不对,叫安岩的女人你是怎么处理的?"
严惟毅摸摸鼻子,底气有些不足:"我把她送出国,找人看着了。"
严惟瑾冷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深明大义呢?人家差点弄死你全家,你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圣母啊?"
严惟毅知道这件事搁谁都会觉得荒诞,可是,如果真要他对安岩怎么狠,他真的办不到,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安岩走到现在这种地步,她自己有责任,而他也难辞其咎。可是这些,又怎么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的。
严惟瑾见他一副纠结样,也不想太为难他,他这个弟弟虽然有时候表现的像土匪,却实实在在是个心软的人,还真不能指望他对谁怎么样。
严惟瑾不打算纠结于这个问题,严惟毅做事有自己的考量,也不用他多说。
回归正题,他继续说:"沈砚也算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会联系一些资深的专家给他做配合治疗,至于兰琳那里,我会尽力,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有他哥这句话就行,不过严惟毅还是觉得奇怪,试探着问:“哥,你知道兰琳姐的事情?”
“嗯。”
"啊?"
“她来看过我。”
“什么时候?”
“我做手术的时候。”
手术?是了,严惟瑾曾经因为心衰动过手术。
“我原以为那只是昏迷中的错觉,原来不是。”他在昏睡时,听见兰琳叫他,而他醒来时,她却不见了。他走到严惟毅身后,擦拭着君子兰的嫩叶,这是她送来的,虽然当时这盆花夹杂在众花丛中并不起眼,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凝视着绿叶黄花,一阵恍惚,是谁曾经在他耳边轻喃:君子兰,君子谦谦,温和有礼,有才而不骄,得志而不傲,居于谷而不卑,惟瑾,你是我的君子兰;
是谁在趴在他的肩头,流着泪为他讲述那个凄美的传说:
传闻王子爱上平凡人家的姑娘,而公主爱上王子。公主知道王子偷跑去看那个姑娘,嫉妒的几乎要发疯,向国王告了密。姑娘被处死了,王子心灰意冷,更加憎恨公主。于是公主日渐憔悴,终有一天不能动弹,只是仰望着王子的背影。久之,公主的身体化作泥土,衣服化为枝叶,变成了一棵君子兰。停止呼吸的瞬间,花朵覆盖她的全身,她永远都朝着城堡的方向,就算变作花,依然爱他不休;
又是谁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威胁:君子兰代表对感情的专一,你要好好照料它,严惟瑾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爬墙,小心我把你腿打断,囚禁至死啊。
可是,恋语犹在,花犹在,人已非。
他真的如她所愿,狠心咬牙要爬墙时,她竟冷眼旁观,甚至乐见其成,最终,还是他自己受不了妥协了。
他终究做不到,也受不了身边的人不是她。
严惟毅走后,严惟瑾靠在墙边注视着那盆君子兰,一整夜。
当太阳披着朝晖把大地撕开一个大口时,严惟瑾的脸氤氲在霞光中,说不出的好看,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他的眼神很空,空的让人心冷。
他站起身,因为长时间坐着,腿有些僵,又猛地坐下了。他似乎有些无奈,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打电话给助理,告诉她今天自己有些不舒服,所有的安排都取消,下午的那场手术找王医师帮忙。
讲完,他又打了几个电话,约见几个权威的胃病专家,折腾到下午五点钟,总算结束了。
长舒了一口气,因为疲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揉着眉心走出医院,在院门口的煎饼摊停了下来。
煎饼摊的摊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看见严惟瑾站在他面前时,先是一愣,然后颇为礼貌的问:“先生是要加蛋的还是加肠的?”
严惟瑾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冷:“跟你的雇主说我要见她。”
摊主有些无措,结巴道:“先生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我只是个卖煎饼的,真要说雇主,来往的人都是我的雇主,包括您。”
严惟瑾拽起他的手,笑:“你确实装的很像,只除了这双手。长期经油烟的手怎会那么白,还没有一点被油灼伤的痕迹,做戏做全套,但你只在我上班期间出现,就太不敬业了。”
那人没想到自己早就暴露,只好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点点头,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把严惟瑾引到一辆黑色的越野旁,请他上车。
那男人驱车一路向北,车行约四十分钟,拐入一个与车等宽的小巷,又约十分钟,停在一个红漆的大门旁。
仿佛有感应,他们刚一到,门应声就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人给他们引路。
这是一座老宅,里面的装饰也都存着年岁的痕迹。小桥流水,凉亭垂柳,还有大片大片的君子兰,处处都显露出主人的喜好。
严惟瑾收紧双拳,一步一步,踏的是地,疼的是心。
走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小舍前,领头的那个男人快步走上前敲敲门,门应声开了,是陆蔺。
门外星星点点,没有月光,房内的灯光也不是特别的亮,他的脸大部分被掩映在黑暗中,看不太清,可是比起以前,还是瘦太多了,气质中也带着说不出的阴郁。
严惟瑾走进房间,兰琳正背着他侍弄窗前的一盆君子兰,直到陆蔺关门走出去,她才转过身对他笑:“好久不见啊,惟瑾。”
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五年前让他痛不欲生的不是她,欺骗他说不离不弃的也不是她。严惟瑾也笑,看,她一直都是这样,欺负他总是欺负的那么理所当然。以前他总是觉得可爱,现在他只想掐死她。
兰琳看着严惟瑾紧握的双拳,笑意更深了:“你来找我,不会只是单纯的想看看故人吧?”如果想来,早就来了。
“你既然知道我要来,想必已经清楚我来的目的了,还用我细说吗?”完全不耐烦的口气。
兰琳薄齿微张:“给你可以,你拿什么来换?”
“你想要什么?”
“你。”
严惟瑾的内心的岩浆再也压不住了,他眼目猩红,瞪着兰琳:“你是不是觉得耍着我好玩?”
兰琳挑眉,冲着门外撒娇道:“我就说嘛,如果真这么说了,他肯定不高兴、不愿意,你偏不相信,看看,现在囧了吧。”
门再次被推开,陆蔺走进来。上下打量了几眼严惟瑾,不辨喜怒。
他走到靠窗的书桌旁,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纸递给严惟瑾,沉声道:“你要的东西。”
没想到会那么容易,严惟瑾有些迟疑。
“放心,药方是没有问题的。”兰琳冷笑。
严惟瑾皱皱眉,没有回应她的嘲讽,而是看向陆蔺:“我想跟你谈谈。”
陆蔺不说好,也没说不好,抬步走了出去。严惟瑾回头看兰琳,神色难辨,终究还是握了握拳头,离开了。
陆蔺走在前头,严惟瑾紧随其后,两个人在凉亭前停下。
“我知道这里。”严惟瑾注视着绕亭的小溪,和溪中的波光,神情有些恍惚。
“嗯。”
“我劝了自己很久,却还是没办法原谅她。”
“嗯。”
“我那么宝贝她,心疼她,她却根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场车祸......她得多疼,一旦有个万一......”严惟瑾越说越觉得后怕。
他一直不敢想,只有感谢,感谢她还活着。
“琳琳当时的处境很遭,她害怕连累你,才想出了这个方法。”现在的陆蔺气质已经大变,他说话的时候像是看着你,又像是没看着你,就像是个假人,眼神没有焦距。
“我想知道为什么,”他顿了顿:“所有的都要知道。”
陆蔺还是平平板板的声音:“你未免也太贪心了......”
“我是很贪心,我想现在就把她绑回家,囚禁起来。可是我办不到,我怕她恨我。”
严惟瑾试着压制情绪,“可是我已经克制了自己,五年,我不想再依着她,我也想任性一次。”
“琳琳未必会愿意。”
“所以我才找你。”
“我做不了琳琳的主,如果你想知道具体的事情,你应该去找她。”
“我以为你既然同意跟我谈,就是决定把一切都告诉我。”
“我只想告诉你,琳琳很不容易,别让她太辛苦。”
严惟瑾心里一颤,只听这一句,他就有些受不住了,原来她过的很不好,非常不好,这个认知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怨念都零碎了。
“那好,我不问兰琳,那你能告诉我兰叔的事吗?”虽然不想揭开眼前人的伤疤,可是两相对比,他更不想让兰琳去回忆那些疼痛,他是有些自私了。
陆蔺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丝龟裂,他张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薄薄的嘴唇颤动着,好像很冷,可是明明只是早秋。他想扶着凉亭的栏杆坐下,可是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他整整用了一分半钟才完成,严惟瑾看在眼里,也跟着心酸。
“他啊......他死的时候可难看了,头发都掉光了,眼脸也塌拉下来了,蜷在床上直喊冷,要不是因为已经没了意识,他估计早就发火了,这个人可爱面子了,怎么会允许别人看见他那个样子。”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不过,最后的最后,他却认出了我,他说他对不起我,可是对不起什么呢,我的命都是他的......”
严惟瑾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提的:“别说了,陆蔺......”
陆蔺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自顾自的继续说:“那个时候脑子里好像有什么在嗡嗡响,我就想着这个人还是没了啊,却舍不得那么快把他下葬,我想,多看几眼也是好的。晚上的时候,他托梦来骂我,说我这个狗东西净折腾他,都不让他入土为安。我却很开心,他至少来看我了,跟我说话了,我说,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你容我再留你一会儿好不好,他瞪着牛眼,却还是妥协了。我就知道他会同意,他那么疼我......可是,我不能留他很久,会臭的,他肯定更不高兴了,我怕他一发火犯浑,下辈子不愿意和我见面,不就得不偿失了吗,就一把火把他烧了。”
“陆蔺......”
陆蔺终于抬头看他,咬着牙:“我以为他的死是因为胃癌,可是医生却说他身上的癌细胞虽在,却没有扩散的迹象。于是,我找来专家,他们说他的死因应该是x中毒。”